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未到,一輛掛著‘秦國公’木牌的馬車停在將軍府,趕車的家奴跳下車來,將凳子放好,剛要伸手掀簾子時他家二小姐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鑽出來輕快地從另一旁下去,他隻能將凳子又放回原地,這才拿出懷裏的拜帖走到守在門口的兩個士兵前將帖子遞上去,恭敬地道:“秦國公府拜上。”


    方然站在遠處看著他們你問我答,隻是來做個客,要不要跟守城門似的這麽嚴厲。那天她和秦鴻說要來謝賀雲揚,隻是想找個機會到書房去來證實自己心裏的猜測,猜測是證實了,可這句話秦鴻也當真了。按理說就算他當真了,也應該把秦可漪一起叫上,放著這麽好的由頭不用,就說要自己一個人來,她前幾天還跟賀雲揚吵過架,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待見,況且她心裏也確實沒底,她想知道賀雲揚有沒有懷疑上徐叔。


    “二小姐?”


    方然正想著一些事情,突然就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就看見阿毅牽著一匹馬往這邊走來,“二小姐怎在此?”


    “我找你們家將軍,這回我有拜帖了。”方然笑著伸手指了指門口答話的家奴。


    阿毅不禁一愣,哪有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孤身一人來他家拜訪的道理,況且偌大一個秦國公府居然隻讓一個庶出的二小姐前來拜訪,叫別人聽了去,還當將軍府叫人如此輕視呢。不過轉念一想,現在秦府上下已在將軍府監視之內,秦國公是習武之人,也未必發現不了,這時候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小姐派到府裏來,也不知道心裏打的什麽算盤。想著,阿毅笑道:“既有拜帖,二小姐跟我進來吧。”


    吩咐家奴過了午時再來接後,方然跟著阿毅進了將軍府,一進門她就驚呆了,別人家進大門後都是一步一景,花團錦簇,這裏倒好,進來就看見兩旁十幾匹駿馬,個個精神抖擻。


    “這個時候,我家將軍都在練劍。”阿毅說著回身做了個請字,帶著方然往右邊走去。


    方然緊跟著阿毅,四下到處張望,裏麵倒是寬闊,隻是四周都是些高大粗壯的木頭樁子,全都是冷冰冰地,就連偶爾走過的長廊兩個燈籠都沒有,更不用提任何精致的裝飾物了,而且她總覺得哪裏有敲鼓的聲音響起,這些就算了,有一點她就忍不住了,因為她發現這一路走來,看見低頭幹活的都是男的,連個女人影子都沒有見著,就好奇地問阿毅道:“你們這裏怎麽連個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沒有?”


    阿毅邊走邊回頭笑道:“府裏倒是有六個丫鬟,是專門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住在左院,她們走的也是左院的門。我家將軍自小在軍中長大,周圍都是些男人,也不喜女子近身接觸,這邊是右院,有操練場、馬場,還有一片竹林。”


    方然聽到這裏還有馬場,心裏立馬有了一點點小激動,結果沒走多遠,她就聽見了響亮而整齊的喊聲,視野也跟著一下子開闊了起來。因為前麵正是一片寬闊的平地,敲鼓聲就是從這裏傳來的,平地上全都是穿一身黑色軟甲的士兵,有的在持長槍操練,有的在相互搏鬥,還有練習射箭的,更有一排排方然說不上名稱的武器擺放整齊,要不是站在高高的長廊上,方然會立即腦充血地衝上去。


    “二小姐?二小姐!”阿毅叫了好幾聲她都沒有聽見,隻是看著操練場上雙眼放著精光,異常興奮,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會喜歡這利器相鬥的場麵,不過看著她毫無意識地一步一步上前,阿毅生怕她會跳下去,趕緊伸手拉了她一把,“二小姐這邊走。”


    “哦,好。”方然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才跟著他走。


    兩人又走了好一會才走到一片竹林麵前,“二小姐在此稍後片刻。”阿毅說完便朝方然拱手行禮後退到一旁去。


    方然點了點頭,看見賀雲揚的身影在竹林間穿梭,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見一個活人在自己麵前練著真正的劍,那練劍的姿勢簡直是帥到沒朋友,她第一次見他時就是被他的身高給鎮住了,真是沒有想到古代也有這麽高的人,好像差不多有一米九左右,偏偏這人腰背挺拔,要是打群架,光叫他往人前一站就能鎮住場麵啊。


    感覺到竹林外有其他人後,賀雲揚收勢停了下來,回頭就看見了秦月站在竹林外。


    方然見他看了過來,立馬笑著衝他揮了揮手。


    賀雲揚眉頭一皺,持劍將之擲入泥土,大步走了出來,順便掃了一眼阿毅,阿毅忙低下了頭,又後退了幾步。


    “賀……”方然剛開口,話音還未落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因為賀雲揚隻是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徑直繞過她走到一邊的竹屋去,拿起欄杆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再將外衣穿上。


    方然衝著空氣一笑,轉身走過去道:“我這回真的有事找你。”


    “何事?”兩個冷冰冰的字從方然的腦門上壓過,有條不紊地整理他的衣袖。


    “我來謝你啊,謝你上次救了我和勖王,這個送給你,算是來謝恩了。”方然說著,從袖子裏麵扯出兩塊皮製護腕,這古代的衣服就是好,闊長的袖子裏麵可以裝好多東西,“這叫私人訂製,隻此一套,你看,上麵寫了你的名字,所有全國隻此一套。”


    賀雲揚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女人要送自己護腕,而不是一些花花綠綠的文人墨客用的東西,可他卻毫不領情地道:“怎麽,你想賄賂本將軍?”


