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護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堅持道:“別惱羞成怒啊,主公你都弱冠了,怎麽還和以前那樣說不過就動手?”


    李世民可不顧周圍有很多草原人圍觀,頡利都垂頭喪氣地被他親大哥親二哥綁了過來。


    他脾氣上來了,什麽都不顧。


    “快把葉護給我抓起來!我要狠狠抽他幾鞭子!”


    “主公,算了算了。”


    “李二你沒毛病吧?為這點小事抽打部下?”


    “李二郎,你回京後等著被罵吧。”


    “葉護你躲什麽,主公揍你你就挨揍,這才是忠臣!”


    “別跑了,主公又不會真的動手。”


    “是的,二郎君頂多踹你兩腳。”


    頡利可汗委屈道:“大哥,我被俘虜了,他們居然都不看我。我這個突厥可汗當得真沒意思,完全不如你。”


    始畢可汗:“……”在被俘虜這件事上,我不想和你比。


    ……


    “不知道二哥那裏戰況如何。”李玄霸捏了捏眉間,看著孫思邈的急報,滿臉沉重。


    孫思邈不愧是名醫,一到疫區就探明了這次疫情主要傳播的疾病——骨蒸病。


    骨蒸病就是結核病,因為結核杆導致的烈性傳染病,全身皆可發病,其中最具知名度的就是肺結核。


    結核病雖然是慢性傳染病,但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結核病就是不治之病。隻要患上結核病,接下來就隻是等死而已。而在病例集中的地方,結核病的惡化速度會加快許多。若是患者發起了高燒,可能幾日就會暴卒。


    史學家們曾猜測,長孫皇後突然惡化的“氣疾”,可能就是感染了肺結核,引發了以前未痊愈的肺部疾病。


    唐太宗許多子女也有“氣疾”,如果不是遺傳病,但就很可能骨蒸病疫情雖然被壓製,但有零星病例一直沒有消失。每當天災出現,人的抵抗力降低,就會有新的疫情出現,就像是清朝宮廷的天花似的。


    雖然現在的醫學無法根治結核病,但一些清肺的藥物能抑製病情,讓結核病的發病時間延後,恢複成原本的“慢性病”。


    李玄霸將自己腦海裏關於結核病不多的知識告知了孫思邈,然後著手應對另一種他可以壓滅的疫情——天花。


    他剛從唐朝初年宮廷中的“氣疾”,想到清朝初年宮廷中的“天花”,派往草原的太醫就帶來了壞消息,北方的疫情居然就是“虜瘡”,天花病。


    李玄霸查閱了古籍,如今對天花的重視度不夠,天花出現的最早記載是晉代書籍,但記錄的是東漢的事,“(馬援)以建武中於南陽擊虜所得”,所以稱為虜瘡。


    因免疫力不夠的兒童最容易感染天花,又有一定幾率熬過去,民間對天花病的認識程度不足,以為這是隻有兒童才會得的病,對其研究不多,能用的法子隻有一個熬,頂多塗點藥膏和喝點清毒的藥,重視程度不夠。直到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天花在海內釀成大疫,疫區患病者死亡率高達八成,民間對天花的重視程度才提起來。


    雖然永徽四年的天花大疫說是從海外傳入,但這應該隻是基於“虜瘡”的原本出處才如此記載。若要釀成大疫,肯定這個病已經在民間流傳許久,才會一口氣爆發。


    天花病毒最初來自牲畜,在草原上一直很盛行。唐初草原流行的疫病因為突厥沒有史官,記載不多,現在查明是天花,李玄霸先嚇了一跳,冷靜之後,又覺得不是很意外。


    他甚至慶幸遭遇的其中一場瘟疫是天花,人類為數不多可以在現代科學發展之前就能攻克的疾病。


    李玄霸鬆了口氣:“孫醫師的書稿中有對虜瘡的初步研究,隻要將人瘡的膿水塗在皮膚上,就有一定幾率預防虜瘡。還好我和孫醫師早有準備。”


    孫思邈是第一個認真研究虜瘡的人,書稿中有關於種痘的初步構想。


    後來他的構想在宋朝完善,形成了“種人痘”的預防方法。隻是“種人痘”仍舊很危險,直到“種牛痘”被發明出來後,天花才徹底被攻克。


    李玄霸在看到孫思邈在書稿中寫種痘的構想時,就和孫思邈說過種牛痘的事。隻是他們都忙碌,天花病在現在也還不算流行,所以李玄霸隻是在尋找患了牛痘的牛,還沒正式開始試驗。


