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軒終於隱忍地閉上眼,“訂婚宴請帖還沒送出去。”


    溫幾栩腳步微滯,轉過身來,看到江鶴軒將桌麵上巧奪天工的精致箱子打開,外側雕刻著龍鳳呈祥的紋路,掀開蓋子之後,赫然是碼地整整齊齊的訂婚宴請帖。


    “我隻是想讓你來找我,聽我把該說的說完。”江鶴軒低眸,自嘲般地勾起唇角,“溫溫,我又怎麽舍得,真的讓你陷入兩難境地。”


    “江鶴軒,對不起,你以後一定能遇到真正值得你喜歡的女孩。”


    在看到那一箱請帖和伴手禮後,溫幾栩原本急速轉下的心情變得百味雜陳,兩人青梅竹馬相伴十餘年,江鶴軒永遠是嘴上同她懟地厲害,最後次次讓步的人總是他。


    “可惜世上隻有一個月亮。”


    他的世界裏,也僅有這一個月亮而已。


    她隻是短暫地陪伴了他一瞬,便足以照亮他整個青春。


    從今往後,黑夜驅散白晝,寒潮席來,連唯一的光亮,也不會再有了。


    江鶴軒緩緩將那盒箱子裏的東西擁緊,“就當留給我做紀念吧。”


    “他應該還在樓下等你,是麽?”


    溫幾栩心口也跟著染上澀意,但她不能安慰江鶴軒,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送你了。”


    她走後,江鶴軒在原地出神半晌,才踱步站在窗邊,目視著那道出挑的人影進了一輛漆黑的卡宴,一雙筋絡分明的大掌穩穩地拖住她。


    一股遲來的鈍痛感漸漸浮至心頭,疼得他心髒發緊,搖晃地撐著窗框邊緣。


    江鶴軒恍然記起。


    十六歲那年,她不知從哪聽說京市的靈恩寺很靈,突發奇想買了夜裏十點的機票,抵達後,兩人夜爬上山,氣喘籲籲地趕上了山頂的日出。


    朝陽東升,籠罩在靈恩寺頂的霧氣縹緲地宛若人間仙境。


    他和她一同跪在掛滿了紅絲帶的千年古樹前祈願。


    她說,她想一生肆意。


    許完願後,她笑吟吟地問他許的是什麽,他隨口糊弄了過去。


    而他沒有告訴她的是。


    從不信神明的他,今生第一次虔誠叩首。


    ——菩薩不必佑我,隻要她一生如願。


    *


    在溫幾栩下樓的時段,聞堰寒收到了江鶴軒的微信。


    內容簡潔:[聞哥,如果以後你不想哄著她了,麻煩知會我一句,不要為難她]


    收到這條消息,答案便已分明。


    聞堰寒的指尖緊握泛白,餘光看到她小碎步下著樓梯,眼底彌漫著些許濕意,唇角卻是帶著笑的,像是奔赴一場花海那般雀躍,迫不及待地要向他證明她的愛也是經得起推敲和考驗的。


    聞堰寒拉開車門,眉心輕蹙,溫幾栩邁下最後一個台階時,差點踉蹌了一步,被他伸手扶穩腰肢,低斥的語氣仍舊難掩溫柔:“急什麽,我又不會跑。”


    溫幾栩環著他的脖頸,撞了個滿懷,任由他抱著側坐在腿上,桃花眸底亮晶晶的:“我和江家的訂婚宴請帖沒有送出去,現在還需要再回一趟家,跟他們商量向親朋好友、合作夥伴解釋的事。”


    聞堰寒眉間鬱色漸展,克製地沒有問她,在這二十一分鍾零六秒的時間裏,她和江鶴軒聊了什麽,在江鶴軒一再退讓的深情麵前,她是否會有哪怕一刻的動搖。


    “栩栩,訂婚宴請帖的事,不必那麽麻煩。”


    聞堰寒將臂膀收緊了些,隻有用力地緊抱著懷中的溫熱,焦躁不安的心才能安定些許。他怕這一切不過是夢中的消存虛妄,是海市蜃樓般轉瞬即逝的幻境。


    同她十指緊扣,心髒的空缺才終於被填補。


    溫幾栩眨了眨眼,被他抱地太緊,嗓音都變得細軟了幾分,“怎麽說?”


