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當真雙喜盈門,快讓他兩進來!”說罷,杵著拐棍起身去接,其餘人自是不敢多坐,也忙起身。兩人進了屋裏,陳昌掀袍便要跪下,老太太作勢要打:“一個月不見,就要同我生分起來了?”陳昌一麵扶李婠起身,一麵笑道:“不敢,不敢。”


    陳昌二人又與賀夫人請安。賀夫人每日望眼欲穿守著,生怕人在外頭有個好歹,此時見了人,禁不住落下淚來:“瘦了。”眾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寬慰,後陳、李二人一一與眾人見禮坐下。


    秋夫人因著尋了個東床快婿,心中高興,因說了句打趣話:“昌哥兒才走一個月,老太太便牽腸掛肚,日後中了舉,當了官,分隔兩地,也不曉得會如何。”


    老太太笑道:“怕甚!到時候,他不接我去享清福,我自個兒掏私房錢去找他。”聽得眾人直笑。老太太又問陳昌路上吃喝些什麽,到了宿州在哪處落腳,學了哪些學問,陳昌一一答了。


    陳昌問:“才到簷廊下便聽老太太說雙喜臨門,還有哪一喜?”老太太笑道:“我們正說著,芸姐兒定下了門好親事。”說罷,又命秋夫人將人說了說。


    眾人說笑了一陣,老太太便命人擺膳,說吃個接風洗塵宴。一婆子來請示在哪處用膳,老太太道:“天黑冷黑冷的,便在這處用。”那婆子領命退下。還未出三刻,一隊丫頭提了食盒來,推桌擺盤。


    眾人告座。老太太命人盛了碗烏雞湯給李婠,道:“看看都瘦了,多補補。”李婠連忙道謝,隻喝了兩口,便端在手上不動作了。


    陳昌見湯裏浮油飄了一層,知李婠素來吃得清淡,怕是不喜,因道:“老太太好偏心。”老太太笑道:“多大人,還吃起醋來了,快快給他盛一碗來。”陳昌接過李婠手中湯喝了,又撇去油,盛了一碗給李婠。惹得眾人大笑。


    因著陳、李二人才回,老太太留了飯後便打發兩人回去歇著。才出院門,一婆子打後麵追出來,兩人止步。那婆子手裏拿了藥,笑道:“老太太才將想起,大奶奶吃了這家醫館藥便開懷了,怕是靈驗得緊,便叫人又去抓了三副藥來。”


    陳昌一聽便黑下臉來,要說生子一事,自做了那個夢,便如同他的逆鱗,說不得,也碰不得。每每有人提起,無理他也必先怒三分。隻這次說的人是他祖母,他壓了三分脾氣,冷硬道:“是藥三分毒,她不喝這個。”打發了人,他讓李婠先行,自己去向李自勝請安,到旁晚方回。


    陳昌回了院裏,見李婠浴後出來,夏菱正拿了帕子預給李婠絞發,他示意夏菱將帕子給他,又打發了夏菱出去。陳昌道:“我有一事請你,是我那兩個妹妹的婚事。”李婠躺在貴妃椅上,好奇問道:“怎麽?”


    陳昌回道:“今兒我才反應過來,我那兩個妹妹再有一兩年也至及笈,可太太一向隻當看不著她們,老爺事忙,也未放在心上,無人為她們操持,我是他們長兄,少不得要多考慮些,我日後開始尋摸人,也請你留意些。”李婠回道:“兩個妹妹我也極喜歡,這事我定會放在心上。”兩人又說了些家事,便歇下了。


    次日早,李婠叫來馬管事、花管事二人前來商議,二人忙放手頭事前來,至晚,又匆匆離去。


    再一日,馬管事依李婠所命,招了三十名匠人日夜趕工,造攪車、新式腳踏織機,這邊,花管事順倉江而下,至橫州、淮水一代,廣收原棉。所得棉花,七成盡歸梁州西城女子織坊。


    轉眼到了三月九日,這天,梁州西城女人日盼夜盼的女子織坊終於又招工了。這廂,告示一貼,管事才將把桌子支上,女人便圍了上去。凡四肢健全,年紀合適者,不管其身份,是□□,亦或是乞婆,來者不拒。一日,便收了千名女子入內,當月,擴建三座織坊。


    自這日起,城西整日織機聲不絕。不過一月,坊中布匹堆積如山。花管事以市價八成市與梁州上下。因著此布織法新奇,織法嚴密,較之其他,更有優勢,在極短時日內,此布便遍布梁州,一時風頭無兩!


