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回過些神,左右罵不得,隻得罵起李婠來。段馨稍鬆了口氣,隻她想及李婠也算幫了她,又恥於自己這般想法,又哭了起來。


    這此時,又一丫鬟來報,道是菱姑娘來了。秋夫人一懼李婠家世,二要看二房麵子,遂止了罵。隻堵了口氣在胸口,甕聲甕氣請人進來。


    夏菱進來行禮請安,秋夫人忙叫小丫頭到了茶來,夏菱推辭道:“倒是我來得不巧了,擾了太太用膳,太太可別管我了,隻我家二爺二奶奶交代我一定來問問三爺可好些了,另又讓我送來些人參鹿茸,讓三爺溫養身子。”


    秋夫人支使個小丫頭去接,道:“多謝記掛了,現下好多了,睜眼吃了藥,喝了粥。”又說了幾句場麵話。夏菱也沒多呆,便回了院子。


    直至晚間,又有嚴母、賀夫人叫了人來送些溫補食材,二老爺陳明勝也打發人來問了下,秋夫人一一接了回了。


    到了安寢時,陳明誌,陳遠、陳芸、沈姨娘幾人沒打發人來問一聲,秋夫人一時也心冷起來,冷聲道:“真倒是應了那句古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俱都是些沒心肝的、麵子上也不顧的,無怪乎別人能得勢。”


    李婠去賀夫人院中定省後回,秋靈見她麵上悶悶,忙去沏上暖茶來,由著冬青守著,又退下去下房詢問緣由。


    春慧正坐在榻上捶腳,見了秋靈來,請她坐了,問道:“今日不是你上夜,怎地回了。”秋靈問道:“正來問問可是二太太刁難了姑娘。”


    春慧冷笑道:“你倒是忠心,隻姑娘偏心著夏菱,你也撈不著好。”


    秋靈道:“姑娘愛偏疼誰便是誰,那是她福氣,我也不豔羨,我隻記得我媽快病死時,她給了我三十兩銀子。你且說說可是二太太刁難了她。”


    原這秋靈也是命苦的,她為外地人氏,姓孟,單名個靈字,秀才之女,祖上也富貴過,隻不肖子孫守成不能,賣田賣地,家業漸漸蕭條了,到了她父親一代,又集家中錢財考了秀才,本以為時來運轉,她父親卻染了風寒去世,家中隻剩下幼弟老母,沒了生計,不得已隻得賣身入府。她早年有一青梅竹馬,現也沒了音信。


    話回轉過來。春慧聽了,撇著嘴說道:“我也說不上是不是刁難,次次都那般,二太太讓姑娘去伺候,姑娘不願去,二太太便也不叫座,我們站了一個時辰便回了。”秋靈聽罷走了。半路,她打發個小丫鬟去把豹崽接來。


    卻說這邊,李婠聽了夏菱回稟,心下放心些,正巧,秋靈提了那豹崽來,又逗趣了一陣。秋靈見她喜歡,笑道:“姑娘可要給它做身衣裳?”李婠驚道:“還能這般,可難?”


    秋靈道:“我幼時見人做過,應是不難。”她見李婠點頭後,便取了紙筆,兩人描起花樣子來。半路,李婠改了主意,道:“不若做個虎頭帽罷,它有衣裳。”秋靈笑著點頭。


    到深夜,陳昌也沒回屋,秋靈見她眼眸低垂,伺候她歇下了,自己隻道怕是二爺不回來,遂在隔斷處小床睡了。


    深夜,陳昌回,秋靈聽見響動起夜去外間查看。早有小丫頭去叫了善舒來,善舒忙伺候陳昌換衣,又低聲問道:“二爺怎這般晚了才回?”


