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翟"啪"的一聲將報紙甩到辦公桌上。


    經偵大隊的警察們圍攏過來,報紙上醒目的標題:《"中國股市散戶第一人"常為民嫖娼被拘》。報紙是華南第一大報《南國日報》,同期轉載《西周晚報》的新聞,文章裏還配了一副經典圖片:常為民用被單捂住下半身,一個半裸著上身的女人在抓衣服。


    "昨天我就勸他回來,現在果然惹大麻煩了,這下成了全國新聞人物了。"飛翟抓起桌子上的電話撥給程清明,"程組長,我是飛翟,今天報紙上常為民的新聞你看了嗎?我覺得這件事情有問題,跟前天摸屁股的事件有關聯。"


    程清明也正在為常為民嫖娼的新聞發火,現在常為民被西周市公安局拘留了,報紙上說常為民嫖娼被逮了個現行,至少要拘留20天,但是15天後西北生物的股改股東大會就要召開了,這樣一來常為民就無法去現場投票了。"當初我們還在為他分析投讚成、反對以及棄權票的種種可能,現在好了,別人就索性不讓他投了。"程清明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飛警官,你覺得問題出現在什麽地方?"


    "這是一個毫無技術含量的陷阱,小兒科得很。如果媒體報道屬實,那麽常為民房間的水瓶肯定有問題,有人在水瓶裏放了迷藥,妓女在他人的安排下進入了常為民的房間。"飛翟不斷琢磨常為民嫖娼案的細節,"程組長你發現沒有,報紙上的幾張照片,賣淫女都是背麵,而常為民都是比較清晰的正麵照。如果是警方掃黃,照片應該是隨機的,不會這麽巧地正好掩飾了賣淫女的臉。"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場精心設置的陷阱?"經過飛翟的一通分析,程清明感覺到,西北生物股改博弈的背後,確實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西北生物的股改進程。到底是什麽人在操縱這隻手?他們為什麽要選定常為民這樣一個散戶?為什麽在股東大會召開前夕將常為民設計拘捕了?


    中國股市從開市交易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這些人為了達到目的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電話那頭的飛翟這時接著說道:"程組長,你是否還記得常為民之前說過的一個神秘人電話,你說會不會是這個神秘人一直在跟蹤常為民,並且不斷設計陷害他?我查了一下上次神秘人的電話,應該是江陵市的。這次有可能這個神秘人也去了西周市。但奇怪的是,我查了航班,當次居然隻有常為民一個人飛往西周。我想去西周市見見常為民,也許能了解一些他去西周市的真相。無論他是去調查什麽密信,還是去勾結西北生物的高層,無論是摸屁股還是嫖娼,我相信去了西周市,對於調查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說的這個神秘人會不會跟之前的綁架案也有關係呢?他的目標不在綁架,而是在引開我們的視線,這樣可能他們就更容易做事一些。我看這一次遠非常為民股票內幕交易那麽簡單,一直有人給我們提供音像資料線索,我感覺這些隻是在幹擾我們的視線。如果常為民嫖娼真的是陷阱的話,我們的調查無疑就要中斷了,我們的長線計劃可能就要泡湯。"程清明心裏有些不甘,從接手常為民股票內幕交易案的那一天起,就感覺到事情不簡單,西北生物股改博弈的背後一定有一個操縱團夥,如果最後辦了個糊塗案,真將常為民給送進了監獄,自己將變成操縱者的幫凶,一生難安。


    飛翟的辦公室,柳如煙突然不請自到。


    柳如煙一身紅色的襯衫,白色的長褲,短發,非常具有女人味。沒等飛翟開口,她已徑直走到飛翟的麵前,很大方地自我介紹:"飛警官,你好,我是常為民的老朋友柳如煙,之前我們通過電話。老常這個人脾氣倔,這一次真的上當了,我相信常為民是冤枉的。"


    飛翟沒有搭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對麵這個從容而鎮定的女人,兩個小警察圍了過來。飛翟這時假裝發火:"我說你們兩個有沒有點素質。小王你去一趟刑警大隊江隊那裏。"小王一聽就明白飛翟的意思,一轉身跑了。


    "飛警官,不用去叫江隊了,我知道香港警方給江隊發了協助函,說我在香港灣仔一個倉庫縱火,我今天來一個是想跟你說說常為民的事情,還有就是要找江隊說說縱火的事。"柳如煙很優雅地一笑,"飛警官,我知道江隊去調查過我,我也知道你們跟常為民都懷疑我是莊家,這正是李梟陽他們希望看到的結果。"


