時值傍晚,宛城西門十裏外。


    周堅身著便裝,負手肅立在官道上。


    幾名隨從牽馬站在道旁,似乎正在等人。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前方的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輛馬車,在數十名護衛的拱衛下緩緩駛來,離得近了,已經可以看清,最前麵鐵塔般的壯漢正是許褚。


    周堅快步迎了上去,距離馬車尚有二十餘步時,便鏗然拜倒在地。


    “孩兒拜見父親大人。”


    周堅心裏還有些忐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父親要是不給他麵子,可就丟大人了。


    許褚、黃忠、典韋、周武等人早在周堅拜倒在地時,就已經下馬肅立一邊。


    過了幾息,馬車的車簾終於緩緩掀開。


    周尚身子前頃,掃了眼以頭觸地,拜倒在地的周堅一眼,淡然道:“起來吧!”


    周堅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起身站到道旁,恭聲道:“請父親大人先行。”


    周尚‘嗯’了一聲,放下車簾,駕車的周良連忙趕著馬車先行。


    周堅連忙接過隨從遞過來的馬韁,上馬在側隨行。


    這時,左邊的車簾掀起,韓氏一臉激動地望著兒子,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周堅給韓氏回了個一切安好的眼神,韓氏立刻就笑了,車簾放了下去。


    進了宛城,馬車徑自駛到太後官邸後院,早有仆傭等候在院中,將周尚及吳氏、韓氏迎進了上房,待所有人都退下手,隻有典韋持戟瞪目,守在門口。


    周堅上堂,依舊大禮參拜。


    周尚這次卻沒吭聲,也不讓周堅起身,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周堅,目露複雜之色,在他的十幾個子女當中,長子周堅無疑是最出眾的,不論文才武略,都遠勝其餘諸子。


    若是不走歪路,將來必定能將門楣發揚光大。


    唯有攀附閹黨一事,始終令周尚耿耿於懷,不能釋懷。


    周尚雖然不是愚忠之人,但對宦官卻委實深惡痛絕,然而最為看好的兒子,卻為求功名攀附了宦黨,讓他成為了好友同僚的笑柄。


    吳氏則在一邊,目光掃向周堅時,臉上帶著一絲冷笑。


    韓氏坐在下首,自周堅進門後,目光就沒離開過兒子身上,想說話,卻又不敢。


    周堅心裏有些忐忑,跪的時間越長,心裏就越不安。以他兩世為人的經曆,如果這世人還有他怕的人,也就隻有這一世生養他的父親周尚了。


    一來周尚對他有生養撫育之恩,委實待他不薄;二來而且周尚為人正直,周堅對這個父親也很敬重,實在不願父子相離,如今卻惹的父親不快,不免心下忐忑。


    “起來吧!”


    半晌,周尚在歎了口氣,揮了揮手。


    周堅起身侍立一旁,恭聲道:“孩兒行為不儉,累父親大人操心了。”


    周尚雖然極力克製自己地情緒,這時卻再也忍不住怒眾心頭起,冷然道:“你也知道你行為不儉,這些年來為父是怎麽教你的,你竟敢攀附閹豎,如今還有臉見我?”


    周堅默然,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好分辨的。


    而且周尚明顯正在氣頭上,說的越多,錯的也越多。


    吳氏則一臉的幸災樂禍,隻是很快就掩飾了下去。


    韓氏心裏一跳,有些擔憂地望著兒子,嘴皮動了動,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


    “我周氏以孔孟傳家,以忠孝持家,累世忠良為國,始有今日之門望。你就算想求取功名,也自會有故舊為你舉薦,怎麽能攀附閹豎。”


    周尚簡直是痛心疾首,好似爆發地火山,將周堅狠狠痛批了小半個時辰,直說的口幹舌燥時,壓抑了快三年的怒火這才發泄地差不多了,連忙喘了幾口,大口喝茶。


    周堅垂手肅立,被批的差點額頭滲汗。


    不過,還好。


    挨了這頓批,也就雨過天晴了。


    要是父親什麽也不說,那可就更難受了。


    周尚將心中地不快都批了出來,這才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周堅不敢多說,連忙告退了出來。


    韓氏望了望門口,實在忍不住了,連忙起身道:“老爺,妾身告退。”


    吳氏頓時眉毛一挑,要說什麽,不過好似想到了什麽,又忍了下來。


    揮尚揮揮手,韓氏臉色一喜,連忙也告退了出來。


    出了上房,就見周堅站在天井中,正和周暉在說著什麽。


    周暉看到韓氏出來,連忙上前長長一揖倒地,恭聲道:“小侄拜見嬸母。”


    韓氏展顏道:“子安也來啦,快免禮吧!”


    “謝嬸母。”


    周暉直起身,微笑道:“三叔及嬸母來了南陽,小侄自當前來拜見。本來小侄也該出城迎接三叔及嬸母,怎奈午後去了外縣,來不及趕到,還望嬸母恕罪。”


    韓氏笑道:“子安何罪之有,快去見你叔父吧!”


