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我隻愛著同一個女人,她又冰又冷,長滿尖刺。”


    距離亞洲高級女裝大賽中國區比賽一周後,在抄襲事件經曆了轟轟烈烈、起伏跌宕的幾次轉折之後,大賽組委會終於正式宣布—由於證據不足,大賽無法判定葉嬰與森明美之間誰為原創、誰為抄襲。為避免錯判,大賽特別允許兩位設計師同時進入全亞洲區的決賽,進行新一輪的角逐。


    這個決定是在日本東京宣布的,亞洲高級女裝大賽組委會的主席同時宣布,全亞洲區的決賽將在一個月後的東京舉行,決賽中獲勝的冠軍將代表亞洲時尚圈的新銳力量在巴黎時裝周舉辦個人時裝秀。


    在這次新聞發布會上,將要參加第二輪大賽的亞洲新銳設計師幾乎悉數到場,有昨晚剛剛新鮮出爐的日本區冠軍深田鳥鳴,韓國區備受關注的朋克風格設計師金重鉉,新加坡設計師吳顯龍,馬來西亞設計師曼蘇爾,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同時亮相的葉嬰與森明美。


    在全亞洲決賽階段啟動的發布會上,大賽重溫了各區冠軍的參賽設計作品,場內發出一陣陣掌聲。等到播放中國賽區的參賽作品時,氣氛有些尷尬,在場的各國新銳設計師和來自亞洲各國記者們紛紛盯向大屏幕,看到首先被播放的是葉嬰的連衣褲係列,然後才是森明美幾乎完全相同的一組作品。


    如此安排必定是有玄妙的吧!


    現場占到一半人數還多的中國記者們立刻第一時間將這個細節傳回國內。


    發布會結束後,來自國內的眾多記者們如洪水般將葉嬰和森明美包圍起來,頗有居心般地將兩位深陷抄襲事件的美女設計師包圍在一起,讓兩人被迫並肩而立。


    無數的攝像機!無數的話筒!


    記者們連珠炮般的提問—“森小姐,維卡女王出麵證實,葉嬰小姐的設計理念遠在你之前,你有什麽說法?”


    “森小姐,葉嬰小姐的入獄經曆是你捏造的嗎?還是你有什麽其他的證據?”


    “葉小姐,你對於森明美小姐指控你抄襲,說你曾經入獄,有什麽話要說?”


    “森小姐,你和葉嬰小姐的助理翠西真的是同班同學?她是受到你的收買才來指證葉嬰小姐嗎?”


    “……”


    “……”


    閃光燈此起彼伏,亞洲其他國家的記者們也圍過來。站在風暴的中心,記者們一連串的發問使得森明美再無法維持優雅風姿,她唇角僵硬,臉色忽白忽青,短促地回答了兩個無關的問題之後,就僵立著拒絕繼續回答。


    “很感謝大賽能夠給我和森小姐繼續參加比賽的機會。”


    閃如光海的拍照中,一身簡單的白色棉麻襯衣裙,黑發如絲緞,葉嬰含笑看了一眼身邊僵硬著臉的森明美,回答記者說:“證明一個時裝設計師的實力,最終還是要靠她的作品。在接下來全亞洲區的比賽裏,通過新的作品,希望大家對我的實力能夠有更多的了解。”


    大賽組委會派專車送新銳設計師們返回酒店,葉嬰與森明美被安排在同一輛車上。上車後,心神恍惚的森明美慢半拍地發現,前方副駕駛位坐著的竟然是越璨!


    “……璨!”


    自從中國區決賽之夜,森明美再也沒有見過越璨,電話也始終無法打通。雖然知道現在越璨與葉嬰已經公開出雙入對,但森明美心中的激動難以控製,她的身體向前猛撲上去,從縫隙間死死抓住越璨的胳膊:“璨!你終於出現了!”眼圈一酸,森明美的淚水撲簌簌滾落下來,她哭得如同沾露的百合花,淒婉倉皇:“璨,你為什麽不來看我?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我這麽被人欺負,你為什麽把我丟在一邊不聞不問?!”


    “嗬。”


    車內,同坐在後排的葉嬰淡淡一笑,說:“森明美,記者們都不在,有必要繼續演戲嗎?”


    “你—”看著近在咫尺的葉嬰,森明美胸中恨意翻湧,“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我?!你抄襲我的作品!你搶走我的心愛之人!你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鬼?!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抄襲你的作品?”