    飛翟頓時興奮起來,這個女人是有點邪門,對江陵市公安局的動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當柳如煙突然說出李梟陽這個名字,飛翟很是吃驚。這個李梟陽是天狼國際的總裁,江陵市的明星企業家,天狼國際是江陵市重點保護企業,怎麽跟西北生物扯上關係了呢?"柳如煙,你說的李梟陽可是天狼國際的李梟陽?"飛翟追問道。


    柳如煙點了點頭說:"飛警官一定很驚訝,李梟陽是你們江陵市的明星企業家,這一次我去香港卻無意間看到了我們江陵市這個明星企業的另一麵,我想這也跟常為民有很大關係。"柳如煙現在還不想將李梟陽走私的事情說出來,從包裏拿出一份今天的報紙,想轉移話題,"常為民這麽多年炒股,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怎麽可能到西周市還沒兩天,整個人都變了呢?"


    "前兩天你告訴我讓常為民小心,我有點搞不明白。你跟常為民交往了多長時間,好像很了解他似的?"飛翟突然嗬嗬冷笑,指著報紙上的照片,"現在的男人真不好說,表麵看個個都是君子。這些照片應該不是被ps過的吧?這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你剛才說李梟陽跟常為民有關係?"


    柳如煙依然不想接關於李梟陽的話茬,宛爾一笑,"飛警官,報紙上的圖片是真的,警方抓住現行我想也是真的。但是你想想,像他這樣一個經常接受媒體采訪的人,怎麽可能跑到西周那個地方去嫖娼呢?"


    "柳如煙,我現在其實想知道的是李梟陽跟常為民的瓜葛,你也知道江濤馬上就來了,他現在接到的是香港警察總署的協助函,我們也必須按照程序辦事對吧?"飛翟依然抓住李梟陽這個話頭,"既然你認為常為民是冤枉的,認為你在香港的案子跟李梟陽有關,跟常為民有關,為什麽你到現在還跟常為民一樣,不願意對我們警方說一下真實情況呢?"


    江濤這時已經走到了門口,柳如煙對飛翟剛才的提問回答道:"飛警官,這段時間我去香港,回來這兩天也基本了解了一下常為民案子的經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背後有問題。常為民被人操縱了,我相信警方也不會因為利益集團製造的綁架案、股票離奇交易案以及其他的案而徹底認為常為民就是一個犯罪嫌疑人,我相信你們也覺得他是冤枉的,否則你們是不可能讓他離開江陵市的。"


    飛翟頓時來了精神,看來這個女人的邏輯推理能力也不弱。"柳小姐,你說你是股民我不太相信,因為這個案子,很多認識常為民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隻有你站出來為常為民說話,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是警察辦案講究的是證據,而非言語的保證。"飛翟看了看旁邊一臉嚴肅的江濤,繼續將話題引向李梟陽,"柳小姐,現在江隊也在這裏,你講講縱火案,還有李梟陽跟常為民的關係吧!"


    柳如煙微微一笑,從包裏拿出一支黑色的小瓶,遞給飛翟,"這是我從香港帶回來的,江隊隻要拿去化驗就知道是什麽東西了。"柳如煙衝著江濤笑了笑,"現在江隊接到香港警察總署的協助函,我相信憑著江隊的偵查經驗,應該知道這個協助函背後的用意。現在回過頭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李梟陽不是明星企業家,他的問題巨大。"


    說話間,江濤的電話響了,他接聽後眉毛瞬時擰在了一起。飛翟好奇地問:"江隊,看你那眉頭,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又怎麽啦?""局長的電話,協助暫緩。"江濤看著柳如煙,"柳小姐,李梟陽跟常為民到底有什麽瓜葛?"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飛警官一定想去西周市,我想飛警官肯定也相信常為民是被人陷害的,但你現在去恐怕已經晚了,任何證據都已經被毀掉了。"柳如煙突然站起來,提著包走到門口,然後回過頭,"江隊、飛警官,你們去了西周市就知道李梟陽到底是個什麽人,知道常為民跟李梟陽有什麽瓜葛。我希望在股東大會那一天能代表常為民去現場投票,我想你們也希望常為民的股權能投下一票。"


    當天下午,飛翟收到一份柳如煙的快遞,秘密飛赴西周市。


    張天壽離開後,歐陽飛雪給李梟陽打去了電話:"李總,常為民關進去了,估計股東大會前都沒有希望出來了。我聽張天壽說,徐桐向他問起常為民的事,徐桐懷疑常為民這兩天接二連三的事件跟上市公司有關。張天壽提出了一個想法,你覺得這樣行嗎?……"歐陽飛雪將張天壽的想法在電話裏告訴了李梟陽。


    李梟陽聽了哈哈一笑,"這個張天壽現在學乖了,還算識時務,就讓他這麽辦。不過常為民的事情還是要小心,今天我看報紙上說至少要關20天,現在警方突然改成了15天,放出來那天正好是西北生物的股東大會。一定要防止常為民到現場鬧事。"


    第二天,徐桐在病房裏看到了《西周晚報》,氣極敗壞地將報紙撕得粉碎,"他媽的王八蛋,這是想將老子置於死地。"徐桐抓起電話給李梟陽打過去,"梟陽,今天報紙上的報道,是你授意張天壽這樣做的吧?"


