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連頓第一長老教會正對著隔街的克連頓第二聯合美以美教會,而兩個教會都和規模較大的第一浸信教會相距不遠。


    傑可很滿意自己不是浸信教徒。他們太死板,太嚴謹,總是叫大家在星期天晚上去做禮拜,這是傑可一直抗拒的椅項儀式。卡拉是浸信教徒,傑可則屬美以美教派,他們交往時達成了一項協議,改入長老教會。他們對這個教會很滿意,也很少錯過各項活動。


    星期天,他們坐在往常坐的位子上,菡娜睡在他們中間,一家都沒在聽講道。傑可望著牧師,心中卻想像著自己在法庭上麵對巴克利,意氣風發地站在10位守法良民麵前,而全國都在觀望等待;卡拉望著牧師,心中則盤算著如何重新裝潢餐廳。在做禮拜時傑可看見一些人好奇地瞥向他,他猜想本教堂的會眾對於他們之間出了名人的情況,心裏多少有點敬畏。教堂中有些陌生的麵孔,不是從未出現的教徒,就是記者。傑可本來不敢確定,直到其中一人目不轉睛一直瞪著他。他才知道他們全是記者。


    “你講得太好了,牧師。”傑可在教堂外的台階握手,言不由衷地說道。


    “很高興見到你,傑可。”牧師說道,“整個星期我們都在電視上看見你。我的孩子們好興奮。”


    “謝了,請替我們祈禱。”


    他們開車到喀拉威去跟傑可的父母共進午餐。金恩和伊娃·畢更期住在喀拉成市區的老家,那是一棟鄉村式的大宅,坐落在占地5英畝的林地上,距離主街有三個街口,而距離學校則有兩個街口,傑可和姊姊在那兒上了12年學。兩老都已退休,但仍有充沛的活力在每年夏天開著活動車屋四處旅行。星期一他們要前往加拿大,勞動節後才回來。傑可是他們的獨子,傑可的姊姊住在新奧爾良。


    伊娃的星期日午餐是標準的南方盛宴:炸肉,新鮮蔬萊——煮的,切碎的,烤的,還有生吃的;自製的麥包和小餅,兩種肉汁,西瓜,哈密瓜,桃子汁,檸檬派和草薄蛋糕。他們隻吃掉一小部分,剩下的全由伊娃和卡拉好好地包起來,帶回克連頓去,然後吃上一個禮拜。


    “你的父母親好嗎,卡拉?”畢更斯先生遞過麵包時問道。


    “他們很好,我昨天才跟母親通過電話。”


    “你們要去看他們嗎?”伊娃問道,她用一個容量一加侖的陶壺倒茶。


    卡拉瞥向傑可,他正在替菡娜舀扁豆。他不想討論卡爾·李·海林。自從星期一晚上以來的每一餐、一切都繞著這件案子打轉,因此傑可不想再回答同樣的問題了。


    “是的,夫人,我們有此打算,但還要看傑可的時間而定,這個夏天他可能會很忙。”,


    “我們聽說了,”伊娃直率地說道,仿佛是要提醒兒子自從謀殺案發生後他就沒打過電話。


    四個大人帶著優慮的神色慢慢地吃著,菡娜則緊盯著蛋糕看。


    伊娃停止進食,清清喉嚨說:“傑可,你想你能替他開罪嗎?”


    “我擔心你們,”他父親說,“這個案子很危險。”


    “他毫不留情地射殺了兩個人。”伊娃說。


    “他們強暴了他女兒,媽,如果有人強暴菡娜,你會怎麽辦?”


    “什麽是強暴?”菡娜問


    “別管這個,親愛的。”卡拉說,“我們換個話題好嗎?”她堅定地望著畢更斯一家人,他們再開始進食。和往常一樣,媳婦的話有道理。


    傑可對母親微笑,沒有望向老畢更斯先生:“我隻是不想談這件案子,媽,我已經厭煩了。”


    “我想我們得從報紙上了解了。”老畢更斯先生說。


    隨後他們聊起加拿大。


    在畢更斯一家吃完午餐的同時,錫安山教堂的會眾在牧師奧理·亞集的鼓動下達到了身被榮耀的狂熱狀態。


    鬧聲忽起忽落。每當有人昏倒,鬧聲便升高,又因疲累而沉落。


    多年的經驗使亞集知道狂熱何時抵達高峰,忘我的亢奮何時為疲倦所取代,以及群眾何時需要休息。在那一刻。他跳到講壇前,以萬鈞之力敲擊。音樂立刻停止,騷亂也平息了,昏倒的人蘇醒過來,孩子們不再哭泣,會眾乖乖地坐下。是講道的時候了。


    牧師正要開講時,後門打開了,海林一家人走了進來。小冬雅牽著媽媽的手,一跛一拐地走來。她的哥哥們跟在後而,最後麵由萊斯特叔叔壓陣。他們慢慢走下通道,在前方找到位子。