    周暉答應一聲,又行了一禮,這才進屋拜見周尚。


    至於沒到城外去迎接,實則是周堅怕父親落臉難堪,沒讓他同去。


    韓氏目送周暉進了上房,這才上前抓住周堅手臂,好生將周堅打量了一番,本來心裏是很歡喜的,隻是不知怎麽的,眼圈就紅了,抹了下眼睛問道:“吾兒離家三年,在外麵過的可好,聽說你跟著皇甫嵩將軍領兵上了戰場,沒少受傷吧?”


    周堅一邊將親娘往西廂房讓,一邊笑道:“母親放心,孩兒是將軍,不是小兵,上了戰場也隻是指揮兵卒殺敵。至於衝鋒陷陣,自然不用孩兒親力親為。”


    韓氏一介婦人,哪知道戰場是什麽樣子的,聞言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進了西廂房,早有兩名婢女上前伺候,端上茶典後,侍立一旁聽候。


    韓氏打量了屋中幾眼,又看了看侍立在旁邊的兩個婢女,明顯不是兒子妾室,當時就說道:“吾兒即已加寇,且貴為一郡之守,怎得不納幾房妾室?”


    不怪韓氏這麽問,要知道在這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可是社會發展的主流。


    有錢有勢的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女人的多少,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男人的身份地位,在所有人的觀念裏,隻有那些沒權沒勢的男人,才養不起妻妾。


    韓氏也不例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多納幾房妾室。況且兒子現在可是兩千吏的封疆大吏,位高權重,要是不納個十房八房妾室,那可是會被人笑話的。


    周堅道:“納了一房妾室,待孩兒喚來拜見母親。”


    說罷吩咐侍立一旁的婢女,“叫青妍過來。”


    婢女福了福,連忙下去叫青妍。


    不多時,青妍款款而來,進門拜倒在地,向韓氏行大禮。


    韓氏拉起青妍好生打量了一番,才喜不自禁地道:“好,吾兒果然好眼光,連妾室也是萬中挑一,來,快坐到邊娘身邊來。”


    青妍扶著韓氏落座,兩個女人很就找到了共同話題,韓氏也顧不上理會兒子了。


    周堅在旁邊候了一陣,見娘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就悄然退了出去。


    晚上,周堅在內院擺了家宴,周暉也帶了妻兒前來。


    周暉的妻子鄭氏出身平縣氏族,長子周懌已滿十歲,隻比周弟周瑜小兩歲。


    韓氏身為妾室,本來是不能上桌的,不過自母憑子貴,周堅如今貴為一郡之守,韓氏自然也水漲船高,和吳氏一道上了桌。


    席間周尚和周暉討論一些對時局的看法,吳氏、韓氏、鄭氏不時的聊上幾句。


    周堅見周懌不時的偷偷打量自己,就摸了摸他腦袋,問道:“看叔父做什麽,是不是有話要跟叔父說?”


    周懌瞅了瞅周暉,見父親沒注意到自己,這才湊到周堅身邊,小聲道:“小侄不想跟父親念四叔五經了,小侄想跟叔父一樣當將軍。”


    “哈哈!”


    周堅忍不住笑起來,“好,那我跟你父親說。”


    周懌嚇了一跳,急忙道:“叔父千萬別說,父親會罵我的。”


    周堅心下暗笑,聽話的孩子很難有出息,雖說有些片麵,但實事上大多數有大成就的人小時候都不是什麽乖孩子,這是性格決定的,誰都無法改變。


    什麽都聽長輩的,任由長輩安排,就很難行成自己的性格。


    不獨斷專行,雖然能避免少走歪路,但也很難有大成就。


    周堅這一世雖然從來沒反對過父親的安排和決定,但那都是些小事,大事上他始終都有自己的主見和決定,就比如攀附張讓求取功名,根本就不會任由別人安排。


    周懌受周暉影響太大,將來要想有一番作為很難。


    不過教育子女這種,自己也不能給周暉給什麽意見,畢竟不是長輩。


    在宛城休息了一宿,次日一早,周尚就帶了周堅備下的厚禮,趁馬車出了宛城,前往喬莊向蔡邕給兒子下聘提親。


    如果是別的事情,周尚根本就不會千裏迢迢的跑來南陽。


    但育子成家,頂門立戶乃為人父者之責,縱然兒子再怎麽不肖,兒子成家立業這樣的大事也不能置之不理,不得不來了南陽。


    到了喬府,喬玄和蔡邕早就得到下人回報,就在院中等著。


    蔡邕當世大儒,名傳海內,周尚為表敬重,而且這次又是來給兒子下聘的,馬車過了石橋,就下車步行,隨行的周堅的一眾親隨自然不能再騎在馬上,卻下馬步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周氏三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朝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朝蓋並收藏周氏三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