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劍胚的衛洺,與先天龍丹的焦嶸一並而來,聯手斬除了方才那位像是忽然出現,其實是一路跟隨衛洺而來的陰鬼女子,隻是相較於衛洺焦嶸兩人,這位原本是在那座大山上的陰鬼女子,腳程顯然更快一些,並且更早發現了雲澤幾人,方才會有這些意外發生。


    焦嶸出手之時,聲勢浩大,烈火翻卷漫上高天,形成一道通天而起的巨大火柱,照亮了整個天地。


    雲澤幾人借機瞧見了衛洺與焦嶸,衛洺也同樣發現了雲澤幾人。


    所以這位先天劍胚不再遲疑,劍指一劃,橫於腰後的雲麓便就立刻出鞘,於憑空之中斬過一道雪白劍痕,將那一路跟來,不斷在暗中尋找機會出手騷擾兩人的陰鬼女子頭顱斬下,隨後劍氣翻卷,將其徹底絞殺,便最終還是落到了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陰陽對立,生死有別。


    活人與死人,終究不能歸為一談,就像陰陽相生,陰陽相克,道理如此,就注定如此。


    倘若那陰鬼女子如今還在山上,就先天立於不敗之地,哪怕衛洺有意出手,將其斬滅,也會因為那座大山上的罡風肆虐與陰氣沉重,顯得格外無能為力,尤其山上罡風,極為猛烈,哪怕衛洺已經迫不得已暫且擱置了本命飛劍的溫養淬煉,並進而動用了體內的本源劍氣,也依然需要時時刻刻小心謹慎,才能維持護體劍氣存在,不被罡風吹得魂消骨立。而在今日,這陰鬼女子落在如今的下場,也算自作孽,不可活。


    何必得理不饒人?


    但道理是肯定講不通的,所以哪怕衛洺願意講道理,他與那陰鬼女子之間,也沒有任何道理可以講,隻能被迫出手,將其斬殺。


    就更不要說從來不愛講道理的焦嶸,一出手,便是竭盡全力,聲勢之浩大,席卷而出的灼浪熱風,足夠波及方圓上百裏之廣。但於焦嶸而言,其實除了滅殺那本就生死有別,陰陽對立的陰鬼女子之外,也是另外有著要跟衛洺一較高下的心思。


    沒能親自焚了那陰鬼女子,一身法袍破破爛爛的俊美童子焦嶸,有些惱恨煩躁。


    衛洺已經收劍入鞘,知曉焦嶸的心思究竟如何,隻搖頭微微一笑便罷,不曾再在方才那位已經魂飛魄散的陰鬼女子這件事上多做糾纏,以淩空虛度之法,身形一晃而過,來到幾人麵前,一眼便就瞧見了雲澤脖頸上被那陰鬼女子雙手抓過之後留下的漆黑痕跡,當即歉意一笑,抬手抱拳道:


    “萬望雲兄恕罪,那陰鬼女子乃是因我而來,卻不想,竟會快我一步,將雲兄牽連在內。”


    說著,身材高大的衛洺,便彎腰下來。


    雲澤輕輕搖頭,並未計較那陰鬼女子究竟因何而來,也知衛洺並非有意,便客套兩聲之後,就不再多管其他,在那爛牆的這一邊盤坐下來,繼續煉化體內藥力,順便驅除體內過分濃重的森寒陰氣。


    眼見於此,衛洺也就不再著急去往別處,連同隨後而來的焦嶸,也暫且加入其中,躲在這座矮牆背後暫避罡風,稍作休憩。而也是在談話間,幾人方才知曉,原來衛洺已經走到了最深處那座大山的半山腰上,隻是無奈於山腰處罡風更甚,陰氣更重,又有各種陰鬼邪祟層出不窮,饒是衛洺也隻能止步於此,無法繼續向上攀登。而也正是因此,那陰鬼女子方才會因衛洺擅闖之過,就咄咄逼人追殺不休,這一路而來,衛洺與焦嶸也已經不勝其煩,怎奈何這陰鬼女子手段古怪詭異,往往來去無蹤,若非是雲澤以飛劍龍溪將那陰鬼女子的雙臂斬去,使之一身陰氣外泄,無法隱藏,才會被衛洺與焦嶸及時發現,將其斬滅。


    末了,衛洺還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漆黑手印,苦笑道:


    “那陰鬼女子總是一擊遠遁,神出鬼沒,這一路而來,我與蛟兄也是吃足了苦頭。今日若非那陰鬼女子找上了雲兄,被其斬去雙臂,導致陰氣外泄,恐我等接下來的幾日,還得時刻警惕,不能放鬆心神。如此糾纏不休,敵暗我明,就怕是總有一日疏忽攜帶,被那陰鬼女子鑽了空隙,屆時,就難免有人遺恨在此。”


    穆紅妝皺眉看向那俊美童子模樣的焦嶸,開口笑道:


    “他就是那日咱們在臨江遇見的火蛟?長得倒是不錯,手段也厲害,怎麽如今卻被那陰鬼禍害成這幅模樣了?”


