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清覺得回答這個問題很難,如果站在討好安平的角度上,因為說什麽都像是辯解。但真讓他說出個一二三,也未免有點難為他的屬性。


    他索性把那小孩招到他那邊,身體力行照顧她一會。彤彤要吃雞腿,但是油炸的雞腿太油了,她要剝掉外麵的皮。


    王培清看她肉乎乎的小指頭艱難地摳著上麵的皮,挽起袖子接過來雞腿給她剝皮,剝完塞她手裏:“吃吧。”


    他抬眸去看安平,她也在看他,好像不那麽生氣了。安平遞給他一張濕巾:“擦擦手吧!”


    他伸手去接:“有些話就是習慣,我以後不說了成麽?”


    安平覺得他也不知道女人為什麽總要講道理,因為他們也忘了女人在被女媧捏出來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不,女媧也竟然要因為造出的人類做了壞事,有了瑕疵而擔罵名。當然,夏娃更是受不住誘惑,因為墮落才將人類從伊甸園帶到了真實複雜的世界。


    安平喝了口可樂,碳酸飲料在牙縫裏冒泡,她說:“小孩可愛乖巧的時候我也喜歡,他們要是吵吵鬧鬧的,我也會很煩,恨不得一腳踢翻一個。”


    王培清默默地將彤彤的耳朵捂上了:“你稍微注意一下措辭。”


    安平發泄心中積鬱的憤憤不平:“我媽把我和我哥拉扯大,我爸了就貢獻了兩顆蝌蚪,現在生病了,躺床上想起我們了,想孩子承歡膝下,天下好事都讓他想盡了。”


    彤彤被捂著耳朵不舒服,要掙開,王培清搖搖頭,心說,你阿姨這會有點不正常,說的話也不是你能聽的,先忍著吧!


    安平看他兩那樣子,低眉:“我不說了,你把她放開。”


    彤彤“啊啊啊”掙紮著,終於自由了,小孩子坐不住,要從椅子上溜下去,王培清又把她抓回來,因為用力挽起來的半截手臂上青筋明顯,安平覺得他這會莫名性感,多看了兩眼。


    她心裏的小人立馬跑出來,敲她腦袋:警惕,警惕,別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王培清把彤彤安頓到椅子上,輕呼一口氣:“看著小小的,還挺重。”


    安平額上冒黑線:“是你虛。”


    王培清扶額,無語:“你看我這麽不順眼?你是不虛,一個姑娘,勁大的跟啥似的。”


    安平塞了一根薯條在嘴裏:“勁大有什麽不好的,至少能防身。哎,你是不是也覺得女孩就該學個什麽跳舞呀,彈琴什麽的?”


    “我沒說。”


    安平對著彤彤:“彤彤,回頭我就跟你爸說,讓他教你跆拳道。學什麽跳舞,要是你真喜歡那就另說了。”


    王培清氣得胸口悶悶的:“你指桑罵槐呢?我也從沒提過什麽讓你給我跳個舞看看這種奇葩要求吧?”


    “注意措辭。”周圍有人看他兩,安平提醒他。


    王培清往椅子後麵一靠:“跟你沒法交流。”


    安平點頭:“認同。”


    得,他犯賤。


    吃完,安平以為他會走,但是人還穩如泰山,就坐在那,也不說話。她起身,把彤彤的包和水杯拿上,瞥他一眼:“我們要走了。”


    彤彤看看他,牽住王培清的手:“叔叔,我們要去消化消化,你一起吧!”


    王培清起身,輕輕回握她小小的手指,這台階來的真及時。


    “好啊,一起。”


    安平不解看他一眼,兩人眼神交匯,他又若無其事挪開。再看,就顯得她自作多情了。


    裴江南的電話來的不早不晚,彤彤在商場的遊樂場裏玩了一個多小時,正就著安平的手,捧著水杯喝水。


    安平眼神求救,王培清坐她兩對麵,他接收到信號,把孩子和水杯都接過去。


    裴江南問她在哪?


    安平回:“元富旁邊的商場,六樓的兒童樂園。”


    一會,裴江南過來接彤彤。


    工作日,她畫著精致的妝容,腿上是短裙,下麵是長靴,跟安平以前的記憶有出入。


    安平已經很久沒有單獨和她一起坐坐了,問她:“你喝點什麽嗎?”