    陳昌道:“回來晚了,本想在書房睡的,又聽了永哥兒的事,來瞧瞧你二奶奶。”善舒聽此心中不免黯然,又強打起精神來,秋靈卻心頭高興,兩人也不便多待,忙完便識趣退下了。


    陳昌入了裏間,見人在裏頭睡下了,也睡下了。第二日早,陳昌談起永哥兒之事,隻讓李婠離大房遠些,餘下也未多說了,李婠點頭。


    接連幾日,李婠皆差人去探望永哥兒。因要到了年關,又有布莊莊管事、酒樓萬掌櫃並著莊子上的單莊頭送來賬目,並幾百斤粱穀米麵,雞鴨魚鵝牛羊,野兔野鹿、外加木炭、皮子等。


    李婠招待了三人,後吩咐把現銀入了賬,其餘野味各院送了些,其餘皆入了庫房、廚房。其間也沒要事發生,暫不記敘。


    又一日,夏菱攜著信與賬本子回了屋裏,夏菱道:“今兒早馬管事那邊托人來和菊生說,這幾日人多不得空閑,隻得呈上書信來。”


    李婠接了書信細細看來,開頭幾個提稱語、寒暄之詞也不再多敘,隻在下方撿著大概說一說:


    原那張桂花與劉大丫兩人家去後,便有街坊四鄰來打聽,初隻有兩三人結伴來問,試探著幹了一日活,得了十文錢回,再過一日,便來了十幾人,到第三日便招滿了。


    到第四日,陸陸續續來者達上百人,門庭若市,熙熙攘攘,馬氏隻好再派人敲鑼喊上一圈。


    可第五日來者眾多,其中一寡婦,本是最先來問的,這下反倒滿人了,沒了她位置,她便哭嚎起來:“糟瘟的,爛□□的,定是見我尋了這個好差事得了紅眼病,四處編排,好讓我給你挪位置,喪良心的,日後下地獄遭雷劈的。”


    又有人哭道:“不說五百錢,便給我三四百錢也幹,求管事開開恩罷。”


    這下招人倒不是難事了,趕人倒是麻煩一樁。馬氏見來者大都衣不蔽體,雙頰凹陷,麵色蠟黃,俱都是窮苦人家女子,隻得好言相勸。至今還有人守在門口不動彈。


    因著想做活的人多,坊內到沒有偷懶耍奸的,個頂個的老實。


    李婠手捧書信,她心說:人都說萬事開頭難,這頭可算是開了。


    夏菱見她先是愣愣,後又笑了起來,奇道:“是甚好消息,這般高興?”李婠笑道:“翠娘說坊內人招夠了,我瞧著怕是大事能成,喜不自勝罷了。”


    夏菱瞥了她一眼,自個兒嘀嘀咕咕地說道:“三十人便是大事了,二太太管著府上幾百口,那些縣官老爺管著十幾萬人,這怎麽說。”


    李婠道:“這事便如星火之燎於原,今日隻三十,明日便有三百人,後日便有三千人,三萬人,三十萬,日後,便是天下千千萬萬的女子。”


    夏菱聽了也一時怔住,低聲道:“這麽說來,確是天大的好事,我媽若是每月能掙得五百錢,怕也不會把我賣了去。”李婠見此,忙寬慰起她來。


    夏菱立著不動,聽了兩句後奇怪問道:“姑娘,您怎麽還不打發我銀角子?”李婠聽此好笑道:“你倒是掉進錢眼了。罷罷罷,你自個去取罷。”夏菱直笑。


    揭過這茬。李婠這廂看了完了信,左右思量後吩咐夏菱道:“前幾日莊子管事不是敬上了些現銀,添二作五,你取四百兩整銀出來,那梨花櫃下還剩二百兩,你一並取了,托菊生送去給翠娘罷。”


    她頓了頓,“今年年禮便發布匹罷,讓她多招些人,有了銀錢,這個年關也過得了。”