    現在天花瘟疫來了,就不需要再試驗了。給疫區的百姓種牛痘,總比等死強。


    孫思邈分身乏術,李玄霸雖然猶豫了很久,但還是給宇文珠寫信,希望宇文珠能主持此事。


    宇文珠身為孫思邈唯一的徒弟,又是如今唯一被朝堂認可的醫術高強的女醫師,在民間也有一定知名度,又有“晉王妃”這層身份。她親自推行牛痘,疫區百姓應該會更配合。


    李玄霸寫完信後,又猶豫了許久,才把信送去。


    理智上他知道宇文珠已經在疫區,這封信寫不寫,宇文珠都會參與此事。但他寫信請宇文珠參與此事,仍舊心裏十分煎熬。


    “真是不想讓珠娘遭遇任何危險,她肯定也是如此想我。”李玄霸站在門口目送送信的人遠去,直到送信的背影消失,他才苦笑著道。


    因為草原有大疫,所以被李世民趕回家的李智雲抱著雙臂,麵無表情道:“擔心三嫂,就讓我去啊,我皮厚,不怕生病……啊?三兄你別揪我耳朵!”


    李玄霸罵道:“二哥叫你回來幫我,你居然裝病不上朝?你認為你裝得過去?你從哪學的壞毛病,以前你不是最愛看書嗎?現在讓你批改文書,你居然說頭疼?我從小怎麽教育的你?怎麽能把你教成連文書都看不了了!”


    李智雲捂著耳朵:“三兄,輕點,輕點……嗷,我錯了,我就是想躲懶,嗷嗷嗷,真的別揪了,我絕對不逃了,不逃!”


    李玄霸大罵:“你都快成婚的人了,怎麽還一副孩子脾性!二哥讓你回京,你就賭氣裝病?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李智雲辯解:“人沒有那麽容易被氣死……啊,別氣別氣,我真的錯了!我都要成親了,三兄給我點麵子,別擰耳朵,好丟臉!三兄,我給你講個笑話,你就不氣了!”


    李玄霸罵完後,鬆開手:“什麽笑話?”


    李智雲道:“二兄二嫂說,如果他們在草原上染病,最好二兄二嫂和三嫂一家人整整齊齊全都病逝,這樣你可以瞬間被氣死,這樣就不用受折磨,能迅速到地下與他們團聚了。”


    李玄霸:“?”


    李玄霸:“???”


    我他……不行,我罵李世民那混蛋的祖宗,不都是在罵自己?!


    李玄霸轉身:“你在家好好反省。這件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李智雲諂笑道:“二兄嚴禁我告訴你。不過我回家後想了想,還是和三兄最親。三兄最好了!”


    李玄霸瞥了李智雲一眼,似笑非笑地彈了一下李智雲的額頭,然後衣服都懶得換,徑直進宮。


    告狀!


    第211章 老師你又猜到了


    說是告狀, 但李玄霸告的不是李智雲所說的內容。


    母親就算再大度,事關嫂子,母親聽後難免膈應。即使他騙母親, 說這個“笑話”是二哥一人說的, 謊總有被戳穿的時候, 被戳穿了意見更大。


    李玄霸隻是去宮裏告狀,說二哥仗著自己身體好,對預防生病不重視, 請母親在信中對二哥說得嚴重一些,如果二哥出事,不知京中的老母親和幼弟要怎麽活。


    竇慧明笑著應下, 寫信“恐嚇”二兒子。


    等二哥得到母親的信後,就能從中了解兩層含義。


    第一, 小五已經告狀, 但自己沒有告訴母親;


    第二,請你和嫂子都注重一下言行,你們現在上麵還有個能管住你們的太後,不要太肆意妄為。


    李玄霸做了一番心理鬥爭,還是去找了長孫老師, 把這件事告知長孫老師。


    至於長孫老師會在信中和嫂子說些什麽,他就不管了。


    李玄霸對這個玩笑並不生氣, 但他向來比較悲觀,想得又多又複雜。


    他雖然嘴上喊長孫康寧嫂子,實際上和妻子一樣, 將長孫康寧當年幼的妹妹看待。長孫康寧這輩子順風順水, 沒吃過苦, 最大程度保留了少女的天真爛漫, 對身邊的感情十分信任。


    這對於一個皇後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二哥夫妻倆的事,李玄霸身為弟弟沒資格管。這次涉及了他,他才順帶提醒一句。


    當然,李玄霸也是真的小氣。他在京中提心吊膽,身在疫區的二哥二嫂還在開地獄玩笑。不讓這小兩口哭出來,怎麽能彌補他心裏的創傷?