    李梟陽故作驚訝:"徐董,報紙報道什麽啦?"


    "你少跟我裝蒜,常為民嫖娼居然說是我策劃的,你這樣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一點?"徐桐咬牙切齒,"之前我答應退出來,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就是要告訴證監會,這一切事件的背後都是我徐桐在搞鬼?"


    李梟陽冷冷地甩出一句:"你是想把自己洗得幹淨一點吧?"


    "李梟陽,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說話?"徐桐壓著怒火。


    李梟陽似乎顯得很冷靜,聲音平和:"我現在該叫你徐董還是恩人呢?你真是我的恩人嗎?你不覺得當年你比我現在還狠嗎?"李梟陽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激動,"你知道這些年我在江陵市是怎麽過來的嗎?"


    "李梟陽,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我看你精明,想幫你,你也不用叫我恩人啊什麽的。"徐桐心裏暗暗一怔,難道李梟陽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現在是關鍵時刻,你這樣將我給抖出去,不是置我於死地嗎?"


    "你不用再跟我裝了,我一直懷疑我的身世,為什麽父母對我那樣刻薄寡恩,原來第一個對我刻薄寡恩的就是你,你居然在我隻有幾個月的時候就將我送給了別人,你不覺得你的心比我還狠嗎?"李梟陽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自己的身世,原來徐桐居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張天壽這一次要借助常為民將徐桐整出局,李梟陽一聽反而覺得很痛快,他要讓徐桐這個刻薄寡恩的家夥嚐嚐什麽是心狠手辣。


    徐桐的血壓不斷升高,心跳加速,滿臉通紅,"梟陽,當年是我的錯,但是我打聽到你的下落後,就想方設法幫助你,希望能彌補當年的過失,讓你現在過得好一點。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你說的輕鬆,當年的錯,現在彌補。你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麽要將我送給別人?幾十年了,你能彌補嗎?金錢、情感,你拿什麽彌補?"李梟陽在電話裏狂嘯,"你告訴我呀,告訴我呀!"


    徐桐撫了撫胸口,舒緩了一下胸口的悶氣,說道:"梟陽,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將來有一天你會明白父親今天的苦心的。"


    李梟陽沒有聽他繼續說,"啪"的一聲將電話掛斷了。


    徐桐呆坐在床上,臉色鐵青,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這件事情你們做得太過分了!今晚你到我的房間,我有重要的任務告訴你。如果你想一輩子平庸下去,今晚就給我從西周市滾蛋!"


    剛掛斷電話,張天壽和謝秘書就提著花籃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的報紙,張天壽說道:"徐董,是不是這裏的護士惹你生氣了?"說著就朝著門外大喊,"護士,護士,你們搞什麽搞?"


    一個護士小姑娘急匆匆跑進病房,還沒開口,張天壽就訓開了:"是哪個在護理我們徐董?你們怎麽搞的,惹我們徐董生氣了?"


    小姑娘急得臉通紅,徐桐擺了擺手,"張總,跟護士沒有關係,讓她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問你。"


    護士小姐出了房間,徐桐用右手捂住胸口,朝張天壽挪了挪身子,說:"張總,今天《西周晚報》報道說,西北生物的內部人士猜測,常為民嫖娼案可能是西北生物內部人精心策劃的,而這個人可能牽涉到常為民的股票內幕交易案,為了逃避責任,先將常為民抓了起來,想讓常為民閉嘴。報道最後還說,這個人可能找了個清閑之地,正以生病為由退居幕後,以方便操縱。目前西北生物的高管中,就隻有我生病住院,很明顯這矛頭指向的就是我。到底是什麽人要栽贓陷害我?"


