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看一眼安荔濃手裏的清單,再看一眼保養得還算好的房子,隻想感歎一句:好家夥。真的好家夥。


    除了廚房裏添置的碗筷等東西,其他大部分東西都是安呈曾經使用的。


    多年過去,這家人蓋的被子竟然是安呈曾經蓋過的。


    安呈的被子,是他父母從國外寄回來的,輕軟還暖和,不像現在的棉花被子那麽重。七八斤的棉花被壓在人身上雖然暖但會讓人喘不過氣來,會壓得心口發疼。


    但安呈的被子不會。


    輕輕軟軟的,還特別特別的暖。


    這家人當初是拎包入住,隻準備了些碗筷等廚房用品。其他都是安呈原本就有的,被子,甚至衣服。


    安呈的襯衫、工裝外套、羊絨大衣等等,統統成了別人的。


    想當初,哪個男人不羨慕安呈穿得好?當年,安呈的父母兄弟每季都會從國外寄回來大箱大箱的衣服。


    安呈出事後,他的房子速度被霸占,包括裏麵的衣服、鞋等等。能穿的穿,不能穿的改了給孩子。


    認識的人都知道安呈是個很講究生活質量的人,他用的東西肯定不會差。就好像安呈的羊絨大衣,這家的男主人去年冬天還穿著,現在則要還給安呈。


    看一眼房子,住了好幾年,要帶走的東西竟然不多。


    舍不得。


    舍不得房子,舍不得家具,舍不得很多很多東西。


    住了這麽久,早就習慣了這些東西都是自己的了,突然要還回去,簡直就是在挖心,誰舍得?誰願意?誰甘心?


    這家的老人和婦女還哭鬧著不肯走,說這就是他們的家,還大罵安荔濃。


    安荔濃安安靜靜的等待著,有陳軍在,不需要她廢話。


    陳軍也不多說,隻要輕輕的撇一眼這家的男主人,對方就把老人和婦女勸好。陳軍代表誰?大領導。


    既然大領導說要把安呈的房子歸還給安荔濃,他們即使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甘也要還。當初,他們能搶到安呈的房子,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家,背後也是有不少關係的。


    但在陳軍麵前,還是不敢放肆。


    但是,但是,真的很心痛,舍不得。


    別說家裏的老人和婦女、孩子,就是男主人自己都舍不得。


    但再不舍,也要還,吵鬧對他沒有好處。


    安呈已經恢複名譽,上麵明確規定屬於安呈的東西統統歸還。以前,還能因為安呈去世而裝傻扮懵。


    但,在安荔濃見了領導後,就沒有人再敢陽奉陰違。


    沒有人知道安荔濃和大領導說了什麽,也沒有知道安荔濃上交的研究資料有多重要。大領導要求陳軍一定要配合安荔濃落實門市部,落實安呈的財產歸還問題。


    這是給安荔濃上交資料的獎勵。


    安荔濃上交的研究資料讓專家們欣喜若狂,廢寢忘食的去驗證。最後結果如何,暫時不知,但專家們說了這些資料足以讓郭嘉的科技實力上一個台階。


    這次研究資料再次讓人見識到安呈的實力,然後想如果安呈沒有出事,然後開始後悔......安荔濃知道後,嗤笑一聲,人性本賤,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後悔。安呈在的時候,妒忌他,打壓他,想要前他的研究成果。安呈死了,又後悔沒有好好保護他,歎息他的英年早逝。


    人死不能複生。


    這些人再後悔,再真誠的懺悔,安呈也活不過來。


    但其他人呢?


    還有許許多多的‘安呈’在受苦受難,在等待被拯救,例如張川例如周進步等人。在專業上,張川、周進步等人並不見得比安呈遜色多少。


    但這些人隻哀歎安呈的死,卻沒想過要去拯救和安呈一樣命運的人。


    當然,安荔濃也不能怪這些人。


    世道如此,不是一兩個人能改變的。一兩個人的死,可能會引來歎息和無奈,但最終也不過是感歎一句:世道艱難。


    然後更多是獨善其身的活著。


    安荔濃埋怨別人,其實她自己也一樣,都利己,都想獨善其身。她上交了安呈的研究資料,如果在大領導麵前幫顧敬業和張川等人說話,應該也會有好結果。


    但是,她沒有。


    因為她明白,曆史的洪流不是她一個人能阻擋的。但她忘記了,力量能積少成多,一個人一個人的加起來然後成為許許多多的人,就能成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她不願意成為萬千砂礫中的一顆,去貢獻自己渺小的力量,卻有埋怨別人不願意努力。


    說白了,自私。


    不過是想坐享其成而已。總覺得,即使沒有自己的努力,黑暗也會過去,黎明也會到來,張川等人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崗位。


    不需要她去冒險,不需要她去努力,她隻是順其自然就好。


    嗬。


    半斤八兩,她有什麽資格去埋怨別人?