    裴江南看了眼正在照顧彤彤的王培清,眼裏有探究的意味。安平主動介紹:“王培清,我朋友,正好碰上一起。”


    裴江南大大方方伸出手,想跟對方握手。王培清依舊是那種對陌生人的笑,他看了眼握著水杯的兩隻手。


    “脫不開手,抱歉。”語氣十分禮貌。


    裴江南一笑,跟女兒說話:“彤彤,喝水你自己可以的呀,怎麽麻煩叔叔呢?”


    彤彤嘴巴鬆開吸管,喊:“媽媽。”


    安平覺得自己的心反倒是一疼。裴江南沒有立刻帶著孩子就走,她問安平:“你有沒有空,聊會。”


    王培清識趣:“那我帶她到那邊玩,不離開你們的視線。”


    安平皺眉,覺得時機不是很好:“你行嗎?”她話是對王培清說的。


    王培清無語一笑:“你別用你那看人販子的眼神看我,我就沒問題。”


    等他帶著彤彤走了,裴江南又招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喝的。安平不太願意坐在這兒跟她聊天,不是反感,而是害怕。


    她害怕彤彤和錢同元的幸福溜走。


    果然,裴江南靜默了一會,一直到服務員把飲品端上來,她吸了口,沒推開,擋在眼前,才說:“他有沒有跟你說,我們要離婚。”


    安平眉心跳了跳,看了眼遠處,意料之中的難過,甚至比當時跟林東行退婚的時候還悶痛的感覺。


    她搖搖頭:“他沒說。”


    裴江南不屑地笑:“你肯定想知道是誰提的吧,是我。我知道你肯定要勸我,譴責我,覺得我吃飽撐的。”


    安平直起腰,看她,語氣和緩:“我沒想譴責你,是你自己不堅定。”


    當你抱著尋求認可、聲援又或者是一種被討伐後的受害者姿態來的時候,就意味著搖擺。


    裴江南低笑:“他是什麽樣的人你也很了解,男人沒有上進心長得再帥也沒用。前幾年他得過且過還可以,現在家裏情況不如之前了,他還這樣,一點男人的擔當都沒有。”


    “我太早被他騙到手了,早先一心一意撲在他身上,給他的安全感太足了,讓他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對我也不上心。”


    安平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麽,隻好重複她知道的事實:“他是想和你好好過的。”


    裴江南表情淩厲:“想有什麽用,我催他換工作多久了,家裏的生意他也接不了,現在也越來越差,他但凡為我們娘兩考慮都會折騰折騰。”


    安平語塞,她不知道錢同元的經濟狀況差勁到什麽程度了,但是看裴江南的吃穿用度,也沒到兩人要為此大動幹戈的地步。


    她知道裴江南在單位升了個小職務,工資也漲了。嗬,她忽然發覺,人可悲的是沒有消化平靜幸福的能力。


    上天也是居心不軌,為欲望巧立名目,將人放在磨盤前,等著收獲一灘猙獰和笑話。


    是她、是安秦、是林東行,也是錢同元和裴江南。


    裴江南依舊在講述這段感情裏的齟齬:“我當然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好好溝通,好好一起把日子過好,但我兩現在溝通都有問題,他那人聽不懂人說話。”太蠢了三個字她在安平麵前沒說出口。


    安平抬眸看她:“我沒資格說你什麽,你也不必在我麵前這樣。”


    她們都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不是嗎?溝通,不,隻有當兩個人手握的砝碼一樣的時候,才能談溝通。又或者俯瞰著另一半的人是個好人,她/他願意為你俯身。


    而後者更是一種軟弱者的自我想象,是下了注的不勞而獲。


    錢同元是那個弱者,她也是。


    原來就是錢和權力,隻不過被人包裝過度了而已。


    裴江南撫平自己外套袖口的褶皺,看了眼那邊幫忙帶孩子的王培清,說:“所以,我羨慕你啊,你一直都比我幸運,遇上的男人也都不差。”


    第43章 chapter43 .你中計了


    安平不知道她評價男人的標準是什麽,但是自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兩人又沒交談,無非就是他的外貌和身上那套行頭。


