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敢動,人在猛虎逼視之下早已噤若寒蟬,冷汗浸透她的衣衫,餘光則見他持韁的右手微微收緊,對峙片刻後忽而青筋迸發用力一拽,濯纓當即掉轉方向一躍而走,竟無一絲畏懼之色。


    她卻駭得驚叫出聲,又聽身後猛虎怒嘯驚起林間飛鳥無數,濯纓再次發出響亮的嘶鳴、宛如插翅般在樹間疾走,耳側呼呼的風聲令人失去了對位置的判斷,她根本睜不開眼睛,須臾之間三魂已去了七魄。


    偏偏這時他一直環在她腰間的手又鬆開了,恰似山川崩塌般令人驚惶,她拚命睜開眼睛回頭去看,又大聲叫他:“方獻亭——”


    他卻並不回頭,傳聞中曾引詩家揮毫的少年將軍正挽弓向後,肅肅如雪風吹瓊英,巍巍若玉樓凝青霜,滿場紅袖隻如雲煙過眼,世人所贈盛譽其實不過他應得之一二。


    嗖——


    閃瞬之間翎羽飛動,即便是被護在他身前的她也能聽到那鋒利磅礴的破空之聲,下一刻虎嘯更為震耳、依稀卻又多出幾分淒厲,她於混沌間勉力去看,似乎瞧見那羽箭正不偏不倚射入了虎目之中。


    這……


    他……


    還未來得及反應,他的左手已再次牢牢圈緊她的腰,片刻前的抽離原來隻為引弓射虎,事畢之後便再次回身看顧起她,更在她耳邊沉沉道:“不必怕,已無事了。”


    ……那時她不知何故啞口無言。


    實際不該無言,至少該同他道一聲謝,可年少之時心防太過脆弱、又偏偏恰巧遇見這世上最好的人,於是堤潰蟻孔氣泄針芒,終於還是生出了些許愚妄的念頭,那時還想:往後究竟會是怎樣一個人……能同這樣的男子過一生?


    神思恍惚之際又聞馬蹄陣陣,她如驚弓之鳥般瑟縮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到他說:“是你哥哥。”


    ……哥哥?


    她連忙抬頭張望,目力卻遠不及他,初時隻能遠遠瞧見人影幢幢,等湊近了才看到為首那個滿麵焦急的是她二哥宋明真;婁家姐姐也在、身邊陪著的似乎是她家中的兄弟婁風、婁蔚兩位公子,另還有若幹宮中禁衛隨行,聲勢十分浩大。


    “疏妍——”


    她二哥頭一個高聲喊她,更策馬疾馳到她身邊,一靠近便上上下下地打量,急切問:“你怎麽樣?可曾磕著碰著?——這、這是流血了?傷到哪裏了?”


    ……已有些語無倫次。


    她心頭一暖,忽而真正有了想哭的感覺,眾目睽睽之下不好放肆、隻能拚命忍了,邊搖頭邊對她二哥說:“沒有……沒什麽事……”


    宋明真聽見這話總算長舒一口氣,而後才瞧見此刻好端端將他妹妹護在身前的竟是方獻亭,愕然叫了一聲“三哥”,又恍然道:“五圍之內凶險萬分,我就說憑她一個小女孩兒怎能自己平安出來,原竟是遇上三哥了……”


    說著連忙下馬對方獻亭一拜,鄭重道:“三哥救命之恩子邱沒齒難忘,必稟明父親重謝於君!”


    話說得極懇切,方獻亭卻隻神情淡淡地抬手請他起身,說:“先看看你妹妹吧,傷了手,也受了些驚嚇。”


    宋明真感激應是,又很快伸手將妹妹從馬上抱下,濯纓如蒙大赦,還通靈般配合地甩了下身子,像是慶幸總算不用繼續馱著一個外人了;而宋疏妍甫一回到哥哥身邊心底的驚惶委屈便再也壓不住,一雙殊麗的杏目立刻紅了,惹得她哥哥心疼不已、匆匆將人攬進懷裏安慰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宋明真輕輕拍著妹妹的後背,“一會兒哥哥就帶你回去……”


    這般兄妹相擁的動人場麵頗令圍觀者動容,而兩人身後的方獻亭亦瞧見了宋疏妍一從自己身邊離開便哭紅了的眼睛——原來不是不會鬧脾氣的,隻是不會跟外人鬧罷了。


    他收回目光下了馬,這時婁桐也一並走上了前,臉色蒼白地湊到宋疏妍身邊探看,十分局促歉疚地道:“四妹妹可是嚇著了?——唉,這、這都是我的罪過,好端端做什麽要鬧那樣的玩笑,平白連累你成……”


    “玩笑?”


    未到一半便被宋明真打斷了,聲音像壓著火。


    “婁家小姐好大的排場,竟要用人命做玩笑?難道我家妹妹便是命如草芥、活該要為博你一笑喪命不成!”


