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人府下學子太多,文士之筆能鑠金、能誅人,這是太子他日登基小小潛害。就是國本已固,陛下以君父之心才會從宮內到宮外都會替太子清掃,以防他日登基不順。”


    “你與秦貴妃,日後都在陛下防備中。今日是你不好過,明日她也好不到哪裏去。”


    許襄君心口按下一股涼氣,黎至當真深謀遠慮。


    如若她母族現在各個還身居高位,手握一隅,晉王出生,出手的就會是夏明勤,那他們還會好嗎。


    太子不立,有些非分之想便會讓朝堂開始結黨營私,屆時局麵當真險,所以黎至從一早便開始促立太子。


    一步步皆是當下。


    許襄君抿了抿唇,從昨日慌跳不安的心此刻驟安。


    嬤嬤意思是夏明勤偏心已成。??


    一邊求皇嗣,一邊疑心皇嗣外戚,城府深密防著,真讓人難想。


    果真還是公主事少,至少不會被夏明勤這般對待。


    濃黑下一陣衣袖悉窣聲,李嬤嬤推她一隻小瓷瓶。


    “以你現在狀況還不宜取掉金針,這個拿去固一固身子,那時調養了五個月不能毀於一旦。這毒,我明日再尋著給你解,你今日再忍下苦。”


    “手給我,我再替你診下。”


    許襄君循聲收了藥,並沒把手遞出去。


    淡淡說:“那毒不打緊,是我自己所服,今晨陛下說晚間要再來上宸宮,我便出門前用了碗湯。”


    “我不眾目睽睽倒栽下去,還真要被陛下‘傷’了身子,屆時我這金針可就取不下來了。身上有異物總是不舒服,我可不想背一輩子。”


    李嬤嬤驚訝她手上有毒:“是席姒帶進來的?”


    皇城進出查的最嚴的就是藥物、器械二物,這可不是好進的。


    許襄君點頭,想到對麵看不見動作。


    清嗓:“黎至教的吧,嬤嬤不懂這些。毒是潤濕在布料上帶進來的,黎至拿走衣裳煉出了點... ...”


    李嬤嬤輕笑:“這麽簡單?皇門前視檢房內搜身的那幾位是懂藥理的,這藥也沒你想的這麽好進。”


    “娘娘當初入宮沒被檢搜過?她們單是從娘娘身邊走過,便能知道你用的香是那幾味、各有幾錢。你覺得席姒能帶進什麽。若這藥真是從皇門進入,老奴便去黎至跟前求教求教他是如何辦到的。”


    許襄君聽得驚神,指腹不由握緊,黎至又在作死。


    李嬤嬤湊近,嘶啞聲音宛若柄刀劍。


    “老奴想弑君已久,是不敢嗎,是沒機會。禦前行走那幾位皆侍君十來載,沒有一位是不識藥理的。陛下便是一盞茶,也過了少說五道手。我便是能沾手,也做不了手腳。”


    “您如今要皇子有皇子,要調理身子也調理了身子,娘娘心願皆成,現下可是該做我們約定之事?”


    話下猶如鬼魅悄然掐住她脖子。


    許襄君撐著下顎,轉眸細思:“刺王殺駕那哪般容易,宮內用毒不成、用兵不成、難怪嬤嬤這麽些年都得不了手。”


    禦前不是一朝一夕能上前的,這將是場漫長的絞殺。


    “嬤嬤之前想我毒殺後嫁禍他人,這是不成的,這樣直白我無法替自己開罪,且皇後與當今太子不喜我,我不能自陷死路。”


    她還有黎至要陪,斷斷不能讓自己隨意有險情。


    李嬤嬤冷聲:“娘娘想要反悔?”


    字字寒冽,脅迫瞬爾架她頸上,絲毫商量餘地都不給。


    許襄君搖頭:“嬤嬤不能讓襄君作刃後邊陪著殉了吧,您也不能這般不將我的性命看輕。”


    她頓頓:“我思索了許久,有法子,隻是怕要個三五載,或許更久,嬤嬤可等的?”


    李嬤嬤赫然握住她的手,報仇有望,有些激動的聲線不穩,急促促一聲:“你說!”


    “我能作的無非也是下毒,隻要劑量淺便不會有人發現。加之日後... ...若太子輔佐不盡心,陛下一再操勞,三年五載自會積勞成疾。"


    "屆時陛下殿中全是草藥味,嬤嬤離得近... ...想如何下手便如何下手。”


    後半句便是畫餅了。


    李嬤嬤懶得同她繞嘴,蹙眸:“娘娘一年能侍寢加起來也時日不多,怕是三年五載也不夠。”


    許襄君想過這個:“故而我會再進些妹妹入宮,有她們幫著能再成快些。如何?”


    李嬤嬤眸光閃著,總覺得妥、又不妥。


    氣息上下浮哽,來來回回整個胸腔都是疼的。


    許襄君反手按住她腕子,仔細一字字說:“嬤嬤不用想那般多,你隻管給藥,我隻管下,三年五載我們見分曉。”


    “如何?”