    夏菱道:“這錢還沒在兜裏揣熱乎了,又要花出去了。還是少給些罷,這冬日年頭的,開銷多著了,衣裳首飾要置辦些,底下大小丫鬟婆子要打賞,各府各院要走動,書房那邊筆墨紙硯書本也是開銷,那坊也是個隻進不出的吞金獸,現下還沒有進項了。”


    李婠道:“這樣子倒是像個管家婆了。那些衣服首飾該翻新的送去翻新,也能對付著穿,其餘該省便省些,把銀錢花在了刀刃上。快去罷。”夏菱強不過隻得去了。


    第24章


    又過了兩月, 府內無事可敘,那女子織坊倒是紅火起來,隻當天招人的話一放出來,不到一時辰, 便滿了百人, 沒能趕上的, 不乏當街嚎哭, 捶胸頓足者。有人路過見此情形, 嘖嘖稱奇, 隻作下酒閑話,傳揚開來。


    這日, 秦成於一酒肆歇腳,正等飯食酒水時, 正聽旁邊一桌三人正談論一奇事。一貨郎道:“……那坊內全是女子, 進出怕有百人, 全都匆匆忙忙,沒進的, 全都哭天搶地的。”另一大漢道:“全是女的,莫不是窯子?城西那地界醃臢事多, 保不齊便是個吃人的深坑。”


    那貨郎道:“豁——那裏頭既有街邊乞丐婆,又有四十多歲大娘, 怕是不得,況且坊裏工錢有五百文, 還包午時一飯,應是個正經地兒。”又一人笑道:“正經地兒?要是正經地兒, 你怎不把你婆娘送進去,一年也差不多又有三四兩銀子了。”


    那貨郎啐了他一口:“老子可不是那些沒卵蛋的慫貨, 沒得要她出去丟人現眼。”另一桌一老酸儒臭著臉,顫顫巍巍夾起個蠶豆,放進嘴裏嚼了嚼,拉長著嗓子道:“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女子出,主外事,成何體統?”


    秦成聽了一耳朵,忽地想起那日背脊挺直的女人來。吃完飯食,往城西去了。行至城西織坊外,此時正是正午時分,他見院門大開,上有一匾額,提有“女子織坊”四字,下守著兩大漢,牆外圍著些小兒老婦,鵠形菜色,黃皮寡瘦。


    隻聽坊內一聲銅鑼聲響起,不多時,坊內又走出二三十人來。隨著出來的還有一老熟人,張桂花。她來得早,自問是老人了,便攬了給人送飯的活計,她遞了飯食給兩漢子,又與兩人東扯西扯了會兒,眼一瞅,見著了秦成,又忙走來招呼:“秦兄弟。”


    秦成見是熟人,忙飲上去回禮:“嫂嫂。多日不見,劉大哥可好?”說罷,他見張桂花雖衣著仍壘滿補丁,但麵有血色,精氣十足,與往日愁眉苦臉大為不同,放下心來。


    張桂花喜道:“好好,他自個兒早能下地了,隻身子還虛,我兩琢磨著成日躺著也不是個事兒,索性置辦了些家夥什去靈石寺支攤子,賺兩個花用。你怎地在此處,那日一別後,還未來得及謝你,我左右打聽也見不著你人,你且等著,我去與馬管事告聲假,今日定當好生謝你。”說罷欲走。


    秦成忙攔著:“嫂嫂不必如此,舉手之勞罷了,我是居無定所之人,勞嫂嫂久找。今日我在外吃酒,聽了幾句閑言碎語,便來此處看看。”


    張桂花忙說道:“可莫聽那些汙言穢語,全是他娘放屁的狗話,說的人不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要不就是狗屎扶了嘴,忒臭了。我這兩月在這兒做活,我還不知道好不好?”