    張天壽故作驚訝地望著徐桐,"這不可能。徐董你跟常為民都沒見過,也不認識,怎麽可能設計去陷害他呢?現在股改對於內幕交易打擊得很厲害,你怎麽可能跟常為民這樣的一個散戶勾結呢?我想報紙上說的那個西北生物的內部人士可能是編輯記者虛構的一個人。不過是個噱頭而已,徐董你不必生氣。"


    "張總,捫心自問,你覺得常為民前兩天在大街上摸屁股跟昨天報道的嫖娼事件正常嗎?如果常為民真是一個色膽包天、荒淫無度的人,我相信他在中國股市不會生存十多年不倒。炒股的人都知道,一個職業的股票投資者就像一個僧侶,他會麵臨一次又一次的誘惑,必須要有極大的定力克服人性的貪婪。我想不是如此,常為民也不會走到今天。"徐桐突然間像一個布道者,"炒股是孤獨者的遊戲,如同僧侶那樣為了追求而忍耐寂寞。"


    張天壽驚異地望著徐桐,想不到這個老家夥對炒股的了解還是一套一套的。"徐董,你認為常為民能走到今天是因為一直在修身養性嗎?但我聽說,一個人的隱忍是有限的。能夠克製住的誘惑可能隻是因為誘惑不夠大,而當誘惑足夠大的時候,貪婪就會主宰心智,從而衝破多年的孤獨隱忍。在這樣的情況下,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徐桐望著張天壽,想起了當年張天壽的父親整天給自己端茶倒水,到最後卻狠狠地反咬自己一口,將自己給舉報了,還真應驗了那句話,不叫的狗能咬死人。這個張天壽表麵上一直謙恭有禮,腦子裏麵不知道玩的什麽花招。


    徐桐又想起李梟陽,他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現在對自己也是恨之入骨,但是麵對上億元的誘惑,他是不可能離開自己的。如果此時自己先出局,那後麵的棋才能更好地走下去。想到這裏,徐桐突然嗬嗬一笑,"看來我是老了。現在是有人想將我從西北生物搞出局,而常為民不過隻是這些人利用的工具而已。"徐桐望著一言不發的張天壽,"張總,我現在就寫一個辭呈,麻煩你代我向董事會提交。你可以在股改股東大會上同時公布選舉公司董事長的提議。"


    張天壽早就等徐桐這麽一句話,心裏暗自舒了一口氣,表麵上還裝作很惋惜的樣子說:"徐董,現在是股改的關鍵時期,你辭去董事長職務,退出董事會,這一攤子的工作就整個落在我的身上了啊。"


    徐桐微微一笑,"西北生物想成為一家國際化大公司,管理層必須要年輕化,思維方式必須要跟上。張總你是海歸精英,西北生物的未來就全靠你了。"


    張天壽剛剛走出醫院,李梟陽的電話就來了。


    "張總,徐桐那個老頑固交權了吧?"李梟陽陰陰的一聲冷笑,"股改的股東大會還有14天,現在你要提交董事會改選還來得及。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當初你跟徐桐協商的那個將重大項目重組寫進股改承諾之中,這對於投資者來說無異於鏡中花水中月,不來點實惠的,股改通過的機會為零。你現在大權在握,可要好好考慮清楚。"


    張天壽嗬嗬一笑,"李總,我今天隻是拿到了徐桐的辭呈,還不是西北生物的董事長。你別忘了,常為民來西北生物調查過,他手上還不知道握著我們的什麽把柄。"


    李梟陽有點沒好氣地說:"現在的股民都是勢利的,都希望腰包裏麵多有幾股大股東免費送的股票,你提高了送股比例,那些股民還管常為民是誰呀。股改如果這一次通不過,下一次恐怕依然難以通過,這樣給市場的預期越來越高,股價炒的也越來越高,到時候要支付的股改對價也會更高,這麽簡單的問題小學生都能明白。"


    張天壽太清楚李梟陽的目的,上市公司多送股,李梟陽就能得到更多免費的股票,莊家都是貪婪的。自己才剛剛拿到徐桐的辭呈,還沒有權力一個人提高股改對價,需要跟大股東進行溝通。如果現在不提高對價,李梟陽可能會將自己的秘密給抖出去,還可能拉升股價,抬高對價的門檻,那時候大股東西北製藥集團將支付更高的對價。


    "股改隻是第一步。你不是希望自己能主宰西北生物嗎?現在你已經成功地將徐桐趕走,機遇已經在你眼前,但是前麵也許是天堂,也許是地獄。"李梟陽的口氣依然很囂張,"你知道我為什麽選擇你嗎?"


