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屍再埋屍,最後獲得獎勵。


    陳柯將埋屍鏟放在肩頭上扛著,忍不住哼了幾聲小曲兒,原路折回。


    一路順通,回了祈魂街,陳柯特意繞了條小路,穿了幾條巷子,避開了那二十四間縫屍鋪。


    遠遠望去,其中一間縫屍鋪仍舊亮著昏黃燭火,血液已經在紙窗上開始凝固,一片死寂,讓人看著心駭。


    這種事兒在祈魂街時有發生,習慣了,自然也就成常態了。


    隻不過對於陳柯這位初來乍到的重生者,可能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去適應。


    次日清晨,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旭日東升。


    在昨夜的一場暴雨衝刷下,空氣顯得格外清新。


    雖說現如今百姓饑荒,民不聊生,但天子腳下的京城卻是繁華似錦,花樓滿客,大街上販夫走卒,江湖遊人,車馬並行,唯有臨近午門的祈魂街,冷清的有些壓抑,偶有路客也都是神情哀傷,來這兒的客人必然都是家中辦喪,那肯定也高興不起來。


    “二十號縫屍鋪空缺……二十號縫屍鋪空缺……”


    一聲喪報響徹在祈魂街,幾乎所有撈陰門錢的都忍不住在內心一聲深長哀歎。


    又死了一個!


    指不定啥時候就輪到自己了。


    幾位殯屍院的差吏來到二十號縫屍鋪,推門看著屋內的景象,忍不住皺起眉頭,表情有些驚駭的往後退了一步,將提前準備好的一盆黑狗血潑灑了進去。


    噗嗤……


    黑狗血潑灑進鋪子裏,隨即發出噗嗤的一聲響,像是澆在了燒紅的烙鐵頭上那般,滿屋子冒著青煙彌漫,一股子的焦糊味從鋪子裏飄了出來。


    恰巧這時一位差吏扭頭,旁光一掃落在了正在街邊門口用冷水洗臉的陳柯身上,隨即招手高聲喝道:“陳常客,起得挺早啊,趕快拿裹屍袋來,把屍體給收了。”


    整條街撈陰門錢的基本上都是無親無故,死了自然也沒有親眷來為其收屍,所以陳柯早就做好了來接這單業務的準備,旋即擦了擦臉起身,不慌不忙的扭身從屋內拿了一個裹屍袋走了過去。


    雖然二皮匠昨夜慘死的一幕曆曆在心,但現在是白天,浩然正氣垂下,除妖司厲名震懾,就算是真有妖邪,它也不敢當眾出來作祟。


    差吏怕