    她視線望過去,看見王培清在教彤彤打槍,他好像感受她的目光了,於是轉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下午的點,商場人多,但他們之間好像纏著一根線,輕輕一牽就扯動感官。


    王培清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低頭笑了下。笑完又靜靜地站那接受安平視線的審視,彤彤扯他褲子,他像是要一雪前恥似的把地上的小人一把舉起來,扛到了肩上。


    安平壓低目光,不去看他了,他那個動作扯著她的心尖,又疼又癢。


    她覺得她心理那點瘡疤,永遠都好不了了。她也驚歎於自己的迂腐和對同一個人欲望的反複。


    她收回心神,看著裴江南:“你要走就走的堅定點,我先是錢同元的朋友,然後再認識的你。我不勸你,也不說你,是因為我兩都是女的。我知道你要工作、照顧小孩,都不輕鬆。你可以有你的追求,但他沒你說的那麽差。”


    裴江南臉色變了變,但是她到底不是以前那個聚會都要躲到錢同元身後的姑娘了,她轉了轉手腕上的表,看安平:“就知道你要為他說話。”


    安平已經沒耐心聽她說話了,她視線又去尋王培清和彤彤。


    裴江南還在繼續:“我能怎麽辦呢,我現在跟他在一起就是不甘心,我十幾歲的時候就跟他在一起了,一直在磨合,磨合,就那些瑣碎的事要把人折磨死了。他永遠要我提醒才能在我生日、結婚紀念日的時候製造點浪漫。我們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嫁的都比我好。大家聊老公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張口,難道你能做到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安平收回視線:“我做不到,所以我也沒要求你做到。”


    犯錯吧,不然哪能看見南牆呢?


    裴江南不安又有點不想在安平麵前落了下風,她脊背挺得很直,又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墜:“不過你高高在上的態度,總會讓我有點我做錯了錯覺。跟他結婚的人是我,要忍受他那些壞習慣的人也是我,我也想過改變他,但是無濟於事。”


    安平覺得腦子嗡嗡的,她已經聽不進去她那些話了,她直視她:“難道你指望我說鼓勵你的話嗎?我隻希望你想離婚是真正想著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了比他更好的男人。這是我盡量理智,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唯一能跟你說的話。”


    裴江南覺得明明安平跟她一樣,一樣的出身,一樣的開局,她們拿了幾乎一樣的劇本,甚至就連要結婚的對象都大差不差。


    錢同元工作比不上林東行,但是他家境要比林東行好很多。


    但是他兩沒結成,她一麵惋惜,一麵又覺著自己要比安平幸運,暗暗竊喜。可是錢同元本身就不是很會照顧人的性格,兩人熱戀的時候他除了霸道地幫她撐腰外無甚長處,不夠體貼,又不夠聰明的能洞曉人心。


    結婚了,他天天隻會老婆長老婆短,就是不見有什麽實際行動。她工作了,見了很多有權有勢的男人,那種權力賦予的魅力比平淡的衝擊力強烈太多,再看自己老公,越看越不順眼,兩人吵架越來越多。


    她一麵安撫自己平淡才是真,但是腦子裏控製不住去比較。再看看安平,工作也不如她,但是跟林東行分開後,她依然能遇上更好的男人。


    不免覺得上天是不公允的。


    她斂眉:“肯定,我覺得我們這樣挺好的,我離開他去追求我想追求的。你跟林東行分開,也不是遇上更好的男人了,一樣的,沒差。”


    安平已經起身,她心裏堵得慌。


    剛從長白山回來,她就回了趟老家,馬蘭娟身體大不如從前,過勞肥導致的睡眠呼吸問題,之前她上大學的時候還休克過一次,把她嚇得夠嗆。


    讓她把鋪子關了,跟她一起到這兒生活,也不願意。說什麽都不當兒女的累贅,很是倔強。


    每回兩人見著麵,又要催她結婚的事,說她主意太正,就是永遠正不到點上。


    又要拿之前流產的事出來說,說她把自己作踐的不值錢了。


    安平來來回回在院子裏忙,被吵得受不了,她回:“不值錢就不值錢,我又不是放稱上的豬肉。”


    馬蘭娟氣得半死:“哪個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懷過別人的孩子,我現在懷疑你跟小林結不成,是不是他發現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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