    "這也是我一直困惑的。你有大項目為什麽不自己做,而要找我?"這確實是張天壽一直想知道的。


    電話裏李梟陽笑得有點肆無忌憚,"張總,你是海歸精英,聰明,又有野心,不過這些都不是我選擇你的原因,我看重的是你夠卑鄙,夠無恥。卑鄙無恥的人什麽都敢做,並且能做得很好。我相信我的眼光,尤其這幾天,我已經充分認定你就是我的最佳人選。"


    張天壽的肚子都快要氣爆,李梟陽拿住了自己在萃取項目中拿回扣的把柄,還有什麽不知道的。當初回西周市接任徐桐的醫藥管理局局長的高登科現在已經升任副市長了,自己能順利擔任西北生物總經理不過是高登科用來製衡徐桐的工具。徐桐這個老東西一直不溫不火地壓在自己頭上,尤其看到西周市商業銀行行長徐天明拿走巨額的提成,張天壽就會想起當年父親下班後沿街拉煤球的場景。憑什麽有錢人就該越來越有錢,錢還來得如此的輕鬆?沒有自己引入苜蓿草項目,徐天明能拿個狗屁的提成。這個時候高登科出現了,如同一個神父,不斷地陳述當年父親張國信的艱難苦楚,陳述徐天明的貪婪,那一刻,張天壽的心理失衡了。然後李梟陽出現了,徐桐滾蛋了,自己也將成為西北生物的主宰者,但李梟陽就像魔影一樣,自己每走一步都緊緊跟隨。隻是現在還不是跟李梟陽賭氣的時候。西北生物的戈壁基地已經陷入水資源以及資金的困境,股改說明書中公布的業績已經成為一個大窟窿。如果繼續讓常為民鬧下去,證監會調查小組過來調查,這個窟窿就沒法掩蓋了。不如將李梟陽一起捆綁在這個窟窿之中。


    "徐桐的出局你是幕後推手,現在你已掐住了西北生物的咽喉。"張天壽強壓住心底的怒火,"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幹著同樣的事情,向著同一個目標。如果我不卑鄙無恥,李總你怎麽可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我現在關心的是李總你說的大項目。"


    李梟陽哈哈一笑,"張總,看來你有點急了。大項目有的是,股改問題不解決好,再好的項目也隻是鏡花水月而已。西北生物是國有控股,你那點小算盤還是等到合作成功之後再打吧。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常為民這一次到西周市,江陵市警方就已經預料到會出事,他們可不是吃素的。常為民嫖娼還不至於要關上個三五年,15天後就會放出來,這個人賬戶中還有200多萬股的西北生物,遲早是個禍害。"


    西周市看守所。


    飛翟早在西周市公安局就辦理好手續,所以很順利地見到了常為民。常為民很無奈地望著飛翟,一言不發。飛翟遞了一支煙給他,"老常,你在裏麵還習慣吧?再堅持十來天就能出來了。我這次是專門為你這件事情過來的,你可要跟我說實話。"


    常為民很沮喪,"飛警官,我這輩子除了我老婆,就沒有碰過其他女人。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醒來,就發現身邊多了個一絲不掛的女人。這個女人一口咬定我們之間發生了關係,我當時想,大街上都讓人強行拽著手摸了屁股,現在的情況更是有口說不清,於是想著趕緊掏錢讓那個女人走,沒想到剛掏出錢,警察就來了。他們好像就一直在門外候著似的。"


    飛翟看著常為民一臉的無奈,問:"那個女人是怎麽進你的房間的?"常為民兩手一攤,"這個問題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當天晚上我在賓館房間裏隻喝了一杯水,就覺得很困,於是倒在床上休息,並沒有像那個女人說的,我打電話讓她上門服務。"


    飛翟之前已在西周市公安局調閱了當天晚上的卷宗,查看了賓館的監控錄像以及賣淫女的口供,還查閱了當天晚上賣淫女說的常為民打的電話,他很無奈地告訴常為民:"賓館的監控錄像帶顯示,賣淫女進你房間的時候,門是半掩的,證明你預先留了門,有讓賣淫女進入房間的主觀意圖,而當天晚上你房間的確向賣淫女所在的按摩房打過電話,後來你給賣淫女付錢時也被抓了現行。根據公安部門在房間提取的證據顯示,在房間地上發現的避孕套裏也有你的精液。這一切的一切足以證明這是鐵定的嫖宿案。"


    常為民一下子急了:"飛警官,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這裏麵肯定有人在搗鬼。從涉嫌內幕交易買股票到現在,一切都是證據確鑿,不是口供就是錄像、錄音帶,這一切都進行得太周密了,操縱者就是要封我的口,而關進看守所就是讓我閉嘴的最好辦法。陰謀,絕對是陰謀。"


