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海林娶了一個來自威斯康辛州的瑞典女孩,雖然她仍宣稱愛他,但萊斯特懷疑他的膚色所帶來的新鮮感已經開始消退了。她非常害怕密西西比,斷然拒絕跟萊斯特一起到南方來,就算他向她保證她會很安全,她也不肯。他單獨駕著新的凱迪拉克到克連頓來。


    他抵達醫院時是星期三晚間,看見幾位表親在二樓的候診室看雜誌。他擁抱卡爾·李。自從聖誕假期過後他們就未曾見麵。


    他們進入走廊,遠離親威。


    “她情況怎樣?”萊斯特問道。


    “好多了,好多了。這個周末應該可以回家。”


    萊斯特鬆了一口氣,10個小時前他剛離開芝加哥時她還瀕臨死亡,那是一個表親打電話告訴他的,嚇得他睡意全消。他在禁止吸煙的標示下點起一根香煙,瞪著身材壯碩的哥哥。


    卡爾·李點點頭,望向走廊。


    “葛玟呢?”


    “比平常要糟一點,她在她娘家。你自己一人來的?”


    “是啊。”萊斯特說道,


    他們在三樓找到一間小小的候診室,裏麵有一張折疊椅和牌桌。萊斯特從販賣機買了兩杯味香色濃的咖啡,他用手指攪動杯中粉狀的奶精,仔細地傾聽卡爾·李敘述強暴、逮捕、初審的細節。萊斯特找到幾張紙巾,在上麵畫出法院和監獄的平麵圖。自從他的謀殺案發生至今已4年,他畫時已記不清楚。他在保釋前隻在牢裏待了一個月,自從無罪開釋後他就沒回去過。事實上,他的案子結束後他就前往芝加哥,因為被害人在本地有親屬。


    他們不停地計劃著,一直研究到深夜。


    星期四中午冬雅離開了加護病房,搬進一間私人病房。她的情況已趨於穩定。醫生們輕鬆下來,她的家人帶來糖果、玩具和鮮花。


    她的下巴骨斷了兩根,滿嘴是鋼線,隻能對著搪果幹瞪眼。人群一撥一撥地來去,從走廊到她房間,然後又回到走廊上,護士們在那兒仔細地觀察著。


    傷口很痛,有時她會哭,每個小時護士都從訪客群中打出一條通路,找到病人,為她打一針止痛劑。


    那天晚上她在病房裏,人群靜悄悄地看孟菲斯電視台報道強暴案的消息。電視播出兩個白人的照片,但她看不大清楚。


    福特郡法院每天上午8點開門,下午5點關閉,隻有星期五例外,4點半關閉。星期五4點半法院鎖門時,卡爾·李藏在一樓的一間廁所裏。他坐在馬桶上靜靜地聽了一小時,沒有警衛,沒有人,一片沉寂。他走過寬闊陰暗的走廊,來到後門,由窗口望出去,看不見一個人影。


    他打量整棟建築,兩扇後門向內打開,露出一個寬闊的四方形玄關。最右邊是一道樓梯,左邊也有同樣的樓梯。他朝右走30英尺到樓梯口,上了10級樓梯,然後是一個小平台,他左轉90度,看看四周,一切都和萊斯特所說的一樣,接著再上10級樓梯,到達拘留室,那是個小房間,隻有15英尺見方,除了一扇窗戶兩扇門之外一無所有。他打開一扇門。走進大法庭,前麵是一排排鋪了軟墊的座位。他走到通道口,坐在第一排。


    他沿著通道走向後方出口,仔細觀察整間法庭。它和星期三那天看起來不一樣,他順原路走回拘留室,試開另一扇門,那是通往欄杆後方進行審判的區域。他坐在萊斯特、柯伯和威拉得坐過的那張長桌前,右邊是另一張長桌,檢察官坐在那兒。卡爾·李的左方,陪審席的對麵是一道長長的工作台,上麵全是大本紅皮的法院訴訟案件判決記錄。審判期間律師和書記常常在其後走動。工作台的後方,隔著一道牆,就是拘留室。


    卡爾·李仿佛戴著手銬似的靜靜地站起來,慢慢推開矮小的柵門,經過第一個門進入拘留室;然後走下狹窄、陰暗的10級樓梯,然後他停下腳步。由樓梯半腰的小平台,他可以看見法院的後門和門及走廊之間的大部分玄關。在平台右方是一扇門,他將門打開,發現一個狹小的警衛室。他進去後關上門,查看這個小房間,小房間通往樓梯下方。裏麵又暗又悶,擺著掃把、桶之類的東西,顯然很少有人使用。他將門打開一條縫,往樓梯上方望去。


    接下來一個小時他在法院內四處走動。後門另一道樓梯通往陪審席後方的另一間拘留室。樓梯往上到三樓,那兒是郡立法律圖書室和兩間證人室,和萊斯特說的一樣。


    他上上下下地重複這些強暴他女兒的人所走的路線。


    7點鍾時天終於黑了,卡爾·李打開一扇在警衛室旁的盥洗室內的窗戶,靜悄悄地穿越樹叢,沒入黑暗之中。


    “你要向誰報告?”卡拉合上14英寸比薩餅紙盒的蓋子,倒了一些檸檬汁,


    傑可在前廊的秋千上輕輕搖晃,望著菡娜在街邊人行道上跳繩。


    “你在聽嗎?”她問道。


    “沒有。”


    “你要向誰報告?”


    “我不打算報告。”


    “我認為你應該。”


    “我認為我不應該。”


    “為什麽?”


    他搖得更快了,同時吸飲檸檬汁。他慢慢地說:“第一,我無法確定有人計劃犯罪。他說的話是任何一個做父親的人都會說的,我確信他的念頭是任何一個做父親的人都會有的。至於計劃犯罪,我不這麽認為。第二,他對我說的話是要保密的,就像他是我的客戶一樣。事實上,他八成把我當作他的律師。”


    “就算你是他的律師。如果你知道他計劃犯罪,你也該報告的,不是嗎?”


    “是的,如果我確定的話,但我不確定。”


    她並不滿意:“我想你應該報告。”


    傑可沒有回答,這無關緊要,他吃掉最後一塊餅,試圖不理會她。


    “你要卡爾·李這麽做,對不對?”


    ‘做什麽?”


    ‘宰了那兩個家夥。”


    “才沒有。”他不能使人信服,“就算他做了,我也不會怪他,因為我也會做出同樣的事。”


    “陪審團會定他的罪嗎?”


    “你會嗎?”


    “我不知道。’


    “好,想想菡娜。看著在那兒跳繩的天真可愛的孩子,你是個做母親的,現在想想那個海林家的小女孩,躺在那兒,被人打得遍體鱗傷,對著她爸爸媽媽哀號——”


    “閉嘴,傑可!”


    他微笑起來:“回答我的問題,你是陪審團的一員,你會投票定這個做父親的罪嗎?”


    她怒視著他:“要判他有罪是很困難的。”


    他露齒一笑,不再多言。


    “但要是他們在監獄裏的話,我看不出他要怎麽殺他們。”


    “簡單。他們又不是一直待在牢裏。他們來回進出法院。此外,要是他們能付出保釋金的話,也可以出獄。”


    “什麽時候開庭?”


    “夏末吧。”


    “我認為你該報告。”


    傑可從秋千上跳起來去和菡娜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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