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阿奶,二伯父二伯母還有堂姐這幾天真的是太辛苦了,人是鐵飯是鋼,這得做點好的給他們補補呀,家裏應該還是有雞蛋的,煮幾個給堂姐補補身體吧。”


    老王氏一聽,炸了!


    “死丫頭片子的,她也配吃雞蛋呀,這是給我家長孫攢著的,他吃了可是要考狀元的,你們吃了有什麽用!”


    老王氏這些天操持的家務本來就累狠了,當上婆婆這麽多年她就沒這麽累過,這聽到有人還惦記著自己的雞蛋,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話說得,卻是太讓人心寒了。一旁的範荷花默默地握緊了拳頭,極盡全力的忍耐著,她恨老王氏,更恨自己的丈夫就跟個死人似的,隻知道幹活,女兒被這樣對待連個屁都不敢放。


    老王氏罵的還不過癮,指著黃寄北也罵了起來:


    “沒福氣的人就不要惦記著好東西,你要有我大孫子一半的聰明勁也不至於讀了這麽多年書一事無成,你有那個命嗎,但凡識相點就好好下地幹活,等寄南出息了,施舍你們一點就是你們的福氣了。”


    “娘,你罵我就是了,別罵我兒子,是好是壞我們自己受著,我們不指望別人的施舍。”白氏氣的眼淚直流,這麽多年難得硬氣了會。


    “造反了,哪家媳婦敢和婆婆這麽說話,你這黑了心肝的,我打死你。”老王氏氣壞了,作勢就要撲上來。


    黃四娘嚇得是在一旁哇哇大哭起來。


    黃長植擋在白氏前麵,說道:


    “娘,媳婦我自己帶回去教育了,您老別生氣。”說完,黃長植一手抱起四娘,一手拉著白氏就往外走。


    黃寄北趕緊跟上。


    老王氏氣的直跺腳,追出去在院子裏罵個不停,黃寄北一家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全當是聽不到。


    黃長植現在是徹底想通了,有時候做多了,別人反而會覺得理所當然。二哥一家累死累活,卻連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好。自己以前為家裏賣命,等沒了價值也隻有被丟棄的份。有這閑工夫,不如多替兒子和妻子多分攤點,自己家兩個孩子也是不容易,小小年紀風裏來雨裏去的。


    第18章 茶棚


    夜幕降臨,倦鳥歸巢,忙碌了一天,自是要吃點好的。


    鮮嫩的春韭加入母雞蛋一起翻炒,豆腐搗碎拌上粉絲包進麵皮放進蒸籠,配上煮得噴香軟爛的稀飯,別提有多有滋味了。


    黃寄北吃完後就回房間整理起了書稿,黃長植見黃寄北回房了便跟了上去,卻並不進屋,隻在門外來回踱步,這一幕落在了在廚房收拾的白氏眼中,便低頭對四娘吩咐了一番。


    思慮再三,黃長植終是敲門走了進了屋,一陣欲言又止後開口說道:


    “二郎,阿爹的腿算是徹底好了,這些日子在田裏幹活也沒覺得不適,要不今後讓爹爹去出攤吧,你還是專心讀書。”


    原是白天老王氏的話刺痛了他,當時他雖裝作不在意,但實際上他還是很介意的,為人父母的,自己再怎麽吃苦都不怕,唯恐耽誤了孩子,他剛才就下定了決心,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孩子供出來,他家的寄北不比寄南差!


    黃寄北看著黃長植說道:“阿爹,我也正想和你說這件事,這烤腸攤子確實是可以交給爹爹了,不過,回學堂的事確是不急的,我如今在家每天自學也長進不少。”


    看著阿爹焦急的神情,黃寄北接著說道:


    “阿爹,我們做個約定吧,給我兩年的時間,等我十三歲的時候,我就放下生意回學堂,但在這期間,阿爹你就讓我放手去做吧,今後讀書要花的錢不是一點半點,不自己掙出來我讀的也不心安啊!”


    或許在人們看來,父母供孩子讀書就是天經地義的,可黃寄北不是真的小孩子,這幅身體裏的是一個成人靈魂,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用著父母的血汗錢。


    “二郎,你這娃就是太懂事了咧!”


    黃長植看著自家兒子,明明也不大,卻成熟的像個大人,他是既欣慰又心疼,是他黃老三自己本沒事呀,才讓孩子年紀輕輕就背負這麽多。


    黃寄北握著父親的手,摩挲著,那是一雙長滿了老繭的手,灰色的表皮上布滿著一道道細細的褶皺。


    他是真的不急,他沒想過做什麽少年天才,就這樣慢慢來,挺好的,他這個人就是喜歡專心致誌的做一件事,他現在就很享受賺錢的樂趣,阿爹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但他相信隻要自己說清楚阿爹阿娘會理解他的。


    “阿爹,我是這麽想的,現如今我一個人已是忙不過來了,以後那烤腸攤子就交給阿爹了,我就專門去碼頭上賣生餛飩。這個多層抽屜能放的餛飩畢竟數量有限,我可以直接帶著餡料和餛飩皮,當場現包,到時候我支個小馬紮,攤開箱屜,就能現包現賣了。”


    黃長植終是拗不過自家兒子的,便也同意了他的打算,想著不過兩年的時光而已。


    “二郎的想法甚好,以後咱爺倆一起幹,多賺錢。”黃長植一掃之前的鬱悶,高興的說道。


    此時黃四娘也從門框外探出了頭,開心的拍起手來。


    “賺錢,賺好多好多的錢,小桃也會努力編花結的!”