    第47章


    卻說李婠這一月熬油費火忙著。這麵才將上一月舊賬厘清, 那麵便有人來說,道是木匠那邊木材不夠,才將撥了銀錢去,又有人來說, 選了幾處院子預備租下, 請女東家裁奪。忙忙碌碌, 不可開交。等事情都有了條理, 才尋出空閑來。


    李婠喝了口涼茶, 正待叫添上些熱茶來, 誰知抬頭一瞧,屋裏空空蕩蕩。今日原本應當是夏菱與秋靈當值, 現下夏菱被她指派去給馬管事送條子與銀子,秋靈出府去了, 春慧愛在房裏躲閑, 冬青不當值也不出來走動, 至於陳昌身邊原先四個,因著有她帶來的四人, 等閑不來,以致倒茶也找不著人。


    她起身出門, 見一穿紅著綠的丫頭背對著她正在澆花,另有幾個丫環婆子在灑掃, 離得遠些,於是叫了就近的這個丫頭一聲。那丫頭轉過身來, 原是梅兒。


    梅兒聞聲看去,心中欣喜至極, 快步走上前去半蹲問好,她臉上帶笑:“姑娘。”李婠笑道:“原來是你, 煩你給我倒些茶水。”梅兒‘誒’了一聲,快步去了廚下。


    梅兒拿了茶碗到了茶水,小心遞給李婠,說道:“姑娘,小心燙著。”李婠接了,說道:“我倒是時常見著你。”梅兒笑了笑。李婠又說道:“有些不巧了,我正說讓夏菱去請兩位姑娘來。”話音剛落,梅兒便道:“姑娘,讓我去罷。”


    這時,夏菱掀簾子走進來,插話道:“去哪兒?”李婠和梅兒望過去。梅兒見夏菱回得這般快,忍下心頭失落,勉強笑了笑,說道:“姑娘才將說,讓人去請兩位姑娘來。”


    夏菱冷看了梅兒一眼,道:“我待會兒便去,你先下去做事罷。”梅兒不敢多說,行了禮便下去了。


    夏菱見案幾上放著半杯熱茶,一麵說“飛進了個小蟲子”,一麵端了潑到東北角一盆枯蓮裏,而後又到了杯遞給李婠。李婠好笑道:“你拿這水置什麽氣?”夏菱冷道:“我就說怎麽自從秋靈離了府,十天有八天都看得見她。”


    李婠道:“她是個上進的。”夏菱心中不樂意她家姑娘誇梅兒,冷道:“不知是誰教我們的,說什麽‘各司其職’,原來是句假話。”李婠笑了笑,不與她爭辯:“罷了,我改主意了。我記得昨兒廚房說做了幾道新鮮的吃食,你去弄些來,與我一道去罷。”


    原是這梅兒與菊生為一母同胞的兄妹,菊生管著外頭的人事迎送,他家妹子還要去姑娘跟前分杯羹,自然惹得夏菱警惕連連。那梅兒也是個機靈的,尋常不與夏菱幾人衝撞,隻見縫插針地等著盼著,好不容易秋靈走了,也分外殷勤些。


    這邊李婠見夏菱如此,也隻當不知,尋常遇著了梅兒也照常喚她。梅兒有幾分摸不著頭腦,既不提拔她,也不遠著她這是什麽意思。


    遂回去與他哥菊生說了,菊生思忖半響,問道:“夏菱姐怎麽說?”梅兒道:“夏菱幾個成日霸著人,隻把姑娘當著她們的,張牙舞爪的不讓人過去,見了我,自然沒好臉色。”


    菊生聽了,說道:“你個憨貨!你說你與姑娘親還是夏菱幾個與姑娘親?”梅兒不情不願地回道:“自然是夏菱幾個,我怎麽比得來了她們。”


    菊生道:“她們與姑娘親,她們又不喜歡你們,姑娘又怎麽會提你上去?你上去了,與夏菱姐幾個成日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姑娘怎麽處置?”梅兒反應過來,拍手道:“是了!前天夏菱姐叫我描花樣子,我這便去。”


    且說陳蕙,陳茯兩人因著是雙胎,自小養在一處,現今兩人住在東南角的一處院落,這院子小,隻得兩間小正屋,而後挨著兩間耳房,原本打算著兩人年紀大些便分開來,隻是賀夫人是個“睜眼瞎”,兩人便將就住著。兩處一在西,一在東,隔得遠,夏菱忙叫來一小竹轎來。


    陳蕙,陳茯兩人正在暖閣做針線,一小丫頭跑來道:“二奶奶來了。”兩人忙起身往外迎。李婠忙道:“還沒回暖,快快進屋。”