    兩句如何讓她神思促進,胸腔震鳴:“這便是你說的救你性命?”李嬤嬤兩唇一抖。


    許襄君腦子一片空白,卻篤言:“是。還請嬤嬤救我。”


    黎至走在禦前能幫夏明勤能頂多少罪?讒佞奸宦能做多久?


    新政成與不成,百官刀殺呈罪者是黎至。


    他心疼一同長大的康燈,便將這些斷頭之事頂給黎至。


    他日夏明勤則為貴族減奢消靡,控其斂財大福天下、門閥阻學子科考勵成開新,在史書留下百年清名。


    可憐黎至骨血潤了墨,書寫了誇耀夏明勤的一字一句。


    她好不容易與黎至才走到這一步,夏明勤昨日又不讓她好活,又沉溺與她又嚴防與她,既是作賤又是狠毒。


    種種算下來,夏明勤還是死了最安定。


    隻有夏明勤駕崩,她與黎至才有新生。


    掌下一個失力,狠握了把李嬤嬤,像是求個回應。


    “好。老奴明日便給你送藥。你,行事萬分小心吧。”


    【??作者有話說】


    謝謝閱讀。


    第60章 好好好好


    ◎少監大人還是能盡興的。◎


    “娘娘, 藥。”白衡捧呈的時候繞開搖籃。


    許襄君從辰安小掌心抽手,接過後一口仰盡,白衡在她擱腕放下藥碗瞬間, 朝她嘴裏塞了顆蜜餞。


    “... ...”許襄君吊眉瞧她一臉盡心,不忍拒絕, 溫吞咽了。


    她其實不怕苦, 那話當初是講給黎至聽的,結果白衡倒記得這般牢。


    許襄君接過帕子擦拭唇角:“她們候了多久?”


    白衡:“諸位娘娘在殿上候了已有兩刻, 陛下說您出了褥月,理當受她們覲見問安, 身子不好淺淺受個禮就行。諸位娘娘奉旨參拜, 是不敢隨意離去的。”


    她緩下聲,將剩下的意思收進語氣、同時也斂進眸底。


    許襄君挑眉, 眸光緊促:“那梳妝吧。”


    白衡未說盡的話是:讓後宮諸人候久了便是她不好, 日後諸位會有微詞。


    她不怕微詞, 但要人前敬著夏明勤旨意, 萬叩他的恩榮。


    瞧許襄君蒼白臉色, 白衡細聲不忍:“梳妝時娘娘再歇會兒, 若強撐著出去身子怕是會留下病根,稍晚些該更難受了。”


    “奴婢一早遣人請了禦醫候在偏殿, 娘娘若有不適隨時招來瞧瞧。”


    許襄君掌下握緊搖籃邊沿, 眼下辰安睡靨安詳。


    就連白衡都知道她強撐著出去會更不好, 還請禦醫以備萬一,夏明勤知不知道呢。


    她垂眸斂神, 怕被白衡瞧見她壓不住的不滿心緒, 輕聲:“無礙, 宮中就是這樣的規矩。”


    原來宮中殺人於無形還能用這般手段, 許襄君徐徐吐出口濁息,緊抿唇角。


    今日受眾妃覲見如同她‘褥月期間’隔窗聽封,受一個多時辰寒一樣,看著滿是陛下獨捧給她的殊榮,卻盡是殺人意。


    夏明勤可謂刀刀不見血,這種人太可怕了。


    她裹緊一身軟襖,佯裝疲累懨懨在貴妃椅中端坐,支臂撐扶下顎瞧底下的人逐一拜見。


    這場覲見可真是盛大持久,夏明勤是將宮裏多少犄角旮旯的妃嬪拖出來一一消耗她身子?


    她以身子不適壓縮,也足足在人前撐了大半個時辰,這禮儀全得有些不顧她死活。


    直到殿中盡散,她才塌下肩順勢靠在椅背上緩氣。


    白衡見她力竭匆匆將人扶住,急忙忙憂心問:“娘娘還好嗎?”


    許襄君沒事,但她纖弱開口:“讓本宮歇會兒,身上有些軟。”


    她這聲音孱弱得人都要飄走般,白衡頓感不行,慌張道:“奴婢去喚禦醫來。”轉身就碎跑起來。


    許襄君正眸瞧著白衡身影,牽起唇,真應了黎至所言,她忠心十足。


    白衡帶禦醫進門身後還跟了人,許襄君掀眼人一下愣住。


    黎至淺淺與人對掃眼便垂下眸,一副恭敬模樣。


    許襄君冷掃近身的白衡,示問這是怎麽回事。


    白衡佝頸,碎步上前耳語:“不知黎少監為何帶平珠前來。”她也掐眉蹙額的不解。


    許襄君斜肩歪頭,從白衡袖旁看下去。


    平珠站在黎至身後,腰身或因生育豐腴了一圈,周身瞧著比以往多了份慈愛,變化細微卻又明顯。


    黎至身旁年輕禦醫同他共步時自覺讓道,不敢擋在他身前,卻應著身份他硬著頭皮與黎至並肩,但慢上半步以示敬重、畏懼。


    黎至朝身側揚頸斜斜看眼禦醫,將人看得一哆嗦。


    清冷開口:“娘娘身子又不好?”


    許襄君撥開白衡,人朝前探身:“陛下可有話要傳?少監怎無故來了上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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