    可別小看了黃四娘,這些日子她可攢了不少錢,黃寄北給他尋了一個窄口陶罐,讓她把編花結打絡子賺到的錢的都放到陶罐裏,如今這陶罐已是愈發的有份量了。


    這時候門外的白氏牽起四娘的手一起走了進來,說道:


    “孩子他爹,二郎,你們放心的去,家裏有我哩,皮啊餡啊的,我都給你們準備的好好的。”白氏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手藝是越發的精進了,人也自信了。


    窗外月色正濃,間或傳來陣陣蛙聲,一家人其樂融融,心中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期盼。


    而黃老爹最終也還是沒能把黃老四一家叫回來,又不想打擾長子一家,隻能帶著二房繼續埋頭苦幹,緊趕慢趕的,終於踩著時節的尾巴把活幹完了。


    春分過後,一天比一天亮的早了。


    按照和曾先生的約定,黃寄北帶著《化蝶》的下本如期交稿。


    看著曾先生又是歡喜又是憂愁的表情黃寄北很是不解,便出口問道:


    “先生,是上本賣的不好嗎?若是顧客們不喜歡這個故事,先生不用勉強收下的。”


    曾先生擺了擺手說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沒用,不過你放心,就算是豁出這張老臉,我也會讓《化蝶》麵世的。”


    話說到這黃寄北也就明白了,這年頭出話本並不是想像中那麽簡單,僅前期的製版費用就需要一筆不小的投入。


    “曾先生,若是一時周轉困難,這稿費可以遲一些給我,我總是信得過先生的。”別的忙他也幫不上,隻能在這方麵盡點力了。


    聽了這話曾先生有點繃不住了,這些天他到處奔波,處處碰壁,以往受過他家恩惠的都翻臉無情,反倒是這個僅有幾麵之交的小兄弟如此赤忱待他。


    “黃小兄弟,是曾某對不住你,你放心,若是後麵印出來了,盈利我們三七分成!”曾先生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道。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黃寄北不知道的是,曾先生在後來為了湊夠《化蝶》的印刷費,甚至賣掉了在縣城的祖宅,也真是個癡人了。


    而黃長植那邊,在做完最後一次的複診後,李大夫告知他們以後不用再來了,黃長植已經完全好了。黃寄北一家高興極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黃長植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接過黃寄北的擔子。


    春日清晨,父子兩一起出門了。父親推著車,兒子背著竹箱,在進了城以後兩人就分道揚鑣,一個去集市上賣烤香腸,一個去北邊碼頭賣生食餛飩。


    楊柳依依,燕兒雙飛,河道上冰雪消融,船隻來往穿梭,好一派熱鬧景象。


    黃寄北背著竹筐來到了城北碼頭,看到碼頭的大門後就停下了腳步。


    再往前走就要交費了,那裏是碼頭自己規劃的買賣市場。黃寄北倒不是舍不得那幾個攤位費,畢竟這半年下來也攢了一些錢了,隻是自己這攤子著實是太小了,沒必要租個攤位。


    黃寄北就在離碼頭入口十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處找了個幹淨的地方,背靠著一塊大石頭支起了自己的小攤子,攤子旁邊是位賣菜的老奶奶,黃寄北打過招呼便收拾起了自己的攤位。


    黃寄北打開箱屜,這個箱屜是重新改造過的,減少了抽屜式隔層。下麵空出來的地方可以放餡料和餛飩皮,上麵仍留有兩層淺口抽屜,用來存放包好的餛飩。


    黃寄北從下麵取出兩個裝了餡料的瓦罐,一大包切得整整齊齊的餛飩皮,放在箱屜的頂部,又抽出了最上麵的那層抽屜。


    坐上小馬紮上,擦幹淨了手,黃寄北左手拿皮右手取料,包一個,放一個,不一會兒就鋪了滿滿的一層,一個個餛飩像是挺著肚子的小鴨子,可愛飽滿。


    “小郎君,你這餛飩包的俊哦,小小年紀幹活利索的哦。”旁邊的老奶奶誇到。


    “奶奶,您這菜啊也水靈的很,一看就是今早現摘的。”黃寄北放下勺子,笑著回道。


    兩人才剛嘮嗑了兩句,就有人上門了。


    “小老板,你這餛飩都有什麽餡的呀。”來的是一位衣著體麵的婦人,像是有錢人家的下人出來采買的。


    “嬸子好,我這有素三鮮和芹菜豬肉餡的,這素三鮮是韭菜、雞蛋、和香菇,五文錢十二個,芹菜豬肉餡的七文錢十二個,夫人要來點嗎?”