    宋二公子為人一向灑脫爽朗,倒少見這般疾言厲色的凜然模樣,婁桐聞言臉色更白,支吾道:“我,我並非……”


    宋疏妍自不願二哥為了自己同他人交惡、何況對方還是門庭顯赫的關內婁氏,於是趕忙暗暗拉了他一下,又無聲對他搖頭;婁家兄弟也是眼尖,年紀稍長的婁風更為機敏,一見宋疏妍有不計較的意思便瞅準機會上前一步同宋明真道:“今日之事皆是桐兒之過,你要打要罰我都代她受,回去也定讓父親嚴加管教、一歸長安便登門致歉——眼下還是先顧著你妹妹,帶她回昭應縣請醫官來看吧……”


    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更回頭對方獻亭使起了眼色、央他從中勸和;後者看了看眼前劍拔弩張的形勢、又掃一眼宋疏妍蒼白已極的臉色,終是開口:“林中有一白虎傷而未死,此處恐非說話的地方,便由左千牛衛護送諸君退回昭應縣,右威衛隨我入林清道。”


    話音剛落、南衙二衛還不及應聲領命,眾人身後便傳來一聲笑,有人朗聲道:“冬狩首日便入六圍而射白虎——貽之,你便這般由不得他人居上麽?”


    眾人聞聲回頭,卻見自山林深處走出一行人來,為首那人昂藏七尺、眼瞳黑中帶碧,赫然正是二殿下衛錚,身側除禁衛外另隨行一人,自是鍾曷之子鍾濟。


    在場之眾向秦王行禮讓道,他則攜鍾濟一並慢悠悠地騎馬行至方獻亭身側,下馬之時揮手免去眾人大禮,又笑問:“這是怎麽的,好端端都聚在一處?”


    這位殿下頗得他舅父真傳、曆來皆是耳聰目明綿裏藏針,此刻看似問得漫不經心,實則目光卻早已落在了眼生的宋疏妍身上,匆匆掃過她狼狽淩亂的鬢發,又在她那張漂亮得如同羅浮一夢的小臉上停留了半晌。


    “都是舍妹鬧出的亂子……”一旁的婁風將軍拱手答,“玩鬧之時不知分寸,不慎驚了宋小姐的馬。”


    “宋小姐?”


    衛錚挑挑眉,目光在宋疏妍身上落得更實。


    “可是尚書左丞宋澹宋公之女?”


    宋疏妍今日已曆多番波折、實無心力再同這些長安的貴人們周旋,偏偏眼下又被當眾點了名,令她有些心煩意亂;她二哥在她手背上輕拍了拍、遞給她一個撫慰的眼神,隨即領著她一同向秦王下拜,代她答:“回殿下,正是。”


    衛錚摻雜碧色的眼微微一亮,回身向他兄妹二人走近了幾步,接著竟當著眾人的麵伸手親自將宋疏妍扶起,令後者在一驚之下微微倒退了一步;一旁的婁風見此不禁皺眉、又暗暗看了站在另一側的方獻亭一眼,他亦臉色微沉,神情頗有幾分晦澀。


    “宋公未免將掌珠藏得太深了些,”這廂衛錚見宋疏妍後退一步也不惱,仍是眉眼含笑,“之前一直不曾見過,卻不知是哪般緣故?”


    宋疏妍偎在哥哥身後半低著頭,仍由哥哥代答曰:“舍妹因故自幼養在江南,近來方歸長安還不曾外出見過世麵。”


    “那便難怪了,”衛錚點頭,看著宋疏妍的眼神越發顯出幾分深意,“金陵宋氏雅韻天成,江南水土又最是養人——宋公好福氣。”


    這話說得頗為高明,無一字盛讚宋氏女的姿容,又偏偏將對她的興味露了個十足十,宋疏妍在錢塘著實沒見過這等孟浪的做派,一時卻也口訥起來了。


    “隻是婁家小姐也該多當心,”他又折身看向婁桐,神情更微妙了些,“他人性命並非兒戲,若因一時玩鬧害了宋小姐終身,他日又當如何同宋氏交代。”


    婁桐做了錯事本已十分自責,聽了這話更是羞愧難當連連致歉,她家兩個兄弟卻是相互對視一眼,各自都聽出了二殿下的挑撥之意——婁氏曆來便屬方氏一黨,宋氏之人若因小女兒家鬧出的這樁意外而同婁氏生了齟齬,那……


    “殿下說的極是,今日也多虧有三哥在,”婁蔚婁小公子年紀不大、人卻十分精乖,此時一聽話鋒轉得不對便連忙出來打圓場,“若非三哥箭射白虎護了宋小姐周全,這回恐真要釀成大禍……”


    關內婁氏不愧與潁川方氏親如同宗,婁蔚一句話不單讓二殿下歇了再行挑撥的心思,更否了對方此前說方獻亭“由不得他人居上”的調侃,護人護得十分周全。


    一旁的鍾濟聽了這話卻忽而冷冷一笑,側目看向方獻亭,因常年駐守西北邊境而被風沙磋磨得十分粗糙的臉顯出一種異樣的野性,道:“虎狼盤踞五六兩圍,冬狩首日向來無人出入,方世子今歲怎麽這般性急,入林甚至不與方氏幾位公子同路,莫非……”


    停一停,神情更危險:“……是有什麽不可告人之密麽?”