    重複了一遍,葉嬰挑眉打量森明美。麵前的這個女人,不再是她在剪報裏收集到的那個出入各種豪華宴會、如百合花般溫婉優雅的名媛。唇角顫抖,眼圈通紅,眼底滿是瘋狂,此刻的這個森明美如同處於某種崩潰的邊緣。當越璨將森明美的那雙手扯開之後,森明美又一次死死攥住他,帶著淚痕的臉上滿滿都是哀求:“璨……”


    葉嬰淡淡收回視線,說:“你認為是我抄襲你,所以你請求你的謝爺爺,讓他給大賽施壓,希望他能夠以抄襲的名義直接將我趕出比賽,令你成為中國區冠軍?”


    “沒錯!”把頭從越璨那裏扭回來,森明美惡狠狠地對她說,“中國區的冠軍本來就是我的!你別想拿走我的一丁點兒東西!謝爺爺已經答應了我,他會讓大賽把你趕走!冠軍是我的!


    是我的!”


    不過—森明美突然打了個寒戰,難以置信地看著葉嬰:“……你……你怎麽知道的?”


    原本謝爺爺已經答應了。


    這次亞洲高級女裝大賽,謝氏本來就是重要的讚助方,所以當她向謝爺爺哭訴,是葉嬰抄襲她卻反而對她倒打一耙,她哀求謝爺爺一定要幫她,讓組委會將葉嬰趕出比賽,以官方的名義認定葉嬰抄襲,還她一個清白時,謝爺爺原本已經答應了她。


    可是—結果竟然變成葉嬰和她一起進入下一輪全亞洲區的決賽!


    “……是你?”


    如夢初醒,森明美戰栗地望向不發一言的越璨:“……璨,是你告訴了她?!謝爺爺都答應我了,是你……是你為了幫她,從中阻撓?……為了她,你連謝爺爺的話都不聽了嗎?!”


    越璨冷著臉,再一次將森明美顫抖的雙手從他的身上扯掉。


    他厭惡極了!如果不是無比明確地知道抄襲事件的真相,也許會有人真的被森明美這套聲淚俱下、哀婉淒楚的表演所打動。


    “謝爺爺早就閑雲野鶴、歸隱瑞士,對謝氏的影響力大不如前,”勾了勾唇角,葉嬰似乎很有耐心地向她解釋,“越璨其實也是念著舊情的,幫你求了情,否則大賽組委會原本決定,取消你的比賽資格,宣布我是中國區的冠軍。”


    “我不相信!”


    當明確得知越璨果然插手了這件事,森明美徹底崩潰,不顧是在車內,她尖叫著向葉嬰撲過來!“你這個害人精!我殺了你!”


    森明美的雙手揮向葉嬰的麵頰,十隻尖尖的指甲,凶狠得像是要將那張臉抓花!司機嚇得猛踩刹車!越璨驚得一聲怒吼,從車座的空隙間伸出右臂將森明美抓住!


    “醒一醒吧!”


    司機猛踩刹車之後,車內所有的人都震動了一下。葉嬰閃避過森明美凶狠揮舞的雙手,順勢抓住,用力一扭,森明美痛得慘叫一聲,淚涕俱出。


    “森明美,你聽好了!”葉嬰冰冷地盯著森明美,“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葉嬰清晰無比地說:“如果你還有那麽一丁點的聰明,就去宣布自己退出接下來的比賽!如果你還是又愚蠢又貪婪,還是不知悔改,還是咬定是我抄襲你,那你就繼續往死路上走吧!我看你到時能拿出什麽樣的參賽作品來!”


    打開車門,懶得再去看森明美的反應,葉嬰大步踏出去,砰的一聲重重將車門關上。


    正是下午,日本東京的街頭熙熙攘攘,陽光清冷慘白,她漠然地走著,漫無目的,腦中空白一片。街道旁邊傳來陌生的音樂,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慢慢地,她意識到有一個人始終陪在她的旁邊。


    “你心軟了。”


    身邊響起低沉的男聲,在她木然抬眸的時候,越璨遞給她一杯熱咖啡。咖啡又苦又澀,她默默喝了一口。


    “是她自尋死路,”牽起她的手,越璨帶她慢慢走過一個又一個街邊的時尚小店,“不用同情她,她的瘋狂和崩潰是她自己一手造就的。”


