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禮滿眼怨念地看著她。


    梅霽看著兩人鬥嘴,鳳眸中漾起幾分淺淡笑意,傅綾不經意間瞥見,不禁一呆,旋即又是臉上一熱。


    糟了,自己這樣和四師兄吵嘴,師父定會認為她幼稚可笑……


    她耳根發燙,閉上了嘴,開始故作老成地轉移話題:“師父,天色不早了,咱們快些趕路吧!若是貽誤了大會的時機,可就不好了。”


    “嗯。”


    三人收拾行李,繼續趕路。


    不一日,抵達江州。


    江州不大,濱海而立,甫一進城便嗅到一陣海風氣息,氣候也涼爽幾分。


    三人打了尖,見夜裏更清冷了些,傅綾便大手一揮,給各人置辦了一身厚實暖和的衣裳。


    左右現下還沒有參會,私下裏他們穿隨意些也無妨。


    梅霽換好衣裳出現在傅綾麵前時,她看得一時愣住。


    師父他本就身材修長,寬肩窄腰,平日裏都隱藏在寬大道袍下看不分明,此時換了修身利落的月白色錦袍,便將他頎長的身姿全然顯露。


    白衣勝雪,烏發垂肩,劍眉星目,俊朗攝人,若非他臂中放著一柄銀白拂塵,顯出他的身份來,一眼望去還以為是什麽世家貴公子。


    傅綾一時怔然,久久沒有回神,直到旁邊響起一陣竊笑,她循聲望去,就見四師兄成禮正捂嘴偷笑,一臉促狹地盯著她。


    “……”


    她大窘,咳了咳,“那個,我一時走神而已。”


    梅霽薄唇微勾,“嗯,聽聞江州的花燈極為出名,不若我們去瞧瞧熱鬧?”


    成禮滿口讚成:“好啊!”


    傅綾點了點頭,卻在四師兄看不到的角度裏,眼神詢問師父:今晚治病一事該當如何?


    逛完燈會回來應當很晚,再耗時治病豈不是會影響她休息?


    雖然她很想幫師父治好怪病,但這得是在不影響她自己的前提下呀。


    梅霽薄唇輕啟:“綾兒聽我安排便是。”


    成,您是師父您說了算。


    傅綾萬事不縈懷,轉頭便與四師兄說起江州的特色小吃來,兩人嘰嘰喳喳說了一路,直至到了熱鬧喧嚷的燈會街上。


    江州地處沿海,五色繽紛的各式花燈如遊龍般蔓延一路,直延伸至海邊沙灘,近海上漂浮著幾隻烏篷船,係在碼頭上,船隻隨水波蕩漾。


    船上浮動著點點燈火,仿若海麵上躍動的星子。


    三人且逛且吃,成禮初時還因為有師父在而有所收斂,後麵耐不住熱騰騰、花樣眾多的各色小吃引誘,漸漸露出孩童的本性來,與傅綾吃得頗為開心。


    梅霽隻是在傅綾遞過來東西時,略微嚐了嚐。


    見月色甚好,傅綾便買了大包小包的吃食,與師父師兄去了海邊的烏篷船上賞月。


    海麵平靜,略有微風,三人穿得暖和,又吃了許多熱食,此時坐在船頭也不覺寒冷。


    成禮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吃飽喝足後便泛起困,不住地打哈欠,傅綾見狀,便讓他去船內小憩片刻。


    悄悄看了眼師父,見他頷首,成禮才起身進了船艙。


    皓月當空,海水一望無際,傅綾與梅霽坐在船頭,身子微微搖晃,仿佛身處一隻巨大的搖籃之中。


    她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忽地腰間一緊,一瞬間的功夫,她便被師父抱坐在身。


    傅綾驚了一下,“師父?”


    他不會是想在這裏進行治病吧?!


    四師兄就在簾子後麵,要是他掀起布簾,一眼便可看到他們……


    傅綾心口怦怦直跳,就見師父低頭吻了下來。


    “?!”


    她是說過喜歡刺激,可、可也不必這麽刺激吧!


    第19章


    月色皎潔,四周的船隻上也陸續有遊客登船。


    夜裏風浪較大,安全起見,所有的船皆係在了碼頭上,並不出海,因此四五隻船挨得不遠,略一抬頭,便可看見搖晃花燈下他人的身影。


    傅綾依在師父懷中,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片刻之後,師父鬆開了她,她方長長喘了口氣,如做賊般小聲問:“師父,這樣被人瞧見不太好吧……”