    "我們現在需要時間來調查真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這幫人肯定牽涉西北生物,不過我們需要你的配合。"飛翟咧了咧嘴,拿出一份協議,遞到常為民的跟前,"現在很多人都不希望你出現在股東大會上,擔心你會在大會上攪局。如果你想將真相揭開,就不要放過這一次機會。這裏有一份協議,你先看看,如果行的話,就在上麵簽字。"


    "這個女人就是莊家,我不要她代我去投票。"常為民看完協議,一臉憤怒。飛翟突然笑了起來,"老常,僅憑你兒子回憶聽到的一句話你就懷疑柳如煙,懷疑她跟徐桐勾結?那她為什麽還要親自找我來幫助你?為什麽要不斷提醒你?這一切你能給我解釋嗎?"


    常為民依然堅持自己的推測:"我聽說她到過西周市,女人瘋狂起來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她勾結徐桐坐莊,但是徐桐作為國有企業控股的上市公司董事長,在股改送股的問題上不能做主,柳如煙拿不到那麽多籌碼,就操縱我的賬戶,綁架我的兒子,希望激怒我站出來投反對票,引導散戶和股東反對。股改失敗之後,大股東西北製藥集團勢必要在第二次股改時提高送股比例,那樣徐桐跟柳如煙的目的就達到了。她表麵上幫我,不過是為了躲避警察以及證監會的監管視線。"


    飛翟一開始也是這樣懷疑柳如煙的,但是江濤化驗了柳如煙拿過來的那一小瓶液體之後,異常驚訝,因為成分就是上次常為民兒子抽血化驗所含有的羥基丁酸鈉。這個女人著實比較邪乎,連香港警察總署的協助函也被上麵莫明其妙地指示暫緩。"有件事情我很納悶,聽說你本來要關20天的,卻突然改成了15天,股東大會當天你就能出去。"


    "飛警官,你覺得有人在暗中幫我?你認為這個人就是柳如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寧願相信這隻是一個巧合,而且就算我當天出去了,也趕不上開會。這是他們設的一個圈套,就是要耍弄我。"常為民一副認命的樣子,"我覺得這次的事跟上次給我打電話的那個神秘人有關,還有,我覺得西北生物的張天壽也有問題,我在西周見過他兩次,兩次的態度差別很大,這個人很可疑。"


    飛翟點了點頭,"你說的那個神秘人,我調查了一下,當初給你的電話是在江陵市,他確實好像一直在跟蹤你。這個人已經進入我們的偵查範圍。還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有媒體報道說,你的嫖娼案可能跟徐桐有關,現在徐桐迫於壓力,已經向董事會提交了辭呈。根據我們了解的信息,張天壽可能接替徐桐的位置,出任西北生物的董事長,在西北生物股改之後,他可能還有大動作,尤其是產業結構方麵,他可能會按照他在國外學的那套思路去改革。"


    常為民不屑地說:"我跟徐桐連麵都沒見過,他為什麽要陷害我?報紙上有沒有說是誰說徐桐要將我關進來的?我從側麵了解過徐桐這個人,他跟張天壽一家早有淵源,甚至早於對西北生物董事長位置的爭奪,怎麽可能跟我有牽連呢?西北生物的對價是大股東西北製藥集團的利益問題,董事長以及總經理在中間隻能起一個橋梁溝通作用。無論是徐桐還是張天壽,他們要堵我的嘴,隻能說明他們背後還有更大的問題。"


    "話是那麽說,可是現在全是對你不利的證據,我跟程清明組長也分析過,現在西北生物沒有提高股改對價,如果你繼續號召散戶投反對票,操縱者們正好求之不得,但是他們擔心你這麽一鬧,會將事情鬧大,一旦證監會以及公安機關介入調查,更多的問題就會暴露。有了你前期的聲明宣傳,散戶們的反對情緒已經調動起來了,所以現在讓你不再說話,對操縱者們來說是最安全的做法。"飛翟頓了頓,"我們反複商量過,覺得你必須在股東大會上發出你的聲音,才會有更多的關注,他們的操縱才不會那麽明目張膽,我們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他們的計劃,爭取更多的時間和機會調查他們。"


    "我現在關在這裏,也不可能委托柳如煙的。"常為民聽飛翟說了那麽多,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在委托書上簽字。


    飛翟也很擔心這個冒險的決定,但是很多跡象表明,柳如煙應該不是莊家,而是有什麽秘密任務的一個女人。"常為民,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柳如煙是不是莊家,通過這次股東大會就能識別。你不是懷疑嗎?那就給個考驗她的機會。"飛翟一臉嚴肅,"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一個絕密消息,柳如煙在香港涉嫌縱火案。如果她是莊家,這是非常荒唐的。"