    葉嬰冷然說:“我記得她曾經是你的女人。”


    “那時候……”沒有在意她的嘲諷,越璨握緊她的手,他的掌心幹燥熾熱,“那時候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她是越瑄的未婚妻,又極得爺爺的寵愛……”


    “所以你同她也是有一段真感情的。”葉嬰麵無表情地說。


    “哈哈,你在吃醋嗎?”笑著握了一下她的手,越璨看向她,見她全無笑意,輕輕歎息一聲,“從始至終,我隻愛著同一個女人,她又冰又冷,長滿尖刺。可是,隻有同她在一起,幸福才會在我的身體裏流淌。”


    “甜言蜜語,不知騙了多少女人。”葉嬰嘲弄地說。


    森明美是一個,潘亭亭是一個,這些年來收集到關於他的剪報,裏麵的女人像走馬燈一樣,他的緋聞從沒有斷過。他怎麽會以為,她會被他區區幾句情話騙倒。


    走在日本東京的街頭,四周是陌生的人來人往。拉著她的手,看著她冰冷的麵龐,越璨心中卻是一片暖陽,他很滿足,終於能夠與她在明亮的白天走在人群中。


    她不信他。


    但他不想再用語言去告訴她,這些年來他是如何為她守身如玉,從他的心靈到他的身體,每一寸、每一分,都是屬於她的。


    沒有了她,他的內心充滿恨意與黑暗。那座種滿薔薇花的玻璃花房是他唯一的寄托。


    她是一朵冰凍的薔薇花。


    以前,他可以慢慢去將她焐熱。現在,他也可以。也許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也許還需要再經曆更多的事情,她才會再次真正接納他,信任他,相信他對她的愛。


    “我愛你。”


    陌生的街頭,越璨隻回答了她這一句,然後眼睛一亮,驚奇地帶她走進旁邊的一間布偶店。店裏擠得滿滿的布偶娃娃中,他拿起一隻,笑著推她走到鏡前,將那隻布偶娃娃比在她的腦袋邊。


    漂亮的布偶娃娃,冰冷,不苟言笑,板著一張小臉。


    同鏡子裏葉嬰的麵孔,長得惟妙惟肖。看著鏡子,葉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後莞爾一笑,將布偶娃娃放入手心摸了摸。等她的神情終於柔和下來,越璨已看得癡迷。


    “伯母!伯母你一定要幫我!”從日本回來之後,森明美淚痕滿麵地第一時間撲倒在謝華菱麵前,哀泣著,“絕不能讓葉嬰再繼續參加比賽!這是她和越璨的詭計!伯母,我錯了,我現在知道,您是對的,是我太傻,是我大錯特錯!”


    寂靜的餐廳。


    在謝華菱獨自用晚餐的時刻,森明美衝了進來。看到森明美那憔悴消瘦的身形、通紅流淚的雙眼和顫抖抽搐的麵部肌肉,謝華菱嚇了一跳。


    “伯母!越璨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他全都是在騙我!他利用我去傷害瑄,利用我去騙取謝爺爺的信任!”跪在謝華菱的麵前,森明美哭得痛不成聲,“伯母!現在越璨又和葉嬰勾搭在一起,他們要把我趕出謝氏,把謝氏的時裝業從您那裏、從瑄那裏搶走!”


    “越璨和葉嬰……”


    突然,森明美驚恐地睜大眼睛:“啊,他們說不定早就認識!說不定葉嬰就是越璨一手安排進來的!伯母,您想想,原本我和瑄已經訂婚,很快就要結婚,結果,越璨來引誘我,然後車禍,然後葉嬰憑空冒出來去勾引瑄!原本瑄和您的感情那麽好,結果被葉嬰挑撥之下,瑄也沒有以前那麽聽您的話……”


    越說越覺得這種猜測是真實的,森明美顫抖驚恐地抓緊謝華菱的雙手,滿臉淚水:“伯母,我們上當了,我們上當了!”


    謝華菱越聽越心驚,身體晃了晃,勉強說:“也許是你瞎猜。”


    “不—”森明美尖叫,“伯母,您再想想,您好好想想!瑄的車禍是誰做的?如果瑄出了事,誰的收益最大?!是越璨!瑄出車禍的時候,是誰在他的身邊,是誰慫恿他上了那輛車?!是葉嬰!還有,您還記得,當時葉嬰在這裏,就在旁邊那個客廳,她親口承認她進過監獄,她是從監獄裏剛剛被放出來的!可是,她現在卻不承認,還反過來說我誣陷她!伯母,您好好想想,別人不知道這些,可您是知道的啊,您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啊!”