    “這倒也不貴,這樣吧,小老板你再多包一點我要六十個素三鮮的,六十個芹菜豬肉的,包好了送到裏麵紫色旗子的船上,就說是徐姑姑要的,我這先付你一半定金。”這位徐姑姑辦事利落的很,看起來是個能做主的。


    “好嘞,姑姑你放心,我這餛飩肯定給你包的足足的。”黃寄北收好定金,坐下熟練的包了起來。


    那位徐姑姑又在旁邊老奶奶處挑了好些菜,也是付了一半定金,讓送過去。


    黃寄北托老奶奶照看下攤位,自己帶著包好的餛飩和老奶奶的菜往船上去了。


    這一去又接了幾單,黃寄北幹脆把箱屜搬到了船上,在甲板上直接包好了送到各個船艙。黃寄北包餛飩的熟練樣吸引了不少了,好幾個都現場下了訂單,約好了明天送過來。


    黃寄北結束的比較早,還沒到中午餡和皮就用完了,他便按照先前約定的,到縣城外路邊的茶棚裏等黃長植。


    說是茶棚其實也就是兩間簡易的木板房,屋頂鋪的是茅草,一間屋子裏有灶台,另一間屋裏放了兩張桌子,幾張板凳,屋外長了一顆大槐樹,如今已是滿樹綠意了。


    這木屋是之前修官道的時候留下的,為了給監工的官吏提供臨時休憩的場所,官府劃了一片地,簡易的搭了這兩間木屋,順便賣些茶水饅頭。


    現在路修好了,人就都散了,這茶棚也就放著沒人管了,聽說過幾天就會拆掉。


    黃寄北覺得挺可惜的,這些日子他經常在這歇腳,這木屋雖說簡易,好歹能遮風擋雨呀。這茶棚位於去縣城和鎮上的三叉路口,左拐是蒼梧縣,右拐是巫溪鎮,位置是真不錯。


    官道修好後,這條路人流肉眼可見的多了起來,除了本地人,往來的客商還真不少,之前冬天還不覺得,這回兒開春,越發明顯了。


    看著過往的行人車馬,黃寄北腦中產生了個念頭,他越想越覺得可行,等黃長植一到,他就迫不及待的說了出來。


    “阿爹,我們把這兩間小木屋租下來怎麽樣?若是能將這兩間小屋租下來,我們就不用每天來回奔波了,這裏離黃家莊也就半個時辰的路途,比起縣城可是近多了。”


    第19章 租約


    黃長植聽了覺得可以一試,兩人當機立斷,回了縣城,寄放了推車和箱子,買了些拿得出手的茶葉和點心,去拜訪了趙書吏。


    趙書吏是當時黃長植服徭役時的監工,他還記得黃長植,大淵朝的徭役並不苛刻,黃長植當初受傷癱瘓也是因為意外。


    趙書吏聽了父子倆的來意,想著這也是舉手之勞,這茶棚拆除還得花錢找人去幹,不如就租給黃家父子,算是補償了黃長植吧。


    黃家父子聽了後千恩萬謝,隨後又打聽起了租金的事。


    “這茶棚原是要拆的,也就不多要你們的了,一個月你們給三百文就行,不過最多隻能租兩年,時間太久了我也做不了主。”


    這價格不算高,黃長植父子都很滿意。


    談好了租金,趙書吏便順道帶著黃家父子倆去縣衙簽了契約。


    黃長植在契約上簽上了大名,交由官府用印備案。他們先一次性付了半年的租金,之後每半年付一次即可。


    出了縣衙,黃家父子臉上掛滿了笑容,他們原先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真的談成了!


    而且三百文的租金著實很實惠了,這畢竟是在官道旁的房子,雖然隻是簡易的木板房,但在大淵朝,百姓是不可以隨便建房的,無主的土地都屬於官家用地。黃寄北想著等後麵有地皮掛出來賣了,倒是可以考慮買,畢竟租期隻有兩年,而買了就是自己的了,不過目前他還買不起,隻是想想罷了。


    兩人取了推車回到木屋,圍著這兩間房來回看了又看,心裏是止不住的歡喜。


    木屋的地基倒還算穩固,不過屋頂的茅草薄了點,需要再加幾層,四周的木板也要加固一下,然後再刷上一層桐油防止腐爛。


    父子兩一路一會兒討論著茶棚裝修的事,一會兒商量起兩間小屋以後賣什麽的問題,不知不覺就到家了。


    兩人今天走了不少的路,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累,渾身充滿了幹勁,興奮極了。


    兩人回家後和白氏說了茶棚的事,白氏比他們還要開心,以後丈夫和兒子不用每天在外奔波了,他們家有固定的攤位了,這是要穩定下來了呀!


    一陣激動後,白氏也考慮起了今後茶棚的經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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