    雖說有夜色遮掩,但他們兩人如此緊抱著,被人看到也頗為不雅。


    梅霽頓了頓,將她掉轉過來,變成從後麵擁她入懷。


    傅綾倚在師父寬闊溫暖的胸膛上,心下安心了許多,這樣即使被人看到,也不過是兩人姿態親昵些而已。


    即使四師兄突然出來,她也有暇往前挪一挪,不似方才那般惹人遐想。


    心神既定,她便開始專心為師父治病。


    纖白手指一點點蹭上師父的衣衫。


    眼前是一片汪洋,映出波光粼粼的月色。


    身後卻是師父漸漸急促的喘息,傅綾雖看不到師父的神情,但這段日子以來,師父的每一個細微神態她早已印入腦海,哪怕隻憑著他氣息的起伏,傅綾也可知曉師父此時的神情。


    因挨得極近,師父的氣息拂在她耳畔,溫熱中又夾雜淡淡的沉香,傅綾不禁舔了舔唇,突然覺得十分口渴。


    顧及著尚在外麵,傅綾隻是摸了摸師父的胸膛,之後便安分地倚在他懷中,卻沒成想師父似是難受得厲害,竟如小狗般伏在她頸側,氣息深沉,仿佛想嗅出什麽來。


    若有若無的觸碰使得傅綾頸後一麻,忍不住笑出聲,清脆的笑音尚未飄遠,她便及時收束噤聲。


    回頭瞥了眼布簾,見並未驚動四師兄,這才小小聲問:“師父,我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嗎?”


    梅霽靜默須臾,“嗯,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聞起來叫人心神安定。”


    “啊?”傅綾很是驚訝,低頭嗅了嗅,“我怎麽自個兒沒聞見?”


    梅霽凝著她,伸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鬢發,讓她倚靠在自己膝上,兩人一時無言,望著寬闊無垠的海麵微微出神。


    “師父,我聽人說,海裏有女妖出沒,她們不僅長得極美,還會唱一些蠱惑人心的歌謠,引人前去,之後便把他們給殺了。”


    梅霽道:“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傅綾卻一本正經:“興許真的有呢,咦——”


    她驚訝起身,仿佛看到了什麽奇異的景象。


    梅霽微愣,也跟著起身,護在她身前,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卻發現目之所及一片昏暗,海麵上除了隱約閃爍的月光外,並無他物。


    “綾兒是看見了什……”


    他話還未完,便忽覺頸間一涼,身後傳來少女得意又狡獪的笑聲。


    “師父,你被我騙啦!”


    原是傅綾起了調皮之心,想捉弄一番師父,便將方才所買的一隻圓滾滾的彩石滑入他後頸。


    見師父被驚得愣住,她眉眼彎彎,笑容頗為燦爛。


    梅霽取出那枚石子,卻並未還給傅綾,道:“從前我給過你一顆明珠,如今你贈我石子,也算禮尚往來。”


    傅綾止住笑,嘀咕道:“那怎能一樣,師父給我的那顆明珠又大又亮,價值連城,哪是這枚小石子可比得上的?不成,師父您先還給我,改日我挑一個別的禮物送您。”


    梅霽卻輕輕搖了搖頭,眸中泛起一抹笑意,“這個我就很喜歡。”


    “……”


    傅綾頗為窘迫,她本意是戲弄師父,人家沒跟她計較不說,還說喜歡她丟出的石子……


    她心內暗忖,幸而爹娘和外婆姨婆不知此事,要是他們知道了,定要戳著她的額頭教訓她半晌,責怪她不懂得尊師重道。


    “師父還難受麽?”


    方才兩人隻是親了親,若是依著往日裏的程度,師父應當還是有些不適。


    船身輕晃,傅綾一時沒站穩,肩上驀地被梅霽扶住,“我不礙事,前幾日有你悉心幫忙,這兩日感覺好多了。”


    梅霽在說謊。


    他的身體一日日地越發狂躁,與傅綾的親昵,猶似飲鴆止渴,隻可獲得片刻的寧靜,繼而是愈發洶湧熾熱的情.潮。


    他想他是真的病了,欲念如隨風燃燒的野火,無論怎樣安撫,都無法熄滅。


    或許,隻有真的與傅綾……


    梅霽眸色複雜,凝著少女白皙如玉的側臉,她眉眼間一派天真,貓兒般靈動的眸子溢滿生機。


    她如天上月一般美好,不該與他這等俗人墮入無邊的罪惡。


    梅霽越想越覺得自己卑劣可恨,心中又升起濃濃的自厭來。


    他之前試著逃避過,卻還是與傅綾在山中不期而遇。


    這一回,他不知自己又能堅持多久?


    倘若有一日他沒把持住,豈不是,豈不是害了傅綾一輩子?


    明眼人皆可看出,傅綾對他,隻不過是對師父的尊重,並無他念。


    若他因自己的怪病,而誤了傅綾一生,那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思緒紛雜,梅霽目光沉沉,望著海麵出神。


    傅綾見師父一臉肅色,似是在想什麽極為重要的事,便以為是與三清大會有關,當即不敢再打擾,悄悄退至船艙,見四師兄伏在小桌上睡得正香,不禁起了捉弄之意。


    過了片刻之後,成禮忽地驚醒,迷蒙地看了眼周圍,見五師妹正倚在船壁小憩,自己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趕忙起身去了甲板上。


    見師父正孤身一人立在船頭,身姿修長,不知為何,背影瞧上去竟有幾分落寞。


    成禮怔了怔,開口道:“師父,弟子睡了多久了?”


    梅霽回轉過身,“沒多久,你五師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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