    謝華菱霍地站起來。


    因為起得太猛,她眼前黑了黑,手撐住餐桌才穩住身體,碗碟餐具一陣淩亂響動。是的,沒錯,自從瑄兒車禍,自從葉嬰出現,一切就仿佛失去了控製,朝著可怕的方向發展。


    偌大的謝宅。


    已經很久都是冷冷清清,餐廳裏永遠隻有她一個人。隨著越璨和葉嬰在公眾麵前出雙入對、大秀恩愛,瑄兒的身體也越發……


    “伯母!我錯了,是明美錯了!”森明美哭著抱緊謝華菱的雙腿,“我不敢求您原諒我,但是,不能再讓他們這樣下去了!


    必須趕走葉嬰!徹底趕走她!不能再讓她這樣傷害瑄、傷害您、傷害整個謝氏集團!”


    第二天上午,謝氏集團董事會召開臨時緊急會議。


    “因為媒體和輿論的誤導,亞洲高級女裝大賽抄襲事件,被混淆真相,”在越瑄和越璨缺席的情況下,謝華菱主持這次董事會,她今天一身暗黑花紋的套裝,神情嚴肅,“既然這次亞洲高級女裝大賽,我們謝氏是主要發起人,也是最重要的資助方,那麽為了公平公正,為了以正視聽,我們謝氏將會要求大賽驅逐葉嬰,確立森明美在中國區唯一冠軍的地位!”


    董事們麵麵相覷。


    轟轟烈烈的抄襲事件他們當然是知道的,昨天大賽組委會剛剛在日本宣布葉嬰、森明美同時進入下一輪決賽,今天謝華菱就要求大賽改變決定,隻讓森明美一人晉級。


    這……


    會議室的橢圓桌,森明美就坐在謝華菱的右手邊。麵對其他董事們投過來的異樣目光,她神情泰然,毫不在意。對於跟葉嬰的交手,她已經不再戀戰,她要快刀斬亂麻,不管動用什麽關係,能將葉嬰從她身邊趕走就行!


    “第二件事情,”不給董事們討論的時間,謝華菱接著說,“設計部的葉嬰填寫虛假履曆,隱瞞入獄背景,違反了公司製度,所以從即刻起,開除葉嬰設計部副總監的職位,將她立刻趕出公司!”


    嘩—董事們震驚了!


    他們再也坐不住。自從葉嬰進入設計部,集團的時裝產業異軍突起,從銷售額到利潤額都帶來了極大的驚喜,mk品牌逐漸做大,甚至僅僅一項“擁抱”裹身連衣裙的推出就使得年度報表數字增色很多。這樣傑出的天才設計師,不但不想辦法留住,反而要把她趕走?


    “華菱啊。”


    董事會的左老爺子是跟隨謝鶴圃的老班底,也算是看著謝華菱長大的,在其他董事們的眼神求助下,他倚老賣老,笑嗬嗬地說:“這件事情呢,我覺得不著急。亞洲區決賽就在下個月,咱們謝氏能有兩位設計師參賽,是好事啊!等亞洲區的比賽結果出來,是誰抄襲誰,也就一目了然了嘛,有才華的人咱們謝氏一定要留下!”


    左老爺子和藹地看向森明美:“明美啊,你是洛朗大師的掌上明珠,家學淵源,在決賽裏肯定可以證明自己實力的嘛!隻要明美拿到全亞洲區的冠軍,什麽流言蜚語也都煙消雲散了,對不對,嗬嗬嗬嗬!”


    森明美的臉色難看極了。


    謝華菱目光複雜地瞟了一眼森明美,再麵無表情地咳嗽一聲,對董事們說:“如果對前麵的兩項有異議,等會兒可以按照股權進行投票。”


    這話一出。左老爺子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其他董事們也訕訕然。


    謝氏集團的股份高度集中在謝家,此刻股權份額最高的越瑄、越璨、謝老爺子都不在,在座各位手中所有的股權加起來,都沒有謝華菱的多。不過今天也是奇怪,越璨、越瑄兩兄弟竟然都沒有出席會議。


    這麽一想,董事們忽然明白了。


    昨天越璨和葉嬰都參加了在日本舉行的亞洲高級女裝大賽新聞發布會,應該還沒來得及趕回來,謝華菱選擇今天一大早召開董事會看來是頗有深意的。至於越瑄和謝老爺子,自然是站在謝華菱一邊,說不定股份都由她暫時代持了。


    突然,會議室的門開了一道縫,謝華菱的秘書神色匆匆地小跑進來,俯在謝華菱耳邊說了幾句話。


    謝華菱臉色大變!