    她不想讓這件事連累江家,就算要取消訂婚宴,也想做得體麵一些。


    凡事禮數都得周全。


    聞堰寒凝著她的眼睛,逼仄的空間內,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柔軟的唇瓣因先前的奔跑而輕喘著氣,撲麵而來的是氣息帶著淺淡的鈴蘭香氣,掃過聞堰寒的喉骨時,帶著微酥的癢意。


    “你們兩家並未正式公布聯姻消息,對不對?”


    溫幾栩認真梳理了一下時間線,“嗯,隻是宜城名流圈子就這麽大,誰家有點風吹草動,大家都會提前知曉。婚宴請帖發出去後,才算是擺在明麵上。”


    “訂婚宴請帖可以照常送出。”


    溫幾栩微愣,揚眉不滿:“你想讓我嫁給江鶴軒?”


    聞堰寒凝向她的眼神驟然鋒利,薄唇覆上她紅潤的唇瓣,懲罰似地輕咬了一口,“這樣的想法,最後連設想都不要有。”


    說是咬,其實隻是發狠地吮吸著她的下唇,帶著直抵四肢的酥麻感,溫幾栩分神去看前排,隻見不知何時已經升起了擋板,頓時更加羞窘。


    想要製止他吮吸她唇中甜津的動作,溫幾栩作亂的雙腿忍不住踹他,在他潔整的長褲上留下一個腳印,聞堰寒退開稍許,長指輕撚起膝骨前的布料。


    嗯……


    沒記錯的話,這個人好像有潔癖哦。


    襯衫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所有的衣物都統一在領口內側繡著暗紋,無論什麽時候,都是纖塵不染的形象,遠觀時,又冷又傲,像是高不可攀的山間雪。


    作惡的小姑娘不但沒有心生愧疚,反倒言語囂張,“誰叫你不分場合的。”


    “不分場合?”聞堰寒長眉微挑,本就生得淩厲優越的骨相,這樣的神情使得他看起來分外桀驁,“栩栩,隻是接個吻而已,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在。”


    他微頓,在她耳畔以隻有彼此能聽到的嗓音咬聲道:“做、愛、一、樣。”


    溫幾栩臉色瞬間爆紅,“你在胡說什麽!”


    聞堰寒垂眸欣賞著被他吻地紅潤微腫的唇一張一合,勾唇淡笑,“我說,又不是在車裏和你做/愛,你緊張什麽?”


    男人都是記仇的,溫幾栩昨夜做下的孽,如今被悉數拋了回來。


    她偏過頭,掙紮著要從他腿上下去,剛跑了沒兩步,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捉了回來。


    溫幾栩單薄的脊背緊貼著他的胸膛,下顎被他轉過來,輕而易舉地含住唇瓣,一下又一下,溫柔地伸舌攪弄著,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吻技突飛猛漲,不稍片刻,便將她帶得渾身發軟。


    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頂級捕獵者,深諳如何降低獵物防備心之道,循序漸進地深入過後,便是疾風暴雨般的掠奪。


    直到她被吻地沒了防備,一雙眸子濕亮清淩,他才鬆開她,繾綣地吻了吻她發顫的烏睫,黑眸輕凝著她,繼續談及先前中斷的正事,嗓音帶著動情後的薄啞,落在溫幾栩耳畔時,低磁的聲音讓她耳根都跟著酥麻。


    “訂婚宴請帖照常送出,隻不過,同溫家聯姻的人選,是我。”


    作者有話說:


    太子布局永遠遊刃有餘


    下一章應該是個雙更肥章


    第77章 月光


    ◎你確定?◎


    溫幾栩盯著他凝了半晌。


    聞堰寒依舊是那副從容淡定的姿態, 仿佛剛才與她討論的隻是今日天氣那樣尋常的事情。


    訂婚宴請帖裏的名字驟然換掉,繞是從小聽過不少圈子八卦的溫幾栩也被這操作驚得失語。


    更何況還是同溫氏有著雲泥之別的聞家,多少人費盡心機想攀附,卻礙於聞堰寒桀驁恣肆的秉性, 畏懼他的狠戾手段, 光是這個名字, 就足以震懾所有試圖窺伺笑話的人。


    然而她的沉默不語落在聞堰寒眼裏,則成了臨陣退縮的猶豫。


    麵上仍舊不動聲色地輕拖著她的下巴, 侵略的視線卻已依次掃過她的唇、耳垂,以及那雙微微發懵的桃花眸。


    “沒有記錯的話,栩栩曾答應過要和我訂婚。”


    淡雅嗓音徐徐開口, 明明帶著溫和的笑意, 欺身而進落下的吐息卻讓溫幾栩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是答應過……但這太早了, 我還沒滿二十一歲。”


    按照正常的培養模式, 這個年紀她應該還在修讀大學學業,就算是隻讀四年, 至少也得二十二歲才能畢業。還沒畢業,那就還是孩子,過年她還能厚著臉皮找父母和哥哥要紅包呢,談婚論嫁的事情, 等到二十二歲再商量,也不晚。


    溫幾栩瑟縮著脖子, 伸手抵在兩人身前, 生怕他又纏綿著吻上來,這兒又沒機會換衣物, 被他撩撥得泛了潮意後, 隻會愈發不舒服。


    難怪說不要輕易偷嚐禁果, 一旦嚐過極致歡愉下繃緊的足弓的滋味後,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足以勾起同他之間留下的旖旎碎片回憶。


    滾燙,熾熱,將她這團水也熨得滾燙。


    見她低斂著眸不說話,聞堰寒有些暴戾地拉下他的毛衣領口,隱約可見胸膛流暢的肌理線條,深凹起伏的紋路下,是獨屬於成年男性爆發性的力量蟄伏。


    他身上的肌肉並不是那種嚴格控製蛋白質攝入的大塊頭,而是長年自律下的恰到好處,穿上西裝時,極具壓迫性的身高使得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淩厲感。


    溫幾栩走神胡思亂想了幾秒,思緒回籠時,正對上一雙暗潮洶湧的長眸,如玉般的指尖所落之處,道道惹人遐思的曖昧紅痕分外惹眼。


    他低笑了一聲,舌根往後抵了抵,“你所有的膽子都用來睡我了?”


    溫幾栩:“……”


    “二十歲的時候。”聞堰寒微頓,糾正道:“十九歲的時候,就敢來招惹我,怎麽現在越活越回去了?”


    溫幾栩慌亂地替他攏好衣衫,腦子裏不受控地浮現出他先前說,在車裏做的那些話,耳根一熱,急忙捂住他的唇。


    明明是她自己做過的事,隻不過是被他換了種方式陳述,她倒是羞囧了起來。


    同昨夜纏著他,說這裏難受需要揉揉,那裏不舒服需要蹭蹭,判若兩人。


    兩人間的局勢反轉,溫幾栩才軟聲軟氣地哄,“要不等我二十三的時候,我們再訂婚?” 她掰著手指數了下生肖,“而且後年還是龍年哦,非常吉利。”


    “栩栩,你二十三歲那年,我已經三十歲了。”


    聞堰寒停駐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將她灼傷,溫幾栩從他極力維持鎮靜的語氣中,敏銳地辨出了不安和淡澀。


    她差點忘了,他們之間有著足足七年的年齡差。


    “光是準備本年度的冬季賽,就需要花費近十個月的時間,奔波於世界各地的分站。”


    他的眼神猶如一張細密的蛛網,將她整個人輕柔又強勢地罩住,不肯留給她任何一絲逃離的機會。


    “栩栩。”


    一聲呢喃,像是撞擊著心底的宇宙。


    “我等不了那麽久。”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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