    聞言之後,焦嶸眼神當即一戾,一身如火氣機立刻沸騰起來,席卷出陣陣灼浪熱風,一身上下火光熠爍,隱隱待發。


    衛洺輕輕搖頭解釋道:


    “穆姑娘誤會了,蛟兄並非是被那陰鬼女子禍害,而是早先登山之時,因那罡風猛烈形同刀劍一般,方才落得這般衣衫襤褸的境地,再加上我等一路而來,若非是在追殺那陰鬼女子,便是在逃避其暗中出手,腳步匆匆,方才沒有時間重新收拾。若非如此,蛟兄身上這件金紋法袍的諸多破爛之處,早便可以盡數恢複,就必然不是這番衣衫襤褸的模樣。”


    穆紅妝扯起嘴角,“嘁”了一聲,毫不客氣打斷了雲澤吸收藥力恢複傷勢,要了幾壇燒口烈酒來,丟給衛洺一壇,又丟給寧十一一壇,隨後瞥了一眼俊美童子模樣的焦嶸,微微挑眉,麵露挑釁之意,明明手裏還有兩壇酒,卻偏偏不給,一壇擱在身邊地麵上用來擱置手肘,另一隻手拎起酒壇,仰頭喝了一大口。


    眼見於此,焦嶸當即咬牙切齒,鼻翼開合,噴出兩條熱浪。


    這位曾經的大水府老爺,平日裏是在喜好女子美色之餘,同樣好酒,卻往往身上並不帶酒,畢竟以往還在大水府做老爺的時候,這位先天龍丹的俊美童子,手中還有一件名為藍玉螭龍紋觴的珍稀法寶,隻需倒入尋常泉水河水,再隨便等待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自然變成百年陳酒十裏香,味香甘醇,絕世之名雖然有些過於誇大,但也是天下間一等一的絕美好酒。


    卻可惜,那件藍玉螭龍紋觴已經摔得四分五裂,哪怕後悔也已經來不及。


    所以這位曾經的大水府老爺,氣府中就隻有為數極多的山泉水而已,藍玉螭龍紋觴雖然已經摔得粉碎,卻也還沒來得及丟掉這些。


    如今眼見穆紅妝有酒不給,雖然不是什麽好酒,這先天龍丹的焦嶸也依然氣憤不已,隻是礙於身邊還有個衛洺,不好發作,便索性扭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衛洺搖頭一笑,打了個圓場道:


    “穆姑娘,蛟兄如今也已加入洞明聖地,從此往後便要以洞明弟子自居,並且與你一般,同在洞明聖主門下,就難免低頭不見抬頭見,還要以師兄弟姐妹相稱,又何必如此?此前我等之間雖有些許摩擦,卻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識。更何況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多個朋友也能多條路,修行艱難,雖有大道之爭,卻也可以相互督促勉勵,倒不如趁此機會,一笑泯恩仇,如何?”


    說著,衛洺便暗中伸手捅了捅身旁的焦嶸。


    後者擰身躲閃,瞪了衛洺一眼。


    “朋友?橫練體魄的十二橋境純粹武夫?老爺我修煉至今近百年,比她這骨齡方才隻有二十出頭的多出不少,咱不占她這個便宜,就不說修為境界的事兒,隻說老爺我跟女人交朋友,不說長得怎麽如花似玉,好歹也得是個前凸後翹的!再瞧瞧這女人,個子不高,模樣一般,胸脯不鼓,腿也不長,老爺我可看不上這種朋友!”


