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小兩口睡了入冬以來最甜美的一覺,幹爹的家可真暖和啊!方秀蘭覺得,自己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炮爺囑咐方秀蘭和馮冠生:守在家裏看好家,中午自己弄吃的就別等他了,他自己就帶著連長,扛著幾張皮貨出了門。炮爺剛走,方秀蘭和馮冠生就忙碌了起來,他倆兒將這個家裏裏外外又打掃了一遍,家裏的那些家具更是被他倆兒擦拭的一塵不染。


    天黑的時候還不見炮爺回來,小兩口有些擔心了,他倆兒順著炮爺早晨出門的方向上了山坡,他們剛上去不久,就看見炮爺回來了。見倆人等在那裏,連長一溜狂奔衝了過來,隻有短短兩天的時間,連長已經和他們混的很熟了。馮冠生上去接過幹爹肩上的包袱,一家三口說笑著回到了家裏。


    方秀蘭給幹爹收拾出鍋裏還熱騰騰的飯菜,裏屋傳來幹爹的一聲召喚:“閨女,你來!”


    方秀蘭走進裏屋一看,她驚呆了:土炕上,那個幹爹帶回來的包袱已經攤開,兩套簇新的棉衣擺在炕頭上,旁邊還有一大一小兩件毛皮坎肩。


    炮爺微笑著說道:“去叫姑爺也過來試試,看合身不!”


    這麽多年了,除了在心裏念著的師兄林仲倫,馮冠生和方秀蘭再也沒有別的親人,麵前的這個老人讓小兩口感激涕零,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那次偶然的機會,竟讓他們救了一個“恩人”。倆人暗下決心,一定要侍奉好幹爹,讓這個好人安度晚年。


    每個月的十五號,方秀蘭可以放心的讓馮冠生一個人去村公所了。馮冠生走路的時候腰板也比以前挺直了不少,村民們見到他都會在遠處微微頷首恭敬的點個頭,盡管不夠親熱,但起碼沒有敵意了。村民們都知道:這“特務”現在是炮爺的幹女婿了,要論起來,那可是跟村長柳文財同輩啦!


    炮爺的生活也發生了巨變:每天早上起來,熱乎乎的洗臉水就在炕邊;連長也守在炕邊搖頭擺尾,一臉“酒足飯飽”的安逸;不等炮爺的腳落地,幹女婿馮冠生就上前伺候著穿好了衣服,外屋幹閨女方秀蘭已經將熱乎乎的早飯備好了;如今再上山他除了連長,又多了馮冠生這個好幫手;回到家裏,滿院子晾曬著洗淨的衣物,飄著陣陣的清香;迎出屋外的方秀蘭一臉醉人的甜笑,屋裏的飯菜更是香氣四溢;晚飯後一家三口……哦不,是四口,還有連長,說笑著聊聊家常,上炕的時候方秀蘭給老人揉著肩膀,馮冠生已經用熱水給幹爹把腳泡上了。


    炮爺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的安逸過,他覺得這小兩口是老天爺賜給他的福分!他暗自慶幸:真是兩個好孩子,自己沒有看走眼!炮爺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也一天比一天甜,從早上一睜眼就樂得合不攏嘴。出門抬頭一瞅天,嗬!天空飄來五個字兒:全都是美事兒!


    炮爺可是有真本事的!他教會了馮冠生如何種菜,如何識別可以吃的野菜野果,還告訴他山上各種中草藥的名稱和療效,當然,他也讓方秀蘭懂得了:做饅頭事先是要用“麵引子”發酵的!


    開春後的一天,炮爺讓幹閨女方秀蘭在家裏守門,自己就帶著連長和幹女婿馮冠生進山了。剛翻過了兩座山頭,連長突然警覺了起來,馮冠生的眼神好,他一指對麵的那個土坡:“快看,幹爹!是火狐!”


    炮爺手腳利落的取下槍,瞄向了那隻正在覓食還毫無察覺的火狐。這個位置簡直太棒了:他們處於下風口,火狐聞不到他們的氣息所以察覺不到危險,而這個距離恰恰又在炮爺的射擊範圍之內。馮冠生見識過幹爹的槍法,看來這次他們要發財了!


    可是,炮爺瞄了一會兒,卻猛一抬手,朝著天空鳴了一槍,受到驚嚇的火狐瞬間就逃得無影無蹤。馮冠生驚呆了:幹爹這是咋了?他聽幹爹說起過,火狐皮可是珍品啊!盡管那個年代禁止所有的私人買賣,但是有很多黑戶商人在收購皮貨,火狐皮的價格,可以說是天價中的天價,而幹爹今天竟然……


    炮爺不說話,隻是走在前麵,美滋滋的笑著。作為一個老獵手,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隻火狐,若不是因為它,自己那天也不會失足墜入深溝,當然,也就不會遇到馮冠生,也就不會有今天甜美的好日子。剛才想到了那些,炮爺覺得那隻火狐也成了他的“恩人”,獵戶進山也講究“積德報恩”,如今,他豈有朝“恩人”開槍的道理!