    話音一落場麵便是一僵,唯獨二殿下衛錚還自在如閑庭信步,悠悠然四處看了一圈,又道:“如此說來你身邊的臨澤也不在——貽之,你可有什麽要解釋的?”


    潁川方氏行高於人,長女方冉君與那蘇瑾的過往糾纏又怎能被瞞得密不透風?鍾黨之人早知太子妃與棣州刺史有舊,在蘇瑾獲罪被召回長安後也一直派人暗中監察,隻是方獻亭將兩邊都護得太好、令他們久久未能得手;幸而那蘇瑾是個不經事的意氣書生,竟暗中甩脫方獻亭留在他身邊的人私自前往驪山,鍾黨得訊後便欲捉奸見雙、一舉將太子妃乃至東宮拉下馬,可恨最後關頭還是被攪了局,方獻亭身邊的臨澤半個時辰前已帶晉國公府私兵將蘇瑾截下帶回長安,其間還險些扣下秦王府的人,著實令人肝火大動。


    此刻衛錚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心中卻多有起伏,看著方獻亭八風不動的模樣尤其惱恨,怨他潁川方氏泥古不化冥頑不靈——他衛錚除了不是皇後嫡出,其餘哪點比不上皇兄衛欽?那病秧子優柔寡斷築室道謀,又怎堪坐上那個位子繼承大周三百年基業?


    方獻亭……若你肯為我之臣,那……


    “臣所言所行既無逾矩,便無需同誰交代,”方獻亭目不斜視,極平靜地答,“至於左右私臣更與旁人無關,便不勞殿下費心了。”


    言辭清寡,清正疏離,方氏之後是普天之下最忠誠的臣子,同時……也是最難駕馭的臣子。


    衛錚眉頭皺起、眼中已露出幾分怒色,一旁的鍾濟更是大為光火——潁川方氏實是欺人太甚!前些日子在宋家他已忍讓了那方雲誨一回,莫非他們便以為他是怕了、可以隨意欺侮?他隴右鍾氏亦是極貴之門!焉可這般受人折辱!


    “方貽之,你放肆!”


    鍾濟勃然大怒,“刷”的一聲自腰間拔出劍來直指方獻亭。


    “秦王殿下問話、孰敢如此頂撞?遑論你孤身入那無人之地,敢說未行鬼祟之事?今日若不將話說個明白,便隨我一同去禦前分辯!”


    一番厲喝擲地有聲,卻將兩黨之間虛假的和平撕了個粉碎,原本還打算息事寧人的婁氏兄弟一見鍾濟膽敢對方獻亭不敬、立刻便也拔劍相向,朝堂之上文臣激辯尚還有所節製,他們這些武官若是壓不住火氣恐就真要動起刀兵了。


    一旁的宋明真見此情狀實是萬分為難,雖則心下同他三哥更親、可宋氏一向中立此刻也不好偏幫,除他之外南衙諸衛更是進退維穀,也不知該護秦王殿下的駕還是該助他們上將軍的陣。


    “元景元希,”方獻亭於此時開了口,依舊不怒不動,卻對婁風婁蔚兩兄弟搖了搖頭,“把劍放下。”


    婁氏兄弟頗為遊移,婁蔚更皺眉叫了一聲“三哥”,鍾濟見此冷笑一聲,諒他方獻亭也不敢對當今陛下最寵信的兒子動手,且即便他此時勸阻也已於事無補,今日爭端他必會上達天聽。


    “殿下寬厚,並無意與誰為難,”鍾濟又上前一步,冷銳的刀鋒離方獻亭越來越近,“方世子隻要將事情講清了,你我各自散去,自然對誰都好。”


    ……仍未放棄抓太子妃把柄的念想。


    方獻亭負手而立,一雙冷沉的眼從始至終都不曾看向鍾濟——借裙帶上位的無饜之門怎配在潁川方氏麵前逞凶鬥狠?他的眼中從來沒有對方,遺憾的隻是二殿下不能與東宮並肩偕行。


    如此傲岸的姿態卻更激怒了鍾濟,魚死網破的念頭在心頭一閃而過,偏偏卻在揮劍之際聽見一道文弱的女聲——


    “此事原是臣女的過錯……”