    隨著響起一行人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啪!


    會議室的兩扇大門齊齊打開!


    森明美和其他董事們齊齊轉頭,聞聲望去,謝華菱如臨大敵,她揮手讓秘書走開,麵色緊繃。


    會議室的大門洞開。先走進來的是長相如少年一般的謝灃,眾人對謝灃並不陌生,以往越璨有事無法出席會議時,也會讓謝灃代表他出現。然後是謝青。


    謝青是越璨的私人保全。


    “我很好奇,是什麽重要的秘密會議,需要趁我不在召開?”高大的身形帶著逼人的壓迫感。越璨大步走進來。他似笑非笑地掃視一圈在座的所有董事,目光掠過麵容瞬間慘白的森明美,落在謝華菱身上,說:“副總裁,您的秘書該解雇了吧,這麽大規模的董事會議,居然忘記通知我?”


    謝華菱狠狠瞪他一眼。“哼,也許sandy通知你的時候,你正在跟哪個女人鬼混,所以沒接到電話也有可能!”


    “哦,是這樣?”越璨笑得浪蕩不羈:“那我要去查查有沒有來電記錄了,這很容易查,對吧?”


    謝華菱氣得臉色赤紅。肯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她是特意趁越璨在日本趕不回來,希望召開董事會三下五除二將事情處理掉。惱怒地巡視全場每個人,她簡直覺得每個人都是叛徒!而此刻,跟在越璨之後走進來的那個明眸皓齒、冷傲如冰薔薇的女人……竟然是葉嬰!


    “她來幹什麽?!”謝華菱勃然大怒,霍然站起,伸手怒指向葉嬰:“這是董事會,也是你配進來的地方?!給我滾出去!”她恨透了葉嬰,都是她看走了眼,竟然讓這個惡毒的女孩留在瑄兒身邊,偷走了瑄兒的心,害得瑄兒……


    “森小姐並非董事,不是也來了嗎?”


    笑得很隨意,越璨擁住葉嬰的肩膀,朝寬大的橢圓桌走來。


    森明美咬緊嘴唇,低下頭,死死盯向桌麵的文件。謝華菱所坐的位置是會議主持人的位置,眼見越璨走過來了,卻頑固地一動不動,不挪位置。


    謝華菱左手邊的幾位董事立刻站起來。


    越璨不以為意地緊挨著謝華菱坐下,葉嬰坐在他的另一邊,她似乎心情很好地對森明美微微而笑。森明美緊繃著臉,仿佛沒有看見。謝灃、謝青站在越璨和葉嬰的身後。


    “我剛才好像聽見,有人提到‘葉嬰’兩個字,”目視全場,越璨笑笑地說,“是在討論什麽?”


    謝華菱怒沉著一張臉。


    森明美捏緊指尖。


    在一片沉默中,左老爺子清一清嗓子,將前麵謝華菱宣布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聽完,越璨笑了,靠向椅背,看著謝華菱,說,“副總裁,您對森小姐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可以理解。隻不過,董事會是基於集團公司的立場召開,所以請不要把個人感情淩駕於公司利益之上。”


    “你才是公私不分!”謝華菱氣得滿胸冒火,“誰不知道,你和葉嬰現在廝混在一起,你護著她,你想把整個謝氏揣進你們的口袋!”


    “這是葉嬰小姐進入謝氏之後的相關業績報告。”


    在越璨的示意下,謝灃將一份份文件分發給在座的每位董事,最後放在謝華菱和森明美的麵前。越璨施施然地坐著,翻開文件,似乎欣賞謝華菱的表情般,微微笑著說:“副總裁,你可以看一下。葉嬰小姐進入公司還不到一年,但是為公司所帶來的利潤,已經超過了森明美小姐供職以來五年的總和。五年來,時裝部在森明美小姐的帶領下,業績平平,高級女裝事業毫無進展,而葉嬰小姐加入之後的短短時間,謝氏時裝風生水起,不僅在亞洲的影響力大增,而且在全球時尚圈也打出名號。這樣有才華和天分的人,是我們謝氏的珍寶,是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住的人才!”