    “禮輕情意重嘛,這個不值錢的,但是卻是個實用的東西。”


    “本將軍多的是。”賀雲揚說完就走。


    方然趕緊繞到他前麵去,伸出手道:“那你給我錢,就當是你買的,這不算賄賂吧?”


    賀雲揚感到好笑地看著她,一把擋開她的手,“即是不值錢的東西,本將軍為何要買?”


    “不要算了!”方然突然恨得牙癢癢地瞪了他一眼,她每次跟這個人說不上幾句話就有掐死他的衝動,從來沒見過這麽難搞定的男人,頑固不化,不講情麵,這是人嗎?每回都在他手裏吃啞巴虧!憤憤不平地轉身就走時,突然迎麵撞上一張馬臉,嚇得她尖叫了一句一屁股摔在地上,卻見是賀雲揚的那匹欠揍的黑馬。


    賀雲揚見她如此狼狽地摔倒,一下子忘記了剛才她無禮野蠻地態度,抬頭就爽朗地笑了出來。


    “賀雲揚你個混蛋!”方然摔得感覺整個屁股都沒了似的,可這個人非但不扶她,居然還這麽沒心沒肺地嘲笑,她抓起手邊的碎泥土就朝他丟了過去。誰知這黑馬甚是通人性,立馬調轉了頭,兩隻後蹄子刨著地上的泥土全飛向方然。


    方然剛轉過頭來就被潑了一臉,她又是叫又是氣地伸手用袖子護住了頭,兩隻腳亂蹬,想要將飛來的泥土踢掉。結果她這一滑稽的舉動又讓賀雲揚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就連站在遠處的阿毅也是笑彎了腰。


    賀雲揚笑了好一陣才將手湊到嘴邊吹響口哨,黑馬聽見後,立馬放下了它的兩隻蹄子。


    方然感覺到它停了下來,也不顧自己身上的泥沙和一臉的灰,爬起來就要跟賀雲揚拚命,結果賀雲揚搶先一步說道:“把本將軍的馬洗幹淨了,一切好商量。”


    於是,方然很沒出息地出現在竹林後麵的馬場,馬場並不是很大,可也不小,眺望得專注些,也能看見隱約突現的府牆,難怪這個將軍府要建在離城中心這麽偏遠的地方,感情是這裏土地多。方然在井邊打了一桶水上來,先把自己身上的泥土洗了再說,等她又重新打了一桶幹淨水上來時,她不禁有些納悶,納悶為什麽要聽他的話給他洗馬?不過這個念頭隻是在腦袋裏不重不癢地過了一遍,她就提著水桶跌跌撞撞地跑到黑馬身邊,拿起裏麵的刷子湊上去就犯難了,她雖然知道騎馬,可這給馬洗澡要怎麽洗?


    賀雲揚在一旁看著她停下來,拿著刷子往自己身上比劃了幾下,看著看著就想發笑,可下一刻,他便看見她突然扔了刷子,提起桶後退了幾步就將裏麵的水全都往馬背上潑了過去,惹得馬兒全身一個激靈地抖動了起來,水珠全甩在了她身上,她卻一邊躲居然還一邊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玩起勁了,眼見她又去打了水來,忍不住走上去喝住她。


    “幹什麽?”方然隻能將水桶放下,伸手擦掉臉上沾上的水珠,她神經突然一抽,想用這些水把賀雲揚潑死,然後自己就跑。誰知她還沒有想完,黑馬突然掉頭離開,一屁股撞向方然,似在懲罰她剛才的粗魯動作。


    方然一個重心不穩地撞在賀雲揚懷裏,立馬聞到他衣服上好聞的味道,抬頭就對上了賀雲揚的眸子,像散不開的墨般濃鬱到令人心醉,方然的心跳沒來由地突然加快,心跳得跟打鼓似的,臉飛紅了起來,這種感覺,恍若是她第一次擁抱駱新時的怦然緊張。


    賀雲揚低頭看著她的小腦袋,一雙純淨如蓮的大眼睛緊盯著自己,臉頰緋紅如霞,他不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著一個女人,心底卻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


    不遠處的阿毅突然見到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屏住了呼吸,似乎立馬就要看見他家將軍將二小姐抓起來扔到地上去,可是沒有,許久都不見他家將軍動手,兩個人就這麽對視著。


    賀雲揚輕眨了眨眼簾,淡淡地道:“你再不鬆手,本將軍便將你扔出去。”


    方然突然反應過來,彈簧似的立馬跳離開他幾米遠,轉過身去,伸手按住自己莫名其妙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


    正在這時,一個家奴急衝衝地往這邊趕來,“將軍!”他大叫了一聲,因跑得太快而摔了一個跟頭,他也顧不上疼痛,爬起來就衝了過來,邊喘氣邊急道:“老夫人的病又犯了!”


    賀雲揚聞言,臉色大變,二話不說抬腳就走了,阿毅和這個家奴也飛快地跟了上去,隻留下被撂在這裏被風吹的方然,看著他們一個個這麽緊張,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年如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係974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係974並收藏萬年如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