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我都在琢磨著女孩與我說過的那些話,然而怎樣也無法弄出個所以然來,以至沿途如畫的景致也未提起我絲毫興趣,傍晚時分,船到達陽朔境內。我計劃中的行程早已被打亂,當大叔招呼我再次與他們一群人合宿時我隻得無奈的表示同意。


    “今晚的遊戲你可一定得多堅持會!”他摸出一支煙來遞給我。


    “我不想勉強自己,但我會盡量的。”我沒有去接那支香煙,“可否問你一件事?”


    “什麽?”


    “你怎會習慣它那奇怪味道?”我指著那支被我拒之門外的香煙問。


    “還以為你要問什麽,原來是這個,”他豪爽地笑了幾聲,但有些嘶啞,“老實說,從前我與妻子旅行結婚時在這買過它,當時我也跟你一樣年輕,也同樣覺得這奇怪的味道讓人無法習慣,”他點燃香煙,猛猛地吸了一口,“可不知為何,這次來,我竟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像老朋友般親切。”


    我不再說話,默默地接過那支剛被我拒絕過的香煙,點燃,吸了一口,不覺悲哀起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眼前這個與我素昧平生的中年男人,恐怕他已在潛意識裏為自己找到一個答案,而那個答案無論如何都一定無法回避“殘忍”二字,對他而言,做出抉擇是必要的,然而這個必要隻能理解為必須傷害其中的一方去成全另一方。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品嚐著那奇怪的味道,但還是禁不住產生無法抗拒的厭惡,於是一甩手扔去路邊,一腳踩滅。


    我知道自己還未找到答案,所以我的旅行還不能結束。


    整晚的狂歡無休止地進行著,晚飯的時候我給自己猛灌了兩杯啤酒,而後扮醉倒在桌上,籍此希望逃過一劫,然而這樣的後果無非是----隻有大叔象征性地把看上去踉蹌的我扶到角落的沙發上,之後便再無人管我死活,這冷清的地方隻我一個,而在幾米開外的桌旁,一群人又吵又鬧氣氛沸騰。


    我果然是自作自受,這樣僵直地躺在半人大小的破沙發上,既動彈不得又無法入眠,折騰了大半夜,艱難地熬到耳邊響起破曉雞鳴,終於連最後一點意誌都崩潰了,思想再也無力控製意識,於是死一般地沉沉睡去。


    被叫醒已是午時三刻,陽光刺入眼簾的瞬間,渾身的毛孔猛地打著寒戰,然而意識仍處於遊離狀態,對於之前是如何迷迷糊糊地隨眾人上船一事竟毫無印象。


    我這樣半睡半醒地在船上又度過一天,時間不似尋常過得飛快,我在潛意識中唆使自己盡量遠離大叔,於是專挑了個不很顯眼的角落渾渾噩噩地待到了太陽落山,確定自己今天除了吸煙便再沒動過嘴,很是滿意。


    大概我是怕大叔再發我那味道糟糕的香煙,然後跟我嘮叨一番讓我無法不發表評論的話題。


    船在興坪靠了岸,我徑自下船,在古色古香的小鎮中轉悠一番後,走進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土菜館,叫了兩瓶啤酒和幾個小菜。


    “喔呦----”長發女孩如魅影般出現在我眼前,“一個人喝酒可有意思?”


    我被嚇了一跳,差點連人帶座都蹦到桌上。


    “你怎麽沒同他們一起?”我問。


    “我喜歡獨自行動嘛!怎麽,不歡迎我?”


    “沒,隻是奇怪竟會碰到你。”


    “這有什麽奇怪的,我隻是順路出來轉轉。這古鎮可是相當有名呦!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好機會,要四處看個夠咯!逛到肚子餓了就到處找吃飯的地方,剛好這家土菜館挺合我意,哪知剛一進門就見到某人在裏麵自斟自酌呢?”


    女孩從桌肚裏抽出一張凳子,在我對麵坐下,一麵四下打量店麵一麵點頭。


    “坐這介意麽?”她問。


    “請!”我頭也不抬的應著,注意力全集中在我麵前那盤野筍肉片炒飯上。


    “老板----,來一份和他一樣的!”我聽見她朝廚房的方向喊道,然後小聲問我:“這味道如何?”


    “還是很不錯的。”我答。


    “我說,你昨晚是裝醉的吧?”女孩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問。


    “為什麽這麽問?”


    “你瞧,若你這麽容易便醉倒的話,那這裏的兩瓶酒又該做何解釋呢?”