    眾人皆回頭看去,才見是那位眼生的宋家小姐開了口,她站在哥哥身邊低眉斂目,一張秀美如畫的小臉已經蒼白如紙。


    “……馬匹受驚、臣女無力自救,途中約在四圍之地意外遇上方世子,世子憫我孤弱、追至六圍代為製住驚馬,歸程之中又遇白虎阻道,頗費了一番周折方才脫險……”


    她聲音很輕,卻字字句句說得清楚,氣氛有種微妙的僵凝;方獻亭的目光亦落在她身上,由自己衣角扯下的布條尚纏在她的手心、此刻已被斑駁的血跡殷透。


    她確已累極了……卻還是為他說了謊。


    他的眼神微微一動,忽然有些想看她的眼睛,她卻始終低著頭未能讓他遂願;衛錚則又一次向她走近,看看她又看看她哥哥,神情顯得高深莫測。


    “哦……是麽?”


    他微微眯起眼睛。


    第25章


    “什麽?”


    雕梁繡柱的湯泉宮內水氣繚繞, 天子衛峋正在溫泉池沐浴。


    “今日方貽之敢當眾拔劍對著錚兒?他這是要造反嗎!”


    震怒之聲驚得殿中宮娥紛紛跪地垂首,唯獨那衣衫半解的鍾貴妃膽敢手捧銀盤依偎在陛下左右,保養得宜的玉指還同少女般白皙纖細, 拈起一顆冬棗送到對方嘴邊,聲音柔柔道:“晉國公世子曆來恭謹謙和, 怎會行如此悖逆之事?聽說是婁家那兩個孩子同錚兒起了些爭執——少年人麽, 一時意氣失了分寸也是常有的事……”


    “意氣?常有?”衛峋眉頭緊鎖,一張年老下垂的臉溝壑縱橫,“錚兒是朕親封的秦王!是皇親貴胄!他們拔劍相向便是藐視天威,是不敬朕這個君主!”


    說著一掌便將貴妃手中的銀盤打翻在地, 色澤鮮亮的果子滾得到處都是, 跪伏的宮娥們個個駭得渾身發抖。


    鍾貴妃歎了一口氣, 揮揮手示意宮人將東西都收拾了去,自己則徐徐解下外衫一並入了湯泉, 玉手在天子鬆弛肥碩的後背上輕輕捏著, 輕喚:“陛下……”


    這一聲是五分怯並五分嗔,可要將男人的心肝兒都掏去了,衛峋身上一熱心下一軟, 終是伸手將人摟進了懷裏,聲音緩了些, 道:“朕也不是衝著你……隻歎那關內婁氏當初碧血丹心忠義無雙, 如今卻竟淪落成了潁川方氏的走狗倀鬼——婁嘯那兩個兒子都是軟骨頭、成日被晉國公府使喚得團團轉,今日這般放肆敢說沒有方貽之授意?朕能看錯才是怪事!”


    越說越惱,氣喘聲都跟著變得越發粗重了。


    鍾貴妃眼中劃過一抹笑,麵上卻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一邊伸手撫在衛峋胸前為其順氣、一邊又假意勸:“方家世子年紀尚輕,偶爾輕狂些也是難免, 陛下莫要為了一介臣子氣壞了龍體……”


    “朕哪裏是氣他……”


    衛峋搖頭而歎。


    “那孩子自幼出入宮闈、也算是在禦前長大,朕自然知曉他的性情,是個襟懷坦白的好孩子……”


    “隻是方氏……”


    他頓住不再說,也許那一刻也感到難以啟齒——潁川方氏如何呢?芒寒色正讜言直聲,正是這普天之下最為忠烈清正的門庭,數代以來不知多少兒郎埋骨沙場為國捐軀,即便是如今最令衛峋惱恨憎惡的晉國公方賀也是貨真價實的國之肱骨,數十年來南征北戰不辭辛苦,屢屢將胡虜擋在邊疆之外,終使大周山河無恙煙火尋常。


    ……可他們實在太過恃功自專。


    坐擁高官厚祿不夠,手握兵戎大權也不夠,朝堂之上諸事萬端他們都要橫插一手,甚至連最為君主所憚的立儲之事也幹預得毫無顧忌——群臣百官皆知他更愛重次子衛錚、早有廢嫡立庶之念,偏偏他潁川方氏要出頭露角襄助東宮、甚至不惜在朝結黨直接與他這個天子為敵!


    黨爭之事何等險惡?稍有不慎便會貽害國家,曆朝曆代哪個君主可以容忍?隻有他衛峋百般忍讓不與他們計較!可方賀呢?咄咄逼人寸步不讓,硬是要逼他將皇位傳與東宮!


    且不說欽兒是否是帝王之才,單說他那個身子……如何能坐得住這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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