    常為民兩眼圓睜,柳如煙不是去香港旅遊嗎?怎麽去縱火了呢?如果她是莊家,又怎會去香港縱火呢?可如果她跟綁架案沒有關係,那綁匪為什麽會提到她的名字呢?大約過了一分鍾,常為民臉上的神情才自然下來,並在委托書上簽了字,"如果你們認為這一次是摸清柳如煙或者誰是莊家的機會的話,那這份委托書就拜托飛警官你了。"


    飛翟收好股東大會投票授權委托書,臉上露出了笑容,"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情,跟你一起抓進來的那個賣淫女已經不見了,這個女人在新聞照片上從來沒有正麵,倒是你的正麵照不少。根據我們的經驗判斷,這個賣淫女就是一個媒子,專門配合一些人來釣你的,當晚,你房間的開水瓶裏可能被人事先放了迷藥。"飛翟非常小聲地對常為民說,"這一次我到西周,從省廳取得了部分開水樣品,化驗之後一切便了然。我仔細分析了賓館走廊的監控錄像,在賣淫女進入房間之前一段時間沒有監控,賓館的說法是監控器出現了問題,而應該就是在那一段時間有人打開了你的房門。我們會將這一切調查清楚,你就再委屈幾天。"


    西北生物會議室主席台前掛上了一條鮮紅的條幅。


    西周市國資局以及市政府的幹部們坐在主席台上,張天壽穿著白色的襯衣,打著一條紅色的領帶,坐在主席台的中間。他看了看表,離股改股東大會開始還有8分鍾,心裏有點七上八下,常為民還關在西周市看守所,按規定是今天釋放,這個家夥可千萬別來會場。


    從公布股改方案到現在的一個月時間裏,因為常為民接二連三的問題,西北生物成了媒體關注的焦點。北京、上海、廣州、成都等地的電視台、報紙、雜誌以及廣播等各媒體記者已悉數趕到這個邊陲小城。張天壽不喜歡麵對這麽多媒體,他們並不是衝著張天壽以及西北生物,而是衝著涉嫌嫖娼、今日釋放、並有可能來參加股改大會的常為民來的。


    "張總,不,現在應該叫你張董。張董你好,前幾天常為民因為嫖娼被拘留,有消息說他深陷桃色事件,可能跟西北生物前任董事長徐桐有關。之前報道的常為民股票賬戶被人操縱,以及兒子被人綁架等等一係列事件是否都與徐桐有關呢?他是否因這一係列事件辭職的呢?"眼鏡記者是《天下證券周刊》的李菲,她盯著額頭上已冒出汗珠的張天壽繼續發問,"按照正常的行為理解,常為民在發生摸屁股事件之後,不可能在當天晚上又發生嫖娼事件。另外,拘留時間是15天,正好在今天釋放,這是否是一個巧合呢?我們還從側麵了解到,有人不願意常為民出現在股東大會上,是因為常為民反對西北生物的股改對價方案嗎?"


    這個記者知道的東西好像還不少,張天壽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看了看表,"不好意思,離股東大會的開會時間隻有5分鍾了。我們先開會,會後我們再來探討這些問題。"說著抓起旁邊的話筒,大聲說道:"大家都靜一靜,在會議室外麵的同誌都到裏麵就坐,我們的會議馬上開始。"


    歐陽飛雪在電話中讓秦簫幫他占個位子,可是這會兒了都還不見人影,秦簫左顧右盼,有些著急。遠遠的,秦簫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急急地跑進了會場。歐陽飛雪坐到秦簫身邊,秦簫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嬌嗔地小聲責備道:"你還說讓我提前到西周,你看你現在才來,是不是不想我啦?"


    歐陽飛雪咧嘴一笑,"怎麽會不想。我這幾天正忙著辦理去印尼的手續。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印尼玩一趟?"秦簫有點沒有準備,"怎麽沒有聽你說?去印尼幹嗎?"歐陽飛雪示意秦簫小點聲,"我們老板在印尼有一個項目,讓我去跟項目的合作方進行初步洽談。"


    作為證券分析師,老板無非就是證券谘詢公司的,怎麽可能在印尼還有項目呢?秦簫半開玩笑地說:"我聽說越南的股市正火,倒沒聽說印尼的股市有多火。你們不去越南洽談合作項目,反倒去印尼。你們一個谘詢公司,還做起跨國業務了?"


