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星期四


    早上6時40分


    柯塔坪的天氣濕熱,弄得身上黏糊糊的。他們走進一間敞開的猩硝屋,門口用油漆寫著幾個字母,kastom1。字體很租糙。房子的一邊是一道木柵欄和一扇大門,大門上有一個紅色手印。一塊牌子上寫著,“nogotrot。”


    【1海關。——譯者注。】


    “啊,奶油杏仁糖,”布拉德利說,“一定是當地的一種牙病。”


    “事實上,”三泳說,“紅色的手印是‘禁止’的意思。牌子上寫的是皮欽英語,意思是‘不準通行’。”


    “嗯。我明白了。”


    埃文斯感到炎熱難耐。飛了這麽長時間,他感到疲乏,對前途感到擔憂。詹尼弗在他身旁不緊不解地走著,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


    “你不累嗎?”埃文斯對她說道。


    “我在飛機上睡過了。”


    他向後看了一眼莎拉。她也好像精力充沛的樣子,正闊步向前。


    “唉,我真是太困了。”


    “你可以在車上睡。”詹尼弗說。她對他的狀態似乎不太在意。埃文斯覺得有點氣人。


    天氣真是又熱又潮濕,讓人變得很虛弱。他們到達海關的時候,埃文斯的襯衫已經濕透了。頭發也濕了。汗水順著鼻子和下巴往下滴到他要填寫的文件上。鋼筆裏的墨水與汗水攪和在一起。他打量著那位海關官員。他皮膚黝黑,肌肉發達,頭發卷曲,身著熨燙得筆挺的白色褲子和白色襯衣。他的皮膚很幹燥;看上去冷冰冰的。當他的目光與埃文斯相遇時,他笑了笑,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皮欽英語。


    埃文斯點點頭。“對,你說得對。”他說。其實他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麽。


    三泳翻譯說:“這還不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可是你已經感到很熱了。你太熱是不是?”


    “他還說對了。你在哪兒學的這些英語?”


    “新幾內亞。我在那兒工作了一年。”


    “做什麽?”


    三泳沒聽到,他趕上科內爾。科內爾正在向一個年輕人招手。


    那個年輕人開著一輛“陸虎”過來了。他從車上跳下來。他的皮膚很黑,穿著t恤衫和棕褐色短褲。他的肩膀上剌滿了文身。他咧開嘴大笑著,很有感染力。


    “嘿,約翰·科內爾!你好!”他用拳頭捶著科內爾的胸口,並用力擁抱他。


    “他很高興,”三泳說,“他們認識。”


    他被一一介紹給大家。他叫亨利,沒有別的名字。


    “亨利!”他說道,咧開嘴笑著,並跟他們一一使勁地握手。然後他轉向科內爾。


    “直升機的事有麻煩,這我理解。”科內爾說。


    “什麽?沒問題。我馬上就給你們弄來。”他大笑道,“朋友,就在那邊,”他用很濃的英國英語說道。


    “太好了,”科內爾說,“真把我們愁壞了。”


    “好的,但是約翰,說正經的,我們還是快點。”


    埃文斯覺得亨利後半部分說的是混雜英語,他們都聽不懂。


    科內爾點點頭。


    “我也聽說了,”他說,“這兒發生了多次叛亂。參加者多為年輕小夥子?都是滿腔怒火?全都裝備精良。我明白了。”


    “我還是擔心直升機的事,朋友。”


    “為什麽?飛行員的事你知道嗎?”


    “是的,我知道。”


    “怎麽回事?駕駛員是誰?”


    亨利格格直樂,在科內爾背上拍了拍:“就是我啊!”