    三人入了裏屋,屋裏有些冷。陳蕙叫了個小丫頭:“再去取些碳火來。”李婠忙道:“這天也入了春,別費這個勁兒。廚娘說做了幾道新鮮菜式,我帶了給你倆嚐嚐。”


    夏菱將菜一色擺開,三人略用了些,便叫人收下去,自己也退出去了。李婠道:“今日來是有幾句想問你們。”陳蕙,陳茯兩人相互望望,又看向李婠。李蕙道:“嫂嫂請說。”


    李婠也不說其他,將陳昌話說了一回。陳蕙二人聽後,羞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李婠道:“雖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前,隻我想著,若能尋摸個稱心如意的也是大善。”


    陳蕙羞道:“但憑哥哥嫂嫂做主便是了。”陳茯也點點頭。李婠隻當沒聽見,緩緩道:“你們好好想想,也不拘是什麽相貌人品家世之類。”說罷,她喝了口茶。


    兩人悄悄抬起頭,動作一模一樣地瞧了李婠一眼,複又低下頭。陳茯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陳蕙的手,一手握拳,向上伸出大拇指,而後雙手食指搭成“人”字形,是“好人”二字。


    陳蕙瞧看見了,一麵將她手摁下去,一麵低頭與李婠說道:“我們兩人是這般想,我們從小便在一處,一塊兒吃,一塊兒睡,日後若也能在一處就好了,也不拘對方是什麽家世的,若娶了我們兩,我們不分大小,為妻為妾也都可以。”


    李婠聽後愕然片刻,遲疑問道:“你說,你們,想嫁一個?”


    陳茯羞得將帕子攪在一處,細聲細語地說道:“這確屬驚世駭俗了些。”


    李婠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她一麵端起水喝了口,一麵思忖後回道:“不若尋個兄弟兩,也是可以的。”


    陳蕙道:“我們是這般想的,即便是兄弟兩也有分家,各奔東西的時候,若能進一家,日後便能在一處了。”李婠點點頭,遲疑問道:“若日後有了個萬一,怕是有些不大好。”


    陳蕙,陳茯相視一笑。陳蕙笑道:“最終,不過是一死罷了,我兩是不怕的。”


    李婠重重歎了口氣,道:“勿要做此言語。這兒會隻是這‘院子’裏隻有你們,日後,這‘院子’會有很多人,很多事,慢慢地,你們也…”


    陳蕙道:“再有更多,她也就是我,我也就是她,其他人便是其他人。還請嫂嫂成全。”


    李婠路上想著事,夏菱說了一路:“…兩位姑娘的屋子這般冷,怕是下人克扣了她們,隻得節省得用,屋裏也沒甚擺設,空蕩蕩的,姑娘,可要撥些碳火過去?”


    李婠左耳進,右耳出,偏偏點點說道:“你在去敲打下那些下人。”


    回了院裏,李婠便打發人去請陳昌來。陳昌這次隨著來回話的人便來了,陳昌一麵叫人去備些飯食,一麵問:“怎地了?”


    李婠對這事屬實束手無策,如實與陳昌說了。陳昌聽後愕然,他半響沒說出話來,他撫著額頭:“容我想想、我先想想。”


    第48章


    次日早, 陳昌用了早飯便往賀夫人處去。賀夫人早洗漱了,坐於正廳,幾個管事媳婦來回話,正說著, 一小丫頭跑來道:“二爺來了。”賀夫人聽了, 一麵打發了幾個管事媳婦, 一麵命人請進來。


    陳昌入內問安, 賀夫人叫人坐了, 她心頭高興, 隻是嘴上說道:“才將正說太陽打西邊出了。”陳昌道:“有事來求太太。”賀夫人道:“你果真和你爹一個樣,無事不登三寶殿, 是我命苦。”


    陳昌隻當沒聽見,直說道:“我見兩位妹妹住在一處, 屋內小, 東、西都鋪著床, 成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倒也不好, 太太可否挪兩個院子出來給兩位妹妹。”


    賀夫人一聽,麵上淡下來, 說道:“這是少見了,兩位姑娘也不是才將住在一處, 前幾年你不說,偏偏你媳婦兒昨個兒去了趟, 你來說了。”陳昌一聽,按了按額角, 歎氣道:“是我的主意,與她不相幹。”


    賀夫人冷笑一聲:“你這般說, 我還能如何。你回去罷,這院裏都住滿了人,哪還有多餘的院子給人?”陳昌喝了茶,冷道:“府上占半條街,房舍千間有餘。”


