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在來之前還很猶豫,不敢確定。


    可等他看到夏侯虞的時候,一瞬間就篤定了他的想法。


    夏侯虞身姿筆直地跪坐在黑漆案幾前,烏黑的青絲像上次他見到時綰了個十字髻,戴了朵南珠珠花,素麵白色襦裙,同色繡花草紋的綃紗禪衣,明淨的如朵開在晨曦中的梔子花,潔白晶瑩卻又親切馥鬱,令人讚歎它的美麗時又覺得如此的惹人親近。


    有種安定人心的優美。


    蕭桓的目光中不由閃過一絲欣賞。


    他道:“這件事多虧長公主幫助奔走,沒有誰比長公主更清楚這其中波折了,到了雅集那一天,長公主在場,我才能放心。長公主也應該去看看您一手促成的宴會。”


    參加宴會就不必了,但她得看著她舅父才是。


    誰知道她舅父還有沒有其他紕漏?


    而且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她聽說盧淵想換了度支尚書。


    夏侯虞沉吟道:“關於度支尚書的事,都督怎麽看?”


    她沒有回複他是否參加鍾山的雅集,卻問起了度支尚書的事。


    蕭桓的腦子飛快地轉著,希望自己能跟得上夏侯虞的速度。


    他笑道:“印大人當年伐蜀為何失敗,很多人心裏都很清楚。縱觀從前,就算有將軍戰敗,最多不過削職賦閑,可隻有印大人被降為了庶民。這其中若是沒有人搗鬼,誰都不相信。可這件事年代久遠,我就是想查也無從下手。盧淵想必也想起從前的事了,想把度支尚書換成他自己的人。這也無可厚非。隻是他如今要做這件事,恐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夏侯虞聽著就笑了起來,她突然有了一個主意,用商量的口吻對蕭桓道:“你說,如果讓盧大將軍承認當年印林伐蜀失敗,糧草是重要原因之一,怎麽樣?”


    蕭桓眼睛一亮。


    夏侯虞抿著嘴笑了起來。


    蕭桓突然發現夏侯虞抿著嘴笑的時候,左邊的麵頰會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平時好像沒有發現……還是隻有抿著嘴笑的時候才出現?


    他一下子變得很好奇。又因心裏裝著這個猜測,說話也變得有些心不在焉,道:“長公主的主意甚好!隻是不知道鄭大人有沒有請盧家的人?這種事不好事先安排,隻能到了滄瀾亭再見機行事了!”


    夏侯虞點頭,覺得蕭桓心裏有數就行了。


    她道:“既然如此,雅集的時候我就先和杜女史一起過去了!”


    不和鄭芬一起過去,也是怕引人注意,不好見機行事。


    蕭桓想到每次見到夏侯虞的時候,夏侯虞都被仆婦簇擁著……像這樣的輕車簡從,對夏侯虞來說很少見吧?


    他在心裏思忖著,又和夏侯虞東扯西拉的說了半天的話,實在沒什麽話可說了,他這才起身告辭。


    這次夏侯虞親自送了蕭桓出門。


    杜慧老大寬懷。夏侯虞覺得杜慧想得有點多。


    等到了鍾山雅集的那天,夏侯虞為表尊重,穿了件卵青色淨麵襦裙,梳了十字髻,換了朵絲絹做成的石榴花戴,由尹平護送,去了鍾山。


    謝家的滄瀾亭,位於鍾山的梅花湖旁。謝貌在世時,為了應景,在周遭種了幾百株各式各樣的梅樹,如今已是初夏,早過了梅花綻放的季節,三尺高的梅樹卻枝葉蔥鬱,加之湖邊垂柳遍植,水麵如鏡,偶爾有飛鳥掠過,山風吹來,湖麵蕩起層層波粼,站在湖邊的水榭遠眺,極其賞心悅目。


    陪著夏侯虞過來的,是鄭多。


    崔氏深知丈夫的粗心大意,年輕的時候多有提點,鄭芬覺得折了麵子,對崔氏不僅沒有感激之情,反而日漸疏遠,崔氏隻好睜隻眼閉隻眼,不管鄭芬在外麵的作為。可這次是為了蕭桓之事宴請洪賦,她就不得不多個心眼,派了鄭多跟著夏侯虞負責雅集的瑣事。


    鄭多仔細地琢磨了夏侯虞說給自己聽的那一番話後,心情開闊了很多。母親讓他隨著夏侯虞打點鍾山的雅集,他不僅沒有擔心的感覺,反而有種躍躍欲試的激動和期盼。


    他對夏侯虞道:“這裏的風景真不錯。若是春天或是冬天來就更好了。”


    夏侯虞笑道:“各季都有不同的景色。我聽說梅花湖裏盛產一種叫桃花魚的魚。這個時候,應該也是垂釣的好季節吧?”


    “那倒是。”鄭多笑道,“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注意了一下四周,有人提了竹籃打著桃花魚的招牌在販賣,想必已是鮮魚上市的季節,我們等會不妨帶些回去給母親嚐嚐!”


    孝順長輩的事夏侯虞也願意做。


    她笑嘻嘻地應好。


    兩人很快就到了滄瀾亭。


    滄瀾亭最開始隻是個宴客的亭子,由謝貌手中發展起來,已經變成了一個麵湖的院落,紫藤、夾竹桃、月季開得如火如荼,姹紫嫣紅,與院落外的青山綠水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謝家早派了得力的管事在這裏打點,見夏侯虞和鄭多過來,急忙上前行禮,請謝丹陽的侄兒出麵接待。


    謝丹陽的侄兒叫謝逾,是謝丹陽大哥的長子。二十來歲,劍眉星目,舉止優雅,是謝家下一任家主的繼承人。夏侯虞聽說過這個人,但接觸的不多。


    謝家安排了謝逾來親自接待客人,可見謝家對這次宴請的重視,夏侯虞暗暗有些驚訝。


    謝逾隨行在側,溫聲地向夏侯虞和鄭多介紹沿路的風景和一些典故,聲音清朗,語言風趣,讓人倍有好感。


    他將夏侯虞和鄭多安排在了滄瀾亭右邊的一個廂房,然後指了指正對著廂房的水榭,笑道:“父親說長公主要來看看熱鬧,從這裏正好可以看見水榭。若是長公主覺得這裏不太好,也可以換到旁邊的廂房去。隻是那邊廂房說話比這邊聽得清楚,卻看不全水榭那邊的賓客。”


    夏侯虞主要是想聽聽他們到時候都會說些什麽,想了想,讓謝逾把自己換到了隔壁的廂房,並笑道:“早就聽說令尊大人擅長清談,今天機會難得,願聞其聲。”


    言下之意,看不看得到說話的人是次要的。


    謝逾哈哈大笑起來,頗有些謝丹陽的豪邁。


    夏侯虞和鄭多安頓下來,謝逾陪著坐了一會兒,就有客人來了。


    謝逾告辭,去接待客人了。


    鄭多卻很是擔心,小聲地道:“長公主可知道我父親什麽時候過來?”


    他是和夏侯虞提前出的門。


    *


    親們,今天的二更!


    ps:謝謝護法:紅豆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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