    “那行,我們走吧。”


    於是他們開始離開機場沿公路而下。公路兩邊是高大茂密的原始叢林。空中充斥著嗡嗡的蟬鳴聲。埃文斯回頭看了看,看見美麗的白色“灣流”噴氣式飛機在藍色天空的映襯下穩穩地停在跑道上。身穿白襯衣和黑褲子的飛行員正在檢查輪子。他不知道他是否還會見到這架飛機。


    科內爾說:“亨利,我們聽說有人被殺害了。”


    亨利做了個鬼臉:“約翰,不僅被殺了,而且被吃了。真的。”


    “我們也聽說了。”


    “對。這是真的。”


    如此說來,這是真的。


    “是叛亂分子幹的嗎?”


    亨利點點頭。“噢!新首領叫山姆布卡,像個醉漢。別問為什麽取這個名字。他是個瘋子,約翰。真是個瘋子。帶回來的所有的東西都要給這個家夥。過去好些。肯定好些,肯定好些。”


    “嗯,如果你問我的話。”特德·布拉德利一邊拖著沉重的腳步在後麵走著,一邊說道,“過去好些。”


    亨利轉過頭:“你們有手機,有計算機,有抗生素,還有藥品、醫院等等。而你還說過去好嗎?”


    “是的,過去確實好些,”布拉德利說,“更具有人性,允許更多的具有特質的事物生存。相信我吧,如果你曾經有機會親身經曆所謂的現代奇跡,你就會知道這些並沒有什麽了不起——”


    “我在墨爾本大學拿了一個學位,”亨利說,“所以對此有所了解。”


    “哦,那好,”布拉德利說。他用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咕噥道,“你早該告訴我們的,蠢貨。”


    “還有,”亨利說,“接受我的建議,在這裏不要那樣做。不要壓低嗓子說話。”


    “為什麽不行?”


    “在這個國家,一些食人者認為那意味著你是妖魔纏身,他們會害怕。因此他們會殺了你。”


    “我明白了。多有魅力的國家。”


    “所以,在這個國家,如果你想說什麽就要大聲說!”


    “我會記住的。”


    雖然莎拉與布拉德利並肩走著,但是她沒有聽他們談話。亨利是一個腳踏兩個世界的人物,有時是牛津口音,有時又說皮欽英語,對此她並不在意。


    她正望著熱帶叢林。路上的空氣悶熱,沒有風,風都被小路兩旁的大樹擋住了。那些樹有四五十英尺高,藤蔓叢生。在樹冠的遮蔽下,地麵十分陰暗,巨大的蕨類植物長得十分茂密,像一堵綠色的固體城牆,成為人們無法逾越的屏障。


    她想:如果你走進去五英尺,你就會永遠失蹤。你永遠難以找到出來的路。


    沿路是一些被拋棄已久的汽車殘骸,鏽跡斑斑,擋風玻璃已被撞碎,底盤已垮,腐化成了褐色或黃色。她還看見劃破的座墊,破舊的儀表,儀表上帶著時鍾,速度計也摔了出來。


    他們踏上右邊的一條小路,看見前麵的直升機時,她驚訝得屏住了呼吸。漂亮的綠色油漆上有一道明快的白色條紋,金屬槳葉片和翼間支柱熠熠生輝。大家都在對它評頭論足。


    “不錯,外觀是很好,”亨利說,“可是我想飛機裏麵,發動機,可能不是很好。”他擺了擺手,“一般一般。”


    “太好了,”布拉德利說,“依我之見,我希望是恰恰相反。”


    他們打開艙門,走了進去。後麵是一堆堆板條箱,還有鋸木屑。他們聞到有潤滑油的味道。


    “我弄到了你們需要的東西,”他對科內爾說。


    “是足夠的槍支彈藥嗎?”


    “噢,對。你們要的所有的東西。”


    “那我們走吧。”科內爾說。


    莎拉在後艙係好安全帶,戴上耳機。


    發動機響了,解你槳越轉越快。直升機顫抖著飛離地麵。


    “我們人太多了,”亨利說,“但願一切順利!祈禱吧!”


    他狂笑著,飛機離開地麵,衝上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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