    翻過了那個山頭,他們就鑽進了一處老林子,經過了那片老樹高聳、遮天蔽日的山林,他們來到了一個隱秘在深山中的大峽穀。一進峽穀,連長就亢奮的上躥下跳,看來,它對這裏是熟悉的。炮爺告訴馮冠生,這裏叫“雀兒穀”,山外人進來就迷路,即使走進來,也極少有人能走出去。別看他們今天進來的輕鬆,那是因為炮爺的輕車熟路,還有他留下的那些“記號”。


    望著身邊樹叢裏那些若隱若現的森森白骨,馮冠生知道,幹爹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炮爺順手從身邊小樹的枝杈上摘下一顆小果實遞給了馮冠生,馮冠生接過來一看,那東西綠綠的,隻有小拇指頭肚兒大小,那樣子像是……像是一枚沒長成的小辣椒?炮爺一個眼神兒過來,馮冠生知道,幹爹是想讓他嚐嚐,他將那枚小果放在嘴裏試探著輕輕一咬……


    “呸呸呸!”馮冠生不停的吐著,我次奧!滿嘴的火辣。


    馮冠生頃刻間就被辣得滿頭大汗,炮爺哈哈大笑,又遞給他幾個黑色的小顆粒:“快吃了這個!”


    難不成這辣還有解藥?馮冠生接過來就塞進了嘴裏,“呼啊!呸!”滿嘴的火辣變成了滿嘴的酥麻!炮爺告訴馮冠生,這也算是大山的饋贈、上好的佐料,那兩樣東西是野山椒和野花椒,他讓馮冠生留在這裏多采一些,自己便扛著槍,帶著連長進了峽穀的深處。


    馮冠生采摘著那些野山椒和野花椒,他如獲至寶。原來,方秀蘭天生就愛吃辣的東西,想當年,馮冠生家裏本來隻有一個魯菜廚子,那個川菜廚子其實就是他“孝敬”給方秀蘭的。後來方秀蘭因為送情報,手術後又落下了病,馮冠生更是伺候的周詳,隻要秀蘭犯病,他每頓飯都盡量給秀蘭安排辣的食物,因為他聽人說:辣的東西可以驅除人體內的潮氣和寒氣。後來進了監獄,又被流放到了這個窮山僻壤,條件不允許也就隻好作罷。想想,如果讓秀蘭看到這麽多這麽辣的野山椒和野花椒,她會高興成什麽樣子?!所以,馮冠生今天幹得格外賣力。


    山穀裏回蕩起了幾聲槍響,不多的時候,炮爺就帶著連長回來了。炮爺的腰上別著一隻土狐和一隻獾子,肩頭的槍上還挑著一隻肥大的野雞,連長嘴裏銜著的那隻大野兔,肥得象隻小豬仔!炮爺告訴馮冠生:因為人跡罕至又不缺吃食,這裏的野物多得很。馮冠生問幹爹:“幹爹,既然那麽多,幹嗎不多打一些回去?”


    炮爺點上長煙袋,隻是笑著沒有答話,馮冠生隱約的明白了,或許這就是最早期的“維護生態平衡”吧。


    馮冠生已經采了不少的野山椒和野花椒,炮爺此時也收起了長煙袋,馮冠生上前問道:“幹爹,咱們該回去了吧?”


    炮爺笑了笑:“進一趟‘雀兒穀’不容易,咱們再帶些寶貝回去!”說著,他從身後的一根藤子上擼下了兩片葉子。


    這東西是寶貝?馮冠生仔細的看了看,那葉子有人的手掌那麽大,葉片兒倒是很厚實,聞起來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好像還帶著一點苦味兒。轉頭看向山穀,馮冠生發現,這個峽穀裏到處都是這種葉子,雖然剛剛開春,但是已經鬱鬱蔥蔥的鋪滿了山穀。人都說“物以稀為貴”,這種葉子滿山穀都是,它也能算是寶貝?


    炮爺告訴馮冠生:自己走遍了這裏的深山,隻在“雀兒穀”見到過這種葉子,他覺得這是山神爺賜給“雀兒穀”的財富,所以給這些葉子取名“藤錢兒”。


    聽炮爺那麽一說,馮冠生又仔細的瞧了瞧那些葉子,葉子上密布著淺淺的花紋,還真的有些象花花綠綠的“美鈔”。雖然炮爺沒有說“藤錢兒”的用處,但是既然幹爹說了是寶物,那就多采一些。


    下午的時候,爺倆兒吃了些幹糧,又喂飽了連長,就準備上路了。炮爺將野雞、獾子、土狐和野兔盡數用草繩栓了,馱到了連長的背上,他自己背上一口袋“藤錢兒”,馮冠生也背起了一口袋“藤錢兒”還有他采摘的那些野山椒和野花椒,爺兒仨就出了“雀兒穀”。


    盡管身上負滿了重物,在回家的路上,馮冠生依然沒有忘記:給妻子帶一朵剛綻放的小野花兒……


    回到家中,馮冠生將小花兒插在了妻子的發間,方秀蘭的俏臉如同那朵小花兒一樣綻放著,迷醉了整個春天。


    炮爺在院子裏剝著土狐和獾子的皮,屋裏一隻大野兔已經下鍋,一把野山椒,一把野花椒,再來上一捧“藤錢兒”,水剛燒滾,家裏已經是香氣四溢了。


    加了佐料的兔子肉自然是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那捧“藤錢兒”,它讓肉湯裏又憑添了許多的醇香,方秀蘭吃著香辣可口的美味,她拋棄了她所有以往的矜持,大呼過癮。


    第二天,炮爺又讓他們領教了“藤錢兒”的另一個神奇:炮爺帶著倆人將“藤錢兒”洗淨,又用熱水燙過,切碎後摻到玉米麵裏,蒸上了一鍋窩頭。開鍋後的窩頭香氣撲鼻,入口粘滑鬆軟,方秀蘭和馮冠生覺得,這哪兒還是窩頭啊,分明就是上品的糕點!


    幹爹告訴他倆:將“藤錢兒”用水燙過後晾幹,然後可以儲存很久,在冬天拿出來,隻要用水一泡,照樣能蒸出香噴噴的窩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個人的暗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郎行無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郎行無雙並收藏一個人的暗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