    安荔濃撇撇嘴,鄙視別人,嘲諷自己。


    陳軍看著臉色變化莫測的安荔濃,眉頭緊皺,“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一時難過,一時嘲諷,一時無奈,一時又輕鬆?


    安荔濃搖搖頭,“沒什麽?”好一會,語氣幽幽帶著懷念,“想老師了。”


    “對了。那個事情怎麽樣?”安荔濃挑挑眉頭,“有結果了嗎?”


    陳軍和安荔濃沒有默契,不知道她問的是那個事情,“哪個?”


    還有哪個?


    當然是安呈為什麽把研究資料藏起來的問題啊。


    陳軍眼神銳利的看一眼安荔濃,好一會,點點頭,言簡意賅,“調查中。”


    雖然對方隱藏得深,但從安呈的入手,並不難查,已經查到了蛛絲馬跡。


    雁過留痕。


    沒有人能真的做到‘天知地知沒人知’。


    以前是沒人懷疑,現在有了方向要查並不難。早在安呈出事之前,他就察覺到實驗室有人有問題但苦於沒有證據,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周旋著。


    最後安呈出事,自身難保,更因為他的海外身份而沒有人相信他的話。安呈隻能想辦法把人困在他最後一個實驗裏。


    那個實驗看似已經到了最後階段,成功就在眼前。


    但因為安呈在一些隱蔽數據上做了手腳,所以,直到現在安呈去世,那個實驗也沒有任何的進展。


    安呈把人困在一起實驗裏,一年又一年。


    放棄?


    舍不得,因為成功就在眼前。


    很多人後悔,沒有等安呈完全成功後再對安呈下手。以為能摘下安呈最後一項研究的果子,沒想到,果子好幾年沒有成熟。


    因為這項研究重要,又到了研究的最後階段,肯定不能貿然說放棄。


    安呈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但仍然多年沒有成果,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埋怨他們不自量力。明明沒有本事,卻又不要臉的搶安呈的研究。


    沒有金剛鑽卻偏要攬瓷器活。


    大家不會想是安呈做了手腳,隻會覺得這些人沒有本事。安呈已經走了九十九步,這些人卻連最後一步也走不好。


    就這樣,安呈把他有懷疑的人困在一項實驗裏多年。


    上麵要查,也不難。


    有方向,有懷疑對象。就在安荔濃落實門市部的時候,上麵動作頻頻,隻是不動聲色,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其實,已經有聰明人把這些和安荔濃聯係在一起。自從大領導見了她後,上麵就動作頻頻,好幾個人一去不回。


    不過,既然是聰明就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有些事情可以知道但不能說。


    禍從口出。


    很多人都知道的。


    否則,也走不到現在的這個位置。


    正因為知道某些不能為人道也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對安荔濃都多了幾分小心翼翼。不管在落實門市部,還是收安呈的房子上,都沒有任何廢話,飛快的幫安荔濃辦了手續。甚至包括安呈的其他財產、房產,也主動過戶給安荔濃。


    大領導說,已經讓安呈寒心了,不能再讓安荔濃寒心。‘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安荔濃就是安呈的後人,上麵領導經過商量,決定把安呈應得的獎勵給安荔濃。同時也希望安荔濃不要讓她的老師失望,希望她成長為一個對社會對郭嘉有用的人。


    因為領導態度明確,所以陳軍在安呈財產歸還一事上異常強勢。


    該安呈的,統統歸還。


    安荔濃不需要做什麽,隻要拿著雞毛當令箭就好。安荔濃跟在陳軍身後,接手安呈的所有房產、財產。


    站在淩亂的房子門口,安荔濃百感交集,無法形容內心深處的感受,心口悶悶的,卻也不是難過,激動高興更多。


    高興之下,好像也有無奈和悲涼。


    這房子傾注了安呈的很多心血,安呈曾經在這裏住了很多年,這是安呈的家......