    秦成笑道:“這是個好去處,日前我便知曉了,隻沒想到短短二月,竟有了上百人。”說到著,張桂花道:“上百人有什麽的,日後人多著呢。”


    秦成忽地想到一句老杜詩,安得廣夏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正想著,又見門口有幾十名女子陸陸續續出來。


    張桂花見他麵露疑惑,解釋道:“這坊內包午食,有人家實在供不上飯,馬娘子便許人出來分食些。”秦成定睛一瞧,果真如此,道:“這倒是能活些百姓。”


    張桂花笑道:“阿彌陀佛,可不是,日後做得好,還有賞錢拿,這不過年東家要發些布料,正好給那兩小子做身衣裳。”兩人又聊了會兒閑話,期間張桂花連連說要告假謝秦成之恩,每每被攔下。


    到了時辰,秦成催張桂花回,自個兒也走了。行至半路,他見左右無事,腳步一轉,買了一壇好酒,往靈石寺方向看望劉二狗。路上,他見行人眾多,間或手拿花果香燭,亦不乏有富人車架、布攆、小轎在,遂問了一行人緣故,才知今日正逢一禪法師升座講經,眾人都往靈石寺去。他於講經一事無感,一路隻瞧著兩旁攤子,一一尋去,也不見劉二狗。


    到山腳下時,有一人頭戴浩然巾,頸掛一佛珠,手持浮塵,扮相不倫不類,盤坐於一四四方方毯子上,老神在在,後立著個幡旗,上書“問卜算卦”四字。這攤子夾在賣耍貨的、賣糖瓜的中間,左右吆喝聲不入耳,自有在鬧市中取靜之意。


    秦成初隻覺怪異,定睛一看,原是熟人,遂走上前去笑道:“道長,怎地來這寺廟下支攤子了。”那人聽此,睜開一隻眼,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原是小友。”秦成聽後大笑,道:“自那破廟一別已有一年有餘,今日相逢實乃幸事一樁,不知道長可賞臉一聚?”那道人一麵撫須應聲,一麵利落起身,三下五除二折了毯子,背上幌子便走。


    兩人一道來了後山,選了處山青石秀,綠水環繞之地,盤坐於一巨石上。


    說來兩人也是舊相識。這道人本名李道蘅,道號無相,佛號無為,又號不信邪居士,不僧不道不書生,實乃萬人中也難見的奇人一名。兩人於一破廟中結緣,雖是一老一少,但性情相投,遂結為忘年交,今日又得一見,秦成心中之喜自是不必多說。他拿出酒來,兩人分喝了。


    那老道道:“今日偶遇,實乃大幸,小友在哪高就?”秦成慚愧道:“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拳腳功夫,幫人壓貨,胡混些日子罷了,現今在城西落腳。不知道友原何來了此。”那老道道:“四處走走停停,便來了梁州。”


    他見秦成似眉目中有鬱鬱之色,問道:“小友可是有煩心之事?”秦成歎氣後笑道:“不過也是世俗煩心事罷了。今日我見一女子開了個織坊,於女子也是活路一條。而我大好男兒,至今一事無成,於民無用,實屬慚愧。”


    那老道聽後道:“這倒是不曾聽聞,何不細細說來。”秦成於是一一說了。那老道撫須點頭。後他笑道:“你見這滾滾紅塵多少人,權貴者不思治國安邦扶民,隻知敷衍塞責、無功受祿,致民窮財盡,饔飧不飽,他們享人間富貴,也不知羞恥,安然享樂,你我不過一介草民,也莫要苛待自己,不若隨我雲遊去,見見這天地之大,才不枉此生。”


    接著他又道:“你也莫看低了女子,自古巾幗不讓須眉者不在少數,武後臨朝,獎勵農桑,改革吏治,亦有木蘭桂英之流代父從軍,披甲掛帥,我自鄉間去,富貴中來,亦有不少鍾靈毓秀的女子。你比不過,也莫氣餒。”


    秦成掩麵苦笑道:“老兄莫打趣我,我哪有這般想法。隻是、隻是。”他又說不出來話,重重歎了口氣。那老道忙遞上酒,他仰頭喝了一口。


    那老道又道:“我知你意,隻是你我二人上無片瓦容身、下無銀錢傍身,想這般作甚,無能為力、無能為力。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罷。”說罷,又仰頭喝了一口,笑道:“好酒、好酒。”