    不僅二哥該挨揍,嫂子也該好好被長孫老師罵一頓,才能解他心中鬱氣。


    長孫晟聽了李玄霸的“告狀”後哭笑不得,十分感激李玄霸的敏銳。


    “趁著我還活著,能多提點觀音婢和輔機幾句。”長孫晟歎息,“我多活了十幾年,讓他們少吃了許多苦,不知道對他們的未來是不是好事。”


    李玄霸道:“他們都很孝順,肯定都願意用自己一生的富貴來換你多活十幾年。若你說不是好事,他們就該哭了。”


    長孫晟失笑:“也對。”


    他送別李玄霸後,站在門口呆立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府。


    李玄霸回家叮囑李智雲以後口風嚴一點,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幾日之後,長孫晟上書監國親王李玄霸,請求經略西域。


    李玄霸扣住了長孫晟的上書,當即離宮上門詢問。


    李玄霸皺眉道:“老師,你的身體才稍好一點,怎麽能去西域?長孫家已經夠富貴了,輔機也是守得住家業的人。老師何必消耗自己的壽命?”


    長孫晟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讓李玄霸喝口茶,別激動。


    待李玄霸喝了一口淡茶後,長孫晟才道:“房玄齡現在製定的官製,有意削減蔭官。”


    隋朝繼承了許多魏晉南北朝關於世家勳貴的蔭官製度,勳貴世家的子弟自出生就有蔭官,世世代代都能吃皇糧。


    隋煬帝曾經削過蔭官和爵位。楊玄感和李淵這兩個國公起兵的時候,都說隋煬帝“暴虐”最主要的原因是對勳貴刻薄寡恩。他們二人都宣布了官製一切遵循舊例,李淵為了獲得支持,還濫封官職,隻要投奔他,人人都有蔭官。


    這作為奪取天下的策略,不僅算不上錯,還很聰明。兩人的政治水準都不錯。但新王朝鞏固後,蔭官泛濫的事就要解決了。


    勳貴世家也知道開國皇帝的許諾往往是空頭許諾,何況許諾的隻是一個名義上的開國皇帝。


    現在開國最大的功臣就是李世民本人,房喬才能放心大膽地整頓蔭官製度。


    李玄霸將工作重心轉移到防控瘟疫上時,房喬每日加班忙碌的就是如何把泛濫的蔭官至少削個五分之一。


    整頓蔭官隻是一個開頭,房喬真正要做的事是精簡機構、裁撤冗官。


    不僅蔭官,滿朝文武甚至李氏宗族,他都要動一動。


    房喬看著脾氣最溫暾,實際上性情十分剛烈,手段也最為激進。


    現在朝中例行運轉都由杜如晦控製。當李玄霸將注意力轉移到瘟疫和李世民的後勤上時,包括關中整修水利在內的民生大事也都是杜如晦負責。


    房喬和杜如晦府中每隔幾日就有人騎著馬出城送信。他們不需要經過李玄霸,重要的事都是直接和李世民商議。


    李世民在打仗的時候,也要分出心思處理政務。


    如官製、爵位,以及需要征發徭役的大型基礎建設這等事,監國的李玄霸也不能做決定,隻能奏請李世民下命令。


    趁著現在皇帝還是李淵,又有李建成為他們提供借口,李世民可以借著李淵的手先把一些會得罪勳貴的事做了。


    李玄霸不意外長孫老師看出了房喬現在在做什麽,他道:“二哥確實有意裁減冗官,但這不會裁到長孫家上。”


    長孫晟嘴角上提:“如果不從最親近的人動手,朝中人能服他?他要削減李氏宗族的爵位,你和楚王待他登基後,就會主動上書對吧?”


    李玄霸沉默不語。


    長孫晟話鋒一轉,仿佛說起了不相幹的事:“在你預見的曆史中,長孫家一定過得很不好。”


    李玄霸道:“已經不一樣了,輔機現在沒有攬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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