    森明美死死掐緊指尖。


    “是啊!是啊!”


    文件裏,各種數據和曲線圖清晰無比,眾董事們紛紛附和。從公司的角度來看,別說應該牢牢留住葉嬰,森明美和葉嬰之間的正副職位也實在應該換一換才對。


    眼睛盯著文件裏的數字,耳邊是董事們對越璨附和讚同的聲音,怒火在謝華菱的心口亂竄,猛地一拍桌子,她麵色發赤站起身高聲說:“我不同意!”


    憤怒地瞪著在座每一位董事,謝華菱說:“謝氏集團是由我的父親一手創立,從創立之初,就秉承正直清白的作風!這個葉嬰—”


    謝華菱怒不可遏地指向端坐在越璨身旁的葉嬰,說:“—她居心叵測,來曆不明!她抄襲明美的設計圖,不但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倒打一耙!這樣品性的人,即使能帶來再多的錢,也是謝氏的恥辱,是損害謝氏的禍端!謝氏絕不能容下這樣的人!我要解雇她!現在就解雇她!”


    按住薄怒的葉嬰,越璨緩緩起身,他目視謝華菱,肅聲說:“副總裁,你的臆想症越發厲害了!葉嬰與森明美之間,究竟是誰抄襲了誰,證據已經十分確鑿,大家心中也已有公論,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就不會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汙蔑之語!就算你還想自欺欺人,那麽等到亞洲區的決賽,看看你鍾愛的森明美小姐究竟能拿出什麽樣的作品來,你自己也就一清二楚了!當然,除非你不敢!”


    目光如刀,掃過森明美,越璨冷冷一笑:“除非,你對於究竟是誰品德惡劣,究竟是誰抄襲誰早已心知肚明,否則,怎麽會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替森明美小姐除掉葉嬰?副總裁,請讓我提醒你,雖然謝氏是由你的父親一手建立,但它已經是上市公司,它還有除你之外的其他股東和廣大的股票持有人,你不能因你一己之私,就罔顧其他所有持股人的利益!”


    “你—”


    謝華菱氣得倒仰,怒火上衝,她高喊:“我不跟你廢話!我是謝氏的大股東,這裏我說了算!我就是要解雇葉嬰!我就是要她現在就滾出謝氏!我就是要亞洲高級女裝大賽將她趕走!你是什麽東西,也配對我指手畫腳!你不過就是一個野種!你根本不配姓謝!你媽是一個賤種,你也是一個賤種—死乞白賴地巴著我們謝氏不放,你存的是什麽心!我告訴你,隻要有我謝華菱在,謝氏就是我們家的!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在場所有的董事們已經震驚得無法言語了。


    越璨氣極反笑:“好,謝副總裁,你說得很好!既然如此,我也正好有事情要宣布,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看了一眼身後的謝灃,越璨問:“通知到越瑄了嗎?”


    “是,已經通知到二少,”謝灃回答,“大約再過十五分鍾左右,二少就能趕到。”


    “瑄兒?”謝華菱一驚,突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你喊瑄兒來幹什麽?!”難道越璨是想讓瑄兒為葉嬰說話?自從瑄兒跟葉嬰分手,身體就越來越差,越璨這壞小子該不會是要在瑄兒麵前耀武揚威,更加刺激瑄兒吧!


    “少安毋躁。”


    越璨施施然坐進椅子裏,不再理會謝華菱,反而跟其他董事們交流起最近謝氏集團的一些計劃案。會議室內的主控權不知不覺已經被強大氣場的越璨掌握,謝華菱又急又怒,她看看唇色慘白的森明美,再瞪向一派淡定的葉嬰,也不知待會兒瑄兒來了會有什麽局麵。


    不過。


    瑄兒來了也好。


    從小到大,無論什麽樣的情況,瑄兒都能處理得非常妥帖。這也是瑄兒雖然病弱,但是始終能掌握謝氏集團大權的原因。


    時間走得又快又慢。


    “啪!”