    衛洺聞言一滯,連同一旁的寧十一與陳也,也是一般如此。


    穆紅妝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臉色鐵青,雙眸噴火地盯著焦嶸,連同手裏的酒壇嘩啦一聲,一把捏碎,一整壇沒喝多少的酒水灑了一地,燒口烈酒的辛辣酒味,就立刻彌漫開來。


    衛洺忽然手臂一甩,橫出一拳,打在焦嶸胸口上,用力不大,卻也不小,發出砰的一聲沉悶重響,直打得焦嶸兩眼一突,險些沒有一口氣嗆死自己,仰麵栽倒在地。迅速起身之後,焦嶸一手捂著胸口,眼神吃人一般盯著衛洺。


    “姓衛的,你他娘的想死了是不是?!若你當真活得不耐煩了就直說,老子成全你,保證一把火燒得你連一根毛都留不下來!”


    然而衛洺卻不理會,隻是起身麵帶歉意地看向穆紅妝,舉手抱拳道:


    “穆姑娘莫要生氣,蛟兄以前在臨江做大水府老爺做得習慣了,如今方才離開不久,說話語氣一時之間改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尤其你二人之間還有著尚且沒能化開的間隙,所以蛟兄一時衝動,方才口不擇言,所以蛟兄方才所說,並非是其本意。在下願替蛟兄道歉,還望穆紅妝莫要往心裏去,能夠原諒則個。”


    言罷,便彎腰到底。


    焦嶸兩眼一瞪,還要說話,卻忽然見到還在彎腰的衛洺,忽然微微扭頭看來,眼神之中滿是威脅之意,束音成線進入焦嶸耳中:


    “若你再敢多說,我便依照那日家師所言,將你全身鱗片都給拔下來!你若不服,大可嚐試一番!”


    焦嶸當然不服,立刻就要開口罵回去,卻話到嘴邊,還沒說出,衛洺的聲音就再一次傳來。


    “你家老爹,那位趕海老人模樣的老蛟,如今可不在洞明地界,可家師如今卻正守在古戰場入口之外。”


    焦嶸呼吸一滯,一陣咬牙切齒。


    隻是一旦想到那位雖然隻是一方聖人,卻連大聖也敢叫囂一二並且真有那般實力的尉遲夫人,就立刻偃旗息鼓,最終無奈隻能哼哼兩聲,縮在一旁不再開口。


    而在另一邊,穆紅妝雖然沒有打算就此善罷甘休,卻也被寧十一陳也兩人一同勸住,好在是沒有繼續吵鬧下去,然而此事過後,穆紅妝與焦嶸卻再也沒有誰願意多說一句話,隻衛洺、寧十一、陳也三人或是閑聊或是喝酒,等待雲澤除盡了體內陰氣,再說其他。


    許久過後,雲澤胸膛忽然高高隆起,屏息片刻後,方才緩緩吐出一口夾雜黑煙陰氣的濁息,雙眼睜開之時,眸光燦燦,明熠生輝,卻又很快便就息斂下去,體內森然陰氣已經除盡,隻是脖頸上一條條黑如濃墨的抓痕卻不會很快消失,便如衛洺一般,哪怕已經過了數日時間,也隻是稍稍變得淺淡了些許而已。


    衛洺正與寧十一、穆紅妝兩人商議接下來又該如何,是盡早準備打道回府,提前往古戰場入口的位置走去,還是另外選擇一個方向,繼續尋覓機緣造化,直到最後兩日再加緊腳步,趕在入口消失之前離開此間。


    但其實此間三人,包括未曾參與其中的焦嶸與陳也,都更加偏向於前者,想以穩妥為上,而之所以還沒完全定下,便是因為想要繼續征求一下雲澤的意見,因而幾人大致商定出一個結果之後,就暫且擱置下來,沒有最終拍板。


    雲澤醒來之後,聞言如此,隻略作思忖便同樣點頭答應下來,畢竟如老秀才所言,古戰場中處處機緣,不計其數,沒能找到也隻是個人的運氣問題。便如寧十一早先僥幸得到的那部搏殺大術,雖然殘缺,卻也是場極大的機緣,而在寧十一找見那部搏殺大術之前,其實雲澤、穆紅妝,包括陳也在內的三人,全都從旁經過,卻是誰都不曾有所發現,卻偏偏寧十一福至心靈一般忽有所覺,也或恰好瞧見不同之處,方才能夠將其拿到手中。


    也便是說,其實無論走到哪裏,隻要還在這座古戰場,就都有極大可能會有機緣存在,然而是否能夠將其收入囊中,就還要看個人的造化問題。


    尋常言來,往往機緣不離造化,緣由便在此間。


    一行六七人,背對罡風吹來的方向,不急不緩,選擇了一個之前沒有走過的迂回路線,往古戰場入口的所在之處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淞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淞南並收藏不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