    安荔濃拋棄雜念,打起精神,沉浸在過去無疑是最浪費時間也是最沒意義的事情。與其對過去對已經不在了的人耿耿於懷,還不如過好當下。


    房子收回來了,接下來就是清理。


    別人家在這房子裏住了這麽多年,處處都是別人生活的痕跡。牆壁上有不少的劃痕,不少不同顏色的痕跡,灰的,黑色,甚至紅的。


    安荔濃甚至在牆壁上發現鼻涕,有些時間比較長了已經發黴變黑,有些則剛好凝固在牆壁上,有些好像前幾天抹上去......


    家裏有孩子,這是避免不了的。


    很少人家有手帕,一般都是隨便‘呼呼’,然後手一甩,甩到哪裏就是哪裏。


    這樣的情況,安荔濃在石河村的時候沒少見,沒想到京市也一樣。所以人的素質是不以城市農村劃分的。


    雖然人搬走了,但各房間裏還堆著一些不要的生活舊用品,窗簾也髒兮兮的好像幾年沒洗過,一些角落裏也布滿灰塵,像茶幾底下,想衣櫃旁邊......


    一家十幾口人住在一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肯定沒有安呈一個人住的時候幹淨整潔。現在的人也沒有保養一說,怎麽方便就怎麽來,隨便的在牆上打個孔,隨便釘釘子,隨便搭根繩等等。


    滿滿的生活氣息。


    如果安呈看到自己用心裝修的房子被人糟蹋成這樣,應該會難過吧?


    不過,安呈的房子隻有一家人住,已經算很好了。那些被分給幾家人住的房子才叫真的糟蹋。


    說起來,安呈這房子已經算是保養得好的了。


    顧敬業前段時間就去看了他家的老宅,好好的四合院被劃分給幾家人,你建個小灶台,我搭個雨棚子,你家門口堆柴火,我家門口堆雜物......已經看不出曾經的樣子了。


    難過嗎?


    難過。


    但沒有用。


    顧敬業看幾眼就走了,更多是無奈。


    看安呈恢複名譽,房子被歸還,顧敬業也希望能有這一天。


    房子收回,安荔濃需要重新清理,粉刷。


    安荔濃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隻能找楊雪晴。


    十幾天過去了,楊雪晴還沉浸在女兒見了大領導的激動裏。可惜,沒有人分享。


    楊雪晴每天眉飛色舞,宋青城和兩塊石頭都很好奇。


    “最近家裏也沒有什麽好事啊。媽在激動什麽?興奮得好像想要高歌一曲。”小石頭很奇怪,看著一邊洗衣服一邊哼歌的楊雪晴。


    “媽是不是撿到錢了?”


    大石頭搖搖頭,“看著比撿到錢更高興,更興奮,更激動。”楊雪晴的高興毫不掩飾。雖然不能明著說高興的原因,但連續十幾天吃肉就足以說明楊雪晴的興奮激動了。


    兩塊石頭對視一眼,都猜不到楊雪晴高興激動的原因,但他們是受益者,隻希望母親大人繼續高興,他們繼續吃肉。


    母親心情爽歪歪,他們的嘴巴就能爽歪歪。


    宋青城猜到應該和安荔濃有關,但也沒有多問,因為他也是受益者。


    “媽,你在高興什麽?”


    “別問。問就是努力學習。”


    兩塊石頭趕緊學習去。


    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本就著重成績的母親大人更重視他們的成績了。


    “趕緊學習,明天去幫你姐收拾房子。”楊雪晴拍拍兩個兒子的肩膀,然後又催促宋青城回家一趟,“房子大,需要收拾的地方多。讓家裏有空的人都過去幫忙。”


    宋青城點點頭,“好。我回去和媽說一聲。”


    宋青城回宋家找人,楊雪晴則回楊家找人。


    楊雪晴婆家、娘家的人一起去幫安荔濃收拾房子。


    “這房子真大。”舅母很羨慕,輕輕碰碰楊雪晴的手臂,“真的是以前掃街道的老啞巴給小荔枝的?”


    因為安呈平時很少說話,即使被人罵被人打也是一聲不吭,雖然見過他和安荔濃說話,但大家還是叫他啞巴,老啞巴。


    除了找茬找事的人,就隻有安荔濃願意搭理老啞巴。


    以前,舅母覺得安荔濃把糧食省下來給老啞巴很浪費,自己都吃不飽還關心別人是蠢,還因此而教育過她,罵過她。


    但安荔濃堅持。


    明著被罵,就偷偷送。


    誰能想到,老啞巴竟然有這樣的大房子?還給了安荔濃。


    難道,這就是好人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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