    當會議室的大門再次打開,謝平推著輪椅中的越瑄進來的時候,越璨、謝華菱、森明美和所有的董事們全都望過去。


    這是初冬的上午,會議室有整麵牆的落地玻璃窗,窗外厚厚的雲層,一朵一朵棉絮狀,正飄著細碎的雪花,葉嬰沒有抬頭,她望著麵前文件裏的數據,一個個數字如同在靜靜地跳動,讓她無法看得清楚。


    身旁有輪椅駛過的聲音。


    有謝華菱的聲音,有森明美的聲音,有董事們的聲音,有座位挪動的聲音,有濕潤的如梔子花般的氣息透過空氣靜靜沁來,她的心跳驀然亂了幾拍,閉一閉眼,她調整好呼吸,正想向那個方向看去。


    越璨的手臂擁在她的肩膀。她抬頭。熾熱的手掌緊緊握了一下她的肩頭,越璨對她露齒而笑。直直盯緊她,他的笑容濃烈燦爛,然後仿佛宣告所有權般,將她拉近,在她的頰邊印上一個滾燙的吻。


    四周響起低低的抽氣聲。


    有一道深邃的目光,葉嬰被越璨緊盯著沒有扭頭去看,耳邊接著聽到的是謝華菱怒不可遏拍桌高喊:“這是開會!注意點你們的形象!”


    手臂從葉嬰的肩膀滑下,越璨牽住葉嬰的一隻手,笑容燦爛地對滿臉怒氣的謝華菱說:“副總裁,您說得對。隻是有時情到深處,難以自控。”


    謝華菱氣得倒仰,明知越璨這副做作是為了刺痛瑄兒,可她偏偏也不敢再刺激瑄兒。臉繃得鐵青,謝華菱怒聲說:“好,越璨,既然你已經興師動眾把越瑄找來,那現在就開始投票吧!還是老規矩,投票按照股份的份額,是不是要解雇葉嬰,是不是要把葉嬰趕出亞洲高級女裝大賽,一切就看投票的結果!”


    時至今日,她相信瑄兒一定已經看穿了葉嬰的真麵目。她和瑄兒的股份加起來,即使越璨和在場的所有其他董事都反對,也絲毫不會影響到局麵。


    “不要著急。”


    越璨微微笑著,他握住葉嬰的右手,目光巡視全場,掃過惱怒不止的謝華菱,落在輪椅裏的越瑄身上,說:“這麽冷的天氣,讓越瑄你專程從醫院趕來這裏,當然不會是因為這麽區區一件小事。今天,在這次董事會臨時全體會議上,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會議室落地窗外的雪花越來越大。一片片飄落,晶瑩無聲。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輪椅中的越瑄,坐在橢圓長桌的主席位。


    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棉絨外套,裏麵隱約可以看到是醫院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膝上蓋著一塊灰格的厚毯。因為外麵下雪的緣故,他的黑發上落了一些雪花,在慢慢融化,濕濕的,透著雪的寒意。


    謝灃再次向會議室中的每個人發放文件。


    蒼白如梔子花瓣的手指翻開桌麵上的文件,在越瑄低頭凝看文件內容的時候,葉嬰睫毛一顫,終於可以悄無聲息去看他。比起海邊的那次偶遇,他的身體似乎更加不好,嘴唇淡色,眉心微微皺著,被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映襯著,他的雙眉濃黑得驚心動魄。


    仿佛窗外的雪再大些,他就可以融入那些潔白的寒意,一起消散,一起再無蹤跡。


    “這……這……”


    看著新發下來的這一份文件,在座的董事們震驚極了,他們驚駭得麵麵相覷,雖說從去年開始謝氏集團的股份就頻頻有異動,可是……


    “這是怎麽回事?!”


    謝華菱大驚失色,拿著文件的手開始顫抖,怒血上攻,額角的青筋氣得一跳一跳,她怒瞪向越璨,厲聲說:“我不信!謝氏的股份怎麽可能百分之五十二都到了你的手裏!這絕不可能!謝氏的股份,我父親手裏有百分之三十,越瑄那裏有百分之十,我手裏有百分之五,還有在座的這些股東,即使你把剩下散碎的股份全都收購,我也不相信你能有百分之五十二!”


    森明美也是又驚又慌。


    不。


    這絕不可能。


    別說是謝華菱剛才說的那些股份,就她知道的,父親森洛朗手中也有謝氏集團百分之三的股份,這些都是絕不可能會轉讓給越璨的!那麽,此刻文件上出現的謝氏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已歸越璨所有是怎麽回事?!


