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讓襲香做一些點心送過來吧,汶兒醒來也許會想嚐一嚐。”


    戚璟衍的目光掠過柳蘭昭,低聲詢問,“藥方寫好了嗎?”


    柳蘭昭輕聲回應,同時說道:“微臣這就前往太醫院。”


    由於丁元已被帶走調查,戚璟衍安排了一個小太監領路,帶領柳蘭昭前往太醫院。


    小太監驚奇地發現,柳蘭昭對皇宮內曲折複雜的道路竟是如此熟悉,仿佛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方向,她選擇了最為快捷的路徑,幾乎是一路小跑,迅速收集齊了所需的所有藥材,然後回到廊下,開始忙碌地熬製藥劑。


    戚璟衍矗立於雕花窗欞之前,看似在悠然賞鑒那窗外斑駁陸離的景致,但實際上,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引力牽引,始終緊隨那個於煙霧繚繞中忙碌煎熬草藥的清瘦背影。


    那背影,單薄卻堅韌,每一動作都透露出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


    五年光景,足以讓很多事情蒙上歲月的塵埃,而她——那個曾決絕地背負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狠心地舍棄了丈夫與稚子,選擇了逃離的女人,她的心中究竟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秘密與重負?


    若是真的鐵石心腸,何以在那皇榜昭告天下的瞬間,便不顧一切地趕回這充滿了複雜情感與回憶的皇宮?


    這一刻,戚璟衍覺得眼前的女子仿佛被層層迷霧緊緊包裹,她的真實麵目,她的內心世界,對他來說,成了一個難解的謎題。


    他心中湧動的是困惑與不解,還有那份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消弭的隔閡感。


    “殿下勿憂,太子殿下福澤深厚,定能轉危為安,化險為夷!”


    華妃的聲音如春風般溫柔,試圖緩解這沉重的氛圍。然而,她的話語並未能觸及戚璟衍內心的煩躁。“我不是已經命你回宮準備點心了嗎?”


    他的話語裏夾雜著幾分不耐。


    華妃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委屈,但她依然維持著溫柔的笑容,輕聲細語:“那麽,臣妾這就先行退下。”


    戚璟衍緊抿著雙唇,用沉默作為對華妃的回應,那是一種複雜情緒交織而成的無聲訴說。


    華妃的步伐加快,穿梭於宮牆的長廊間,這一切不偏不倚地被另一雙眼睛捕捉,那是柳蘭昭。


    在華妃的目光深處,柳蘭昭似是捕捉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幽怨。


    這不禁讓她的內心泛起波瀾,記憶中的表姐,總是溫婉賢淑,對待人事物無不細膩體貼,是大家閨秀的典範。


    而自己,終日沉浸於草藥的世界,日複一日,在藥廬的寧靜角落裏默默耕耘。


    沉溺於思緒之中,柳蘭昭竟未能察覺到有人正在悄無聲息地靠近。


    當她猛然意識到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氣息時,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絲緊張與不安。


    “汶兒何時能徹底恢複?”


    戚璟衍的問話直接而迫切,他與柳蘭昭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讓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沉香的淡淡氣息,無需多餘的話語,彼此的心意已了然於胸。


    “太子殿下體質原本就弱,加之毒素積累已久,需要逐步調養驅除。若無意外,大約七日。”


    柳蘭昭的回答沉穩而冷靜,彰顯了她作為醫師的專業素養。


    戚璟衍微微點頭,他的眼神如同鋒利的刃,深深鎖定了柳蘭昭的眼眸。


    那一刻,他幾乎要開口追問,追問她為何選擇離開,外麵的世界有何等誘惑,能讓一個人拋棄所有?


    然而,最終,他還是用理智壓下了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衝動。


    當華妃帶著準備好的點心歸來,遠遠看見戚璟衍與柳蘭昭在廊下低聲交談的情景,再聯想起先前他在窗前凝望的模樣,心中的醋意猶如春雨後瘋長的嫩筍,快速而猛烈地膨脹開來。


    身邊的羨青,那經驗豐富的貼身大宮女,試圖以柔聲細語安撫華妃:“娘娘,皇上對太子的關懷或許隻是出於深厚的父子之情,並無其他。”


    華妃卻報以一聲冷笑,她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的肉裏。


    皇帝看向蓉大夫時那種複雜的眼神,既包含了深情,也蘊含了怨懟,甚至隱約有著責備,但偏偏沒有冷漠。


    這樣的目光,他是否也曾給予過自己?


    回想起戚璟衍剛才那如刀鋒般的嚴厲眼神,華妃心中的嫉妒猶如被熱油激發的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需要奴婢為您找回那遺落在外的手帕嗎?”


    羨青小心翼翼地詢問。


    “不必了。”


    華妃淡然拒絕,語氣中透著決絕。


    當點心製作完成,華妃吩咐羨青送去給戚璟衍。柳蘭昭細心檢查,未發現任何異常,隨後更是用銀針試毒,證實了點心的安全。


    “沒有問題?”


    戚璟衍再次確認。


    柳蘭昭輕輕點頭,同時謹慎地補充:“但由於毒性屬慢性且用量微妙,目前還無法完全確定無虞。”


    “丁元!”


    “奴才在。”


    丁元剛從慎刑司處理完公務回來,尚未緩過一口氣,便又被緊急召回,麵容疲憊不堪。


    “將襲香押至慎刑司,必須讓她吐露真相!”


    柳蘭昭理解戚璟衍的決心,但她也意識到此舉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正當她想要勸說之際,戚璟衍已先行開口:“正是要借此發出警告,若是真正的凶手最好,若不是,多添一條無辜亡魂對於我這個所謂的‘暴君’名聲,又有何區別?”


    他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憤怒與堅決,讓柳蘭昭心痛難忍。五年前的他,絕不應是這副模樣!他怎會如此輕易地接受並默認那個“暴君”的標簽?


    “奴才遵命!”


    丁元恭敬地退出,很快,襲香就被帶進了慎刑司。


    另一邊,華妃內心焦慮難安,她害怕襲香在慎刑司的嚴酷審訊下被迫認罪,那裏的刑罰手段之殘酷,超乎常人想象。


    一旦戚梓汶中毒之事與自己有所關聯,恐怕等待她的將是冷宮的孤寂與絕望。


    羨青見狀,連忙出言建議:“娘娘,不如去懇求太後庇護吧!”


    華妃抿緊嘴唇,迅速整理好衣裳,便急忙向碧霄宮方向疾行。


    這幾日,太後一直虔誠地在佛堂跪拜,為戚梓汶誦經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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