    秦成苦笑道:“這般一說,我倒是更加鬱鬱了。”老道哈哈大笑:“我早年亦有如此壯誌難酬之時,隻是白駒過隙,而今我已年過古稀,方知這朝廷興衰,百姓皆苦,人力如撼樹蚍蜉,不能及也。但我雖沒了念想,你還在苦苦掙紮,不若我替你算上一掛,瞧瞧你這前程會應在哪處?”


    秦成憶起從前來,心說:往日你卜天晴,那日便下雨,可不敢讓你再卜。遂擺手:“人定勝天,我卻是不信這些的。”


    那老道道:“放寬心,我日前新學了一占卜術,靈驗得緊,斷不會像從前那般。此術是以十二地支取象,上談天象,下講地理,中論人事,尋人尋物、出行凶吉、天時氣象、官災訴訟皆可一補。”說罷,他掐指占卜,口中喃喃自語,不多時,他道:“你這前程怕是要應在女人身上,且往城西去罷。”


    秦成苦笑道:“我現在城西,難不成我日後是個吃白食的。”那老道撫須:“天機不可泄露。”兩人又敘了些閑話,待吃完酒才作別。待秦成走後,那道人撫須,也拿了幡子下山去了。


    卻說這邊,兩月一過,坊內倒是堆了進千匹布,馬娘子與夏菱直發愁,夏菱心說:這可真真一語成讖,成了吞金獸了,正想著,又聽李婠吩咐送了帖子去花染匠家,另備上五十兩銀鈔,夏菱猜著她家姑娘怕是要有動作,也不細問,自去了。


    第二日,李婠與夏菱上車。菊生架車欲走,忽聞身後有人叫住他,他忙止了馬車往後看去,一見不由大驚,原是陳昌與三七兩人騎馬立在車後,菊生忙下車行禮:“請二爺安。”


    三七候在陳昌身後,見狀忙請陳昌示下,他見陳昌未開口問話,問道:“這車裏坐著何人,這角門往日隻我家二爺出入,你們又緣何在此。”菊生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三七皺眉,催馬上前道:“還不快快說來,難不成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小心我拿了你去衙門去。”菊生苦著臉不說話。


    正此時,夏菱掀開簾子,李婠從紗窗外看去,輕聲道:“是我外出辦事,不巧正遇著了。”三七一驚,忙躥下馬作揖賠笑道:“竟是二奶奶,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該罰、該罰。”說著,輕扇了自己兩嘴巴。李婠忙道:“可別,是我沒出聲,此事兒可怪不著你。”


    陳昌見是李婠,催馬上前,扶車低頭,見她穿著一素色裙襖,笑問道:“怎這幅打扮,出門去作甚?”李婠道:“我手裏頭堆了些布匹,正要去尋個人幫我賣了去。”


    陳昌笑道:“這芝麻點子的事,隨意打發個下人放布莊便是。”說著,他喚了聲“三七”,正要開口,李婠道:“今日這放你家鋪子,明日那放你家莊子,後日,我的到成了你家的了。”李婠當自己放了狠話,明了不願對方插手之意,於是道:“你且去忙罷,我去去便回。”


    陳昌倒是不覺她話中帶刺,隻覺她這模樣好玩得緊,遂咽下笑意,連連陪不是,又聽她叫他自個兒忙去,心說:就帶這兩人出甚門,若遇著個好歹,到時候我豈不是連哭都沒地兒哭,說道:“今日我也無要緊事,一道去罷。”


    第25章


    接上回說道, 李婠角門遇陳昌,陳昌欲與之同行。陳昌也不理李婠拒絕之言,兀自下馬掀簾子進來,夏菱見此忙行禮去車轅處坐。三七一人兩騎, 隨著李婠轎。


    陳昌道:“我倒是要瞧瞧這是做了多大個生意, 值得你車來轎往的。”李婠道:“沒您家大業大的, 左右不過有個一千餘匹布罷了。”