    牧師對風琴手點頭,後者開始輕聲彈奏,然後唱詩班開始低吟搖晃。執事們站起來跟唱詩班一起擺動身體。不甘示弱的長老們也起身吟唱。


    突然間,椅名叫水晶的姊妹昏厥過去;她的昏側似有傳染性,使得其他的姊妹們也像蒼蠅般紛紛倒下。長老們唱得比唱詩班還大聲,使得唱詩班興奮起來,風琴的聲音聽不見,於是風琴手加大了音量。風琴手以鏗鏘的指法奏出一段跟風琴所彈的不一樣的聖歌。風琴手反擊回去,每個人都跟著他——唱詩班,執事,長老,婦女,哭泣的孩童——每個人都跟著牧師一同向海林家的小女孩致意。


    卡爾·李的牢房在2號房隔壁,那兒是等著被送往州立監獄的囚犯所住的房間。除了兩名白人之外,其他全是黑人,而他們的共通點則是個個都是凶惡野蠻的犯人。但他們都怕卡爾·李。他和另外兩個順手牽羊的小偷一起關在1號房,那兩人不隻是怕,簡直是嚇壞了。每天晚上都有人護送他到歐利的辦公室,他和警長在那兒共進晚餐,一麵看新聞。他是個名人,他幾乎跟他的律師和地方檢察官一樣喜歡出名。他想對記者們解釋,告訴他們他女兒的事,以及他為何不該坐牢,但他的律師不同意。


    星期日下午葛玟和萊斯特離開後,歐利、小摩斯和卡爾·李從監獄後門溜出去前往醫院。這是卡爾·李的主意,而歐利看不出有什麽害處,便同意了。這三個人進去時路尼一個人在私人病房裏。


    卡爾·李望了那條腿一眼,然後盯著路尼。他們握手。卡爾·李雙眼含淚,聲音顫抖地說他很抱歉,他無意傷害那兩個家夥之外的任何人,他希望並祈禱自己從沒有對路尼做出這種事。路尼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他們溜回監獄時傑可等在歐利的辦公室。歐利和小摩斯藉故離開,留下被告跟他的律師獨處,


    “你們到哪兒去了?”傑可狐疑地問道。


    “去醫院看路尼。”


    “什麽?”


    “這沒什麽不對嗎?”


    “我希望你見任何人之前先通知我一聲。”


    “去看路尼有什麽不對?”


    “路尼在檢方打算送你進毒氣室時會是他們的明星證人,如此而已。他不是我們這邊的,卡爾·李,你跟路尼說話時應該有你的律師在場,明白嗎?”


    “不怎麽明白。”


    “我不相信歐利會做出這種事。”傑可咕噥道。


    “是我的主意。”卡爾·李承認。


    “如果你還有別的主意,拜托讓我知道,好嗎?”


    “好。”


    “你最近跟萊斯特談過嗎?”


    “談過,他和葛玟今天來過了、他們送東西來給我,也告訴我銀行的事了。”


    傑可打算堅持他的費用,他絕不能隻拿900美元就充當卡爾·李的辯護律師。這一件案子至少要抵消他往後3個月的全部生意,而900元根本比最低工資還要少。免費工作對他和他的家人來說都不公平。卡爾·李得設法籌錢。他有很多親戒。葛玟也有個大家庭。他們得做點犧牲,或許賣掉幾輛車,幾畝地,無論如何傑可都得收費。如若不然,卡爾·李隻好另請高明。


    “我把我家的地契給你。”卡爾·李道。


    傑可軟化下來:“我不要你的地契,卡爾·李,我要現金。6500元。”


    “告訴我怎麽辦,我就去做。你是律師,你想辦法。我聽你的。”


    傑可被打敗了,他自己也知道:“我不能隻拿900元,卡爾·李。我不能讓這件案子使我破產。我是律師,我該賺錢的。”


    “傑可,我會付你錢,我保證。也許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我會付的。相信我。”


    要是你被判死刑就不成了,傑可想道。他改變話題:“大陪審團將在明天聚會場討論你的案子。”


    “所以我要出庭了?”


    “不,這是說你明天會被起訴。法院會擠滿了民眾和記者。努斯法官會宣布將開庭日期定於何時。巴克利會到處追著攝像機,大放厥詞。明天是個重要日子。下午努斯就開庭審一件持械搶劫的案子。如果你明天被起訴,我們星期三、四就會出庭接受提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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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訊!就謀殺案來說,法官依法必須在法庭上公開對上帝和每一個人向你宣讀起訴書。他們會在這上麵大做文章。我們將會抗辯無罪,而努斯則定下審判日期。我們將要求合理的保釋金,而他會拒絕,當我提到保釋金時,巴克利一定會大發雷霆。所以我愈想到他就愈恨他,他將會是一根大釘子。”


    “我為什麽不能有保釋金?”


    “對謀殺案而言,法官不必定下保釋金額。他也可以這麽做,但大部分都不定。就算努斯定下保釋金額,你也付不起。所以不必管它了。在開庭前你都得待在牢裏。”


    “我丟了差事了。”


    “什麽時候?”


    “星期五葛玟開車去領我的薪水時,他們告訴她的。真好,是不是?在那兒幹了11年,才5天沒去,他們就開除我。我猜他們八成認為我不會回去了。”


    “我很難過,卡爾·李。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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