    賀夫人道:“那又如何?隻能怪她們命苦,沒托生在我的肚子裏!兩個庶出,給口飯吃也是恩德了,難不成還要好吃好住供起來?若她們少討巧賣乖,安分些。日後我心情好了,給她們一副嫁妝也了了這緣分,若是不安分,嗬,你且看著。”


    陳昌冷下臉,一言不發往外走。賀夫人見著他背影,大聲道:“你要去哪處?可用飯了?”陳昌聽此停下腳,行了一禮走了。


    陳昌出了門,思忖半響,喚三七來:“我記得東北角有兩處挨著的院子,你去問問在作什麽使,叫人將東西抬別處去。”又命八角:“去找你家二奶奶,請她調停,讓兩位姑娘住進去。”三七、八角忙點頭應聲。


    三七隨候在陳昌身邊,也猜出七八分,他快步去尋了田管事,田管事忙請人進屋。三七問道:“二爺要用東北角、挨著園子那兩處院落,不知如今再作什麽使?”田管事想了想:“那處因著院子大,平日裏放些桌椅箱櫃。”


    三七點點頭:“煩請您指派幾個婆子將東西抬出來,將院子灑掃幹淨些。”說著,遞了串銀錢過去。


    田管事擺手,道:“當不得,二爺要,哪須如此,我即刻命人去辦。”三七問:“屋內擺設可有?”田管事道:“缺些屏風架子一類。”三七道:“那煩請您再打發個人去二奶奶處說,若缺個甚麽,您這麵開庫房補上。”


    田管事為難道:“這,怕是要先去請太太示下。”三七笑道:“田管事要明白,日後是誰當家做主,二爺是太太與老爺獨子,這府上什麽花阿草阿的物件兒,如你我樣的人,日後都要在二爺手下討生活,你便提前些,當成是老爺的吩咐罷,有事兒報上二爺名。”田管事左右思忖,點點頭。


    這邊李婠聽了八角回話,心說:先將兩人先分開也好些。於是先去兩位姑娘處與她們說了這事,陳蕙、陳茯兩人低頭聽著,隻細聲說:“任憑哥哥嫂嫂做主。”李婠問:“若有什麽,都可以與我說。”兩人搖搖頭。


    李婠心中歎了口氣,點了春慧、夏菱、兩個,並著二十來個粗實丫鬟婆子,將一應各式物件兒搬了去。自此,陳蕙、陳茯兩人住了兩個院子,吃住起居未在一處,相處時日也少了,但兩人今後又作何打算,且看之後罷。此處暫不多敘。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要說一人,名馱馬兒,梁州本地人氏,祖上也沒甚可說的顯貴,以倒賣布匹為生,建了個布行,一年有個幾千金進賬。要問他姓甚名誰,連他自個兒也說不明白,隻記得他爹的姓氏與“羅”相似,便取了個混名兒,“馱馬兒”,在他手下討生活的稱他一聲“羅爺”。


    十四歲時,他見城南火引子比城北貴了一文,便偷了作□□的娘省下的吊在房梁上的一百個大錢,買了城北火引子去城南賣,誰知虧了血本無歸,被他娘打了個半死。第二日,他就撿了家中幾個餅,包袱一係,出城去了。他娘哭瞎了眼,沒過多久便因病辭世。


    也不知他在外做的什麽買賣,隻聽他透露,“喝過馬尿牛尿,吃過死人肉”,待他回來之時,已年過四十,身有百兩紋銀。他也不顯露,住著馬棚,成日在梁州城轉悠。


    三日後,他便雇了幾個腳夫,與他一道去鄉下收布,轉頭賣給城中布莊。慢慢地,他有了一間一進的院子,一個庫房,六個收棉布的中人,後來,便有了個六進的院子,數十個庫房,手下上千人。


    自女子織紡以九成價市布於梁州城各布莊,馱馬兒便屯堆了大批貨。


    這日,馱馬兒將下頭三位管事兒罵了個狗血淋頭:“媽媽地,好幾月前人就將布買了,坊子開了,你們是眼睛眼睛長在□□上了,□□開花了,眼睛沒開?現下好,肏你娘的,全堆手上了。”三位管事袖手站著,低頭挨罵。


    其中一個陪笑道:“羅爺,當時也就幾百匹布,這也濺不起多大浪花來。”馱馬兒攢了口口水啐在他臉上,道:“不準抹了,讓它自己幹。”那管事連連點頭。


    馱馬兒問:“收棉花可回來了?”三位管事彼此看看,相互使眼色推諉,一人硬著頭皮回道:“羅爺,回了。”馱馬兒抹了抹嘴角八撇胡子,道:“再派人多收些,堆在倉裏,別放出去。”