    一千餘匹布, 算下來也就二三百兩的營生, 陳家單單賀夫人東家送禮, 西家走親的便不下萬兩,陳昌心說:這事兒可比芝麻點子還小, 遂道:“不若還是打發個人去一趟罷。”李婠斜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陳昌見此忙又換了話題, 說了些旁的話給她解悶, 邊說著, 他邊從袖中取出一半個巴掌大的紫檀木花紋浮雕盒子來,陳昌遞過去, 道:“瞧瞧,可喜歡。”


    李婠側臉瞧來, 隻那盒中分了四個格子,放著兩對耳飾:一是金環鑲東珠耳飾, 一是白玉葫蘆耳環,俱都精美無雙, 李婠不取:“好端端的,送我耳飾作甚, 收回去罷。”


    陳昌也隻當沒聽見,說道:“這倒巧了, 你今日也未帶耳飾。”一麵說,他一麵取出一隻白玉葫蘆耳環來,欲給李婠戴上。


    李婠側身,偏生車廂狹小,她不願失了莊重,隻得被他轄製住。陳昌揉了揉那白嫩耳垂,輕巧幫她戴上,後又經不住吻了吻。李婠眉頭微蹙,忙伸手推開他,陳昌心中極喜她這副模樣,又輕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葷話,把人惹發火前收了手。


    到了路口,早兩頂小轎並八個大漢等著,李婠上了轎,夏菱忙去請陳昌上轎,陳昌擺手,翻身上馬,隨在李婠轎旁。走了大半時辰方到。


    這廂,花染匠候在門口,見一行人來忙行禮,開口道:“坊主有禮。”又見轎子旁那高頭大馬上是一年輕公子,頭上戴一紫金蓮花冠,著一寶石藍律紫團花繭綢袍子,如圭如璋,氣宇軒昂。


    花染匠看他穿著打扮,心知其非富即貴,不敢擅猜其身份,隻拱手行禮:“這位公子有禮。”


    陳昌見此人著短褐布衣,不卑不亢,無媚俗之色,下馬回禮道:“先生有禮。”花染匠一麵說著不敢當,一麵引兩個入內。


    這院子雖是個一進院子,但空地極多,上無綠地植被,路兩旁俱都有竹竿撐著彩布,角落放著幾十口大缸,李婠頭次見,心中好奇,花染匠遂在旁一一解釋原由。


    入內,花染匠請兩人坐了,又有老仆送來茶水果子,花染匠道:“舍下簡陋,失禮了。”李婠忙道:“今日冒昧登門,才實屬失禮。”二人又寒暄幾句,待事畢,花染匠小心問道李婠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李婠顧及外人在場,也不便細說,隻大意提了織坊想聘他當個主事,把布料銷出。


    李婠道:“這倒個累人活計,東奔西跑是免不了了。隻您應呈,願以一成利奉上,若成不了,我亦是不強求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花染匠家早年便做布行生意,如今被他敗落得隻剩一間染坊,他見天做夢能重振花家,這可不是瞌睡來了有人送來枕頭,豈有不應之理。


    李婠見他應允,又說道:“這倒是不拘能得多少利的,便是以市價□□成買出去也是使得的,隻要能平了賬目便大善了。”後李婠也未多說,告辭了去。花染匠忙起身相送。


    待出了角門,夏菱略留了一步,取出五十兩銀鈔來,花染匠忙推卻。


    夏菱笑道:“我家姑娘吩咐的,還請您收下,一則要出門與各位老爺打交道都要花用,二則您事多,這染坊怕是要買兩個小子照看著,也是一筆花銷,三則,萬一有個萬一,也不能讓您白跑了這一趟,這處處都要銀錢,還請您莫要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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