    我無意反駁,隻用筷子將最後的一堆飯粒聚攏,送進嘴裏,然後起身徑直去結帳。


    “是默認咯?!”女孩的炒飯也端了上來,卻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在那盤飯中左挑右撿地檢查了一番,仿佛有什麽異物藏匿其中。


    “喂喂,這就要走了?”女孩呷了口茶,大聲問。


    “當然的吧!不然還能做什麽,吃都吃完了不是?”


    “還沒回答我問題呢?難道說----你想早點回去被他們的遊戲折磨?何不多陪我坐會兒。”


    “呃……”被她一語道中軟肋,讓我渾身不自在,於是遲疑地又坐回原位,隻是有些看不下去。


    “我說,你這樣撥弄若被人看見,這家店非關門不可!”她那樣對待食物真讓我覺得罪過,於是小聲提醒道。


    “是麽?”她依舊心不在焉,提起筷子夾了一小口飯送到口中,玲瓏的嘴唇不快地微微撅了撅,隻是不再折磨那盤食物,“你是默認咯?”她又問了一遍。


    “好吧,我認輸。”我麵無表情地答。


    “那麽----”女孩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看我,道:“吃完飯陪我走走好不?我一個人怕黑,但又不想就這麽放棄遊覽夜景的機會,況且現在還早,睡又睡不著,你也不想回去被那幫人折磨,對吧?”


    “我想沒什麽不可以吧!”有美女主動提出要我陪她夜遊,呆子才會拒絕。


    “這味道的確不賴!沒想到你的品位還很不錯。”


    “我想是的。”


    “你還真不會客氣,好歹也謙虛下嘛!搞得我都沒話好說了。”


    “接受別人的稱讚難道不是一種美德麽?”


    她咯咯的笑出聲來,“我發覺我越來越喜歡你說話的方式了,真的感覺不錯!”


    “謝謝誇獎。”我再次表示感謝,並悠閑地點上一支煙。


    過了約莫十分鍾,她抬起頭來,示意我去門外等她,於是我起身出門。


    七月下旬的興坪街頭,晚風夾雜著一絲溫熱的焦躁,蛙鳴伴著蟬聲回蕩在幽深恬靜的古鎮小道上,不時可以聽到小販們充滿鄉音的吆喝,甜膩的空氣在沒有月色的角落裏無聲息的膨脹。


    “今晚你不同他們去玩了麽?”我問女孩。


    “偶爾出來轉轉你不覺得這主意不錯?”她反問我,“倒是你,今晚肯定又要借故逃跑了吧?難道說連住處都找好了,要一個人獨自行動了?”


    “本是有這打算,不過現在反倒沒了主意。”


    “因為我的一番話?”


    “誰知道呢!”我說,然後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我的睫毛上,旋即隨地心引力的作用又滴落在我唇上。


    “好像要下雨了!”女孩抬頭向無盡的黑幕望去,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


    “恐怕……”我剛想說點什麽,然而緊接著第二、第三滴雨便落在我裸露的雙臂上,而後更多的雨點飄落下來。


    “看來不跑不行咯!”


    “不跑不行了!”


    我們不約而同地向來時的方向狂奔起來,然而雨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絲毫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剛跑了半裏不到,瓢潑的大雨就傾瀉而至,我們不得不衝進一家正待關門的古玩鋪避雨,我已成了一個落湯雞,從頭發上匯流而下的雨水使我視線模糊,女孩也活脫脫一副淹死女鬼的模樣。


    我們相覷而笑。


    “我這回可真考慮晚上過去你們那一起住了!”我抖了抖粘在後背上的襯衣。


    “因為這場雨?”女孩大把大把地從長發上捋下水珠。


    “差不多吧!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多熱氣大嘛,我可不想做凍死鬼。”


    “哦?難道說這種事你做過很多次了?”


    “怎麽可能!”


    “那豈不是胡謅?”


    “你倒是不明白這是哲人的至理名言麽?”


    “你這人,我本以為你很古板呢,沒想到也會說出這麽有意思的話來,哈哈,我越發覺得你有意思起來。”她忍不住笑道。


    “對了,認識也有好幾天了,還不知道怎麽稱呼。”


    “端木慕雪,”她簡短地答,“很奇怪的名字吧?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喜歡下雪。”她仰頭望了我一眼,黑暗中隻覺得她雙眸清澈有如漓江之水。


    “怎會,很不錯的名字!”我是打心底喜歡這名字,賦予了詩意的朦朧。


    “你呢?”


    “尹江流,很大眾的名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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