    那管事苦著臉回道:“羅爺,那女人坊子收了橫州、橫州近六成棉,怕是不缺。”


    馱馬兒動作一頓,又問:“坊子背後人是哪家的?”那管事回道:“差人打聽了,說是城南李家的六姑娘,現今是陳家的二奶奶。”


    馱馬兒啐了一口:“小娘皮。”他想了想,心說:還是先探探人底再說。他說道:“去請那個花管事明日去聚賢坊。”三個管事忙點頭,躬身下去了。


    花管事接了貼子,見是馱馬兒作東相邀,心中有幾分猜測。自在染坊走街串巷染布時,他便聽過此人名號,隻未曾見過。


    花管事到了點兒便往聚賢坊去,到了房內,馱馬兒起身端起酒杯相迎,笑道:“老兄賞臉而來,小弟不盛感激,快快入座。”


    花管事喝了酒坐了,道:“久仰大名,羅爺進來可好。”馱馬兒苦笑道:“老兄取笑了。承蒙您看得起,叫我聲‘馱馬兒’。”


    花管事道:“不敢,羅兄此番叫我來是?”馱馬兒道:“煩請老兄給你家女東家遞個話,隻求能拜見拜見。”花管事道:“羅兄有話,不如現下與我說,我定當傳達。”


    馱馬兒落下笑來,仰脖喝了酒:“老兄隻管傳達便是,若是不行,我隻能想別的法子了。”花管事垮下臉,冷笑一聲。馱馬兒又掛上笑,遞來一個帖子,笑道:“多謝老兄了。您吃喝著,要酒水,要妓子,您隨意點。”說罷,他拱拱手,出去了。


    花管事看著桌上名帖,半響,還是收了起來,出了坊往陳府去了。


    第49章


    卻說這邊, 菊生斜倚在門口嗑著瓜子,與另外幾個門房閑扯。正說著,菊生眼見地瞧見花管事,將手裏瓜子往其他人手裏一囊桑, 拍了拍身上瓜子殼, 迎了上去, 笑道:“花管事, 可是要找我家姑娘?”


    花管事自袖中取出帖子, 說了緣由。菊生笑道:“這商人倒是精明, 要是一股腦送來,又尋不見正主兒, 怕早與其他帖子一道收攏了去田管家處,落得個‘無人問津’的下場還好, 要是有個萬一, 怕是不好了。”花管事點點頭, 又與菊生說了幾句馱馬兒的底細,勞煩他一並傳達。


    菊生細心記下, 說了一遍,見花管事點頭, 他接了帖子往二門去,半道見梅兒提著桶水往院裏去, 菊生叫住人:“你往哪兒去?”梅兒道:“我正說燒茶水,誰知水沒了, 我去提些。”


    菊生道:“你不曉得讓個婆子去?”梅兒笑:“懶得與她們扯皮,讓她們去還得舍幾個大錢。”菊生道:“要是升上去了, 哪還用這錢?”梅兒白了他一眼,便要走。


    菊生攔著人, 道:“我這兒有露臉的機會你要是不要?”梅兒停下:“怎麽?”菊生道:“花管事讓我送帖子給姑娘。”說著,他將帖子給了梅兒,又重複了遍花管事所托的話。


    梅兒心頭一喜,聽了一遍記下了。她提了水去爐子上燒著,又去尋夏菱,從頭到尾說了通。夏菱似笑非笑道:“給我作甚?拿了帖子直接給姑娘不是更好?”梅兒叫屈:“菱姐姐,我可沒敢有這個心,上回是姑娘身邊沒人,我在外頭澆花,碰巧了。”


    夏菱也不說信不信,接帖走了。


    這邊李婠接了帖子,見上頭寫著:遇此春回之際,餘略備薄酒,於三月二十五日,午未時傾五鬥金、八鬥銀於蝴蝶閣恭候,薄酒無味,望東家移步添香,幸甚幸甚。後落款著五個字:梁州馱馬兒。


    夏菱也看了帖子,將這馱馬兒來曆說了。李婠道:“這帖子讓我想起個典故來。”夏菱問道:“姑娘說的可是鴻門宴?”李婠點點頭,又道:“這位羅爺倒是個人物。你明日備好車攆小橋,到了已時來喚我。”


    夏菱不情不願地磨蹭,道:“姑娘是什麽人物,他又是什麽人物,打發花管事去便成了。況且,都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若有個什麽萬一…”慢慢地,夏菱也沒了聲音,她心說:無論說什麽,她家姑娘總有千萬個理由駁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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