    歐陽飛雪壓低了聲音:"證券谘詢隻是我們的其中一塊業務,重組並購、財務谘詢等都還有很大的市場空間,越南股市是很火,但是更多的機會還是在市場的低穀。隻有在市場沒有啟動之前介入,才能有更大的獲利空間。簫簫,這幾天忙,實在對不住,你將護照交給我,我幫你辦好手續。"歐陽飛雪笑了笑,故意岔開了話題,"你知道我剛才在股民登記表上看到誰了?"


    "誰?"


    "柳如煙。"歐陽飛雪看著秦簫一臉期待的表情說,"沒想到吧?"


    秦簫非常不解,"不可能吧?十來天前,我看到柳如煙去找常為民,聽說被楊雪給罵了一頓。柳如煙身上好象有很大問題,之前聽她說隻買藍籌股,西北生物的股東大會她來幹嗎?"


    "你和常為民同柳如煙都在一家證券營業部開的戶吧?你猜她為什麽來參加西北生物的股東大會?"這個柳如煙在江陵市以及南方股市散戶群中都很有影響,有-散戶俠女-之稱。前幾天歐陽飛雪聽李梟陽說柳如煙麻煩大了,香港警方正在追捕她。現在她突然來到了西北生物的股東大會現場,這著實讓歐陽飛雪吃了一驚。


    秦簫一聽歐陽飛雪提到常為民,似乎有點明白了,但還是不敢確定:"難道她是替常為民來參加股東大會的?不可能,柳如煙最痛恨的就是花花腸子的男人,怎麽可能替涉嫌嫖娼的常為民參加股東大會呢?"她對這個柳如煙多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女人猶如股市的k線圖,我們看到的隻有陰線、陽線,或者帶影線。至於k線圖背後到底是怎麽演變的,那外人就無從得知了。股市風起雲湧,女人心天翻地覆。有一首歌不是唱嗎,女孩的心事你別猜。"歐陽飛雪笑眯眯地盯著秦簫,"柳如煙跟常為民合作或許就如同莊家跟上市公司合作,我們怎麽會知道呢?常為民現在在這邊已是聲名狼藉,柳如煙這個時候來這裏,足以說明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你的歪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可我在整個會場都沒看到柳如煙,你看到了嗎?"秦簫有點納悶。想起常為民,於是又道:"我一直不明白,常為民雖然性子直,有時脾氣暴躁,可他對老婆還是很好的。以前跟他學炒股的時候他還老說炒股要學會克製,好股票要拿住,爛股票要勇於割肉。怎麽來到這邊就沒有做到克製,接二連三發生這麽多事情呢?"


    歐陽飛雪狡黠地一笑,"克製是一個成熟股民應該具備的基本心理素質,但是如果道行淺,那就容易衝破克製的底線了。"歐陽飛雪頓了頓,又接著說,"當然,道行深的人在誘惑足夠大的時候,也容易衝破底線。世界上哪有那麽神奇的事情,自己賬戶裏麵的股票全賣光了,變成了馬上就要股改的股票?傻子都知道股改的股票必漲。後麵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不過是他跟內幕人鬧翻了,狗咬狗,一嘴毛,隻是現在玩兒大了而已。"


    兩人正說話,突然聽到張天壽在主席台宣布,散戶代表出來講話。歐陽飛雪根據李梟陽的授意,準備上台講話,剛要舉手站起來,突然一個短發女人走向了主席台。秦簫定睛一看,驚呼:"柳如煙!她什麽時候進入會場的?"


    張天壽對於突然走上來的柳如煙很詫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柳如煙已優雅地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話筒:"謝謝張總經理給我這個講話的機會。散戶的地位在幾年前沒有人重視,現在國家進行股權分置改革,才日益得到上市公司的重視。今天西北生物給了我們散戶這個說話的機會,我感到很榮幸。首先我聲明,本人不是西北生物的股東,我今天是代表西北生物第一大流通股股東常為民先生來投票表決,也借此機會代常為民先生講講他對西北生物的一些看法。"


    台下一片嘩然,各媒體的攝像機全部對準她,照相機的鎂光燈也閃成一片。李菲小聲對身邊的攝影記者說:"沒想到這個常為民這麽有女人緣,嫖娼被抓還沒有放出來,就委托了一個美女來替自己參加股東大會。看來這裏麵還真有故事,這一趟沒有白來。"


    台上的柳如煙淡定從容:"非常遺憾,我今天代表的是一個涉嫌嫖娼的著名散戶,很多人都知道常為民先生在股市中一直提倡修身養性,但這一次嫖娼案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整個事件的背後到底是怎麽樣的?我想大家一定都猜測到了,沒錯,這件事跟今天西北生物的股改股東大會有莫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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