    葉嬰看著越瑄。


    同謝華菱的暴跳如雷不同,此刻的越瑄是如此靜默,就如會議室窗外靜然飄落的一片片雪花,他的目光亦是靜默的,看著文件上的數字,仿佛早知會有這樣的結局。


    站在稠密的花葉後,一切荒誕得就像是一個夢境,而耳邊轟隆隆的雷聲,又令她戰栗得從未有過的清醒!


    “明白了嗎?”


    打量著她蒼白木然的麵龐,越璨近乎殘忍地說:“這才是越瑄。這才是真正的越瑄。”


    靜靜吸一口氣,葉嬰強迫自己將視線從越瑄的身上移開。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再在意他,當他把話已經說得那麽冷酷而清晰。


    “副總裁,如果您對數字有懷疑,歡迎您去進行查證。”笑著回視了一下葉嬰,越璨專注地繼續欣賞謝華菱此刻的表情。他愉快地說,“原本我也是拿不到這麽多的股份,但誰知,遠在瑞士的謝老爺子突然要出手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也隻好順便請人替我買下來了。”


    “胡說!”


    謝華菱完全不相信:“我父親怎麽可能會轉讓股份?!即使他要轉讓,怎麽可能不先告訴我?!”


    “哈哈,那就要問謝老爺子本人了,”越璨挑眉,“也許他老人家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急需用錢,所以隻能私下偷偷出手?”


    越瑄眉心一皺。


    聽出這話裏隱含著的惡意,謝華菱氣得渾身發抖,食指指向越璨:“你—是不是你做了什麽?!我這就給父親打電話!我告訴你,謝越璨,如果你敢對我的父親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絕饒不了你!”說著,謝華菱抓起手機,手指顫抖著去按電話號碼,但手機那端在撥通之後,突然響起一陣陣忙音。


    會議室裏董事們神色大變,紛紛低聲耳語。


    大少越璨與二少越瑄之間的權力鬥爭早已在高層之間心照不宣,從去年開始,集團股份的異動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所察覺。他們以為股份在大少、二少之間一直處於膠著狀態,萬萬沒想到,大少居然一下子拿到了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


    這是絕對的控製權!


    長年由謝氏嫡係掌握的集團控製權,頃刻間竟然已經易主了嗎?!


    “不過,我前幾日已經將這謝氏集團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進行了轉讓,”欣賞著在場每個人的神情,在董事們議論的高潮稍稍平複一些之後,越璨又施施然拋下另一枚炸彈,他站起身,環視全場,笑著說,“所以今天我要宣布的重要事情就是—”


    森明美突然生出一種可怕的預感!謝華菱死死抓緊手中的手機,額角青筋狂跳如要迸裂。


    “—所有這些股份,我已無償轉讓給葉嬰小姐!”


    雙目凝注著葉嬰,越璨對她微笑,俯身,牽起她的手。在會議室董事們驚愕震撼的目光中,葉嬰對越璨笑了笑,她緩緩自座位上站起,並肩站在越璨身旁。


    “很高興能夠成為謝氏集團的重要股東。”


    淡淡微笑著,葉嬰環視全場,她的目光避過越瑄,逐一落在在座的每一位董事身上。有的董事驚疑不定,有的董事微笑友好,有的董事漠不關心,而森明美盯向她的眼神中充滿毫不掩飾的敵意和仇恨!


    “我相信,這個消息很突然,大家需要用一段時間來消化。”葉嬰的笑容矜持而淡然,“所以,我建議,正式的全體董事會議推遲到下周一舉行,屆時我們再進行討論集團內部的人事變更,比如執行董事長謝越瑄先生,副總裁謝華菱女士,以及設計部總監森明美小姐的去留問題。”


    滿場肅靜。


    “你—你—!”手指顫抖地指向葉嬰,謝華菱胸口狂怒澎湃,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得滿臉發紫,身體後仰徑直摔倒在地上。


    嘭—“啊—”森明美驚呼,向暈倒的謝華菱衝過去!越瑄也立刻離開輪椅,他半跪在地毯上,麵色蒼白地查看謝華菱的情況。


    會議室裏頓時亂作一團!


    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有人衝出去喊集團醫務室的人立刻過來,有人喊著打開窗戶通風。而即使在突發情況的緊張忙碌中,會議室裏每個董事心底都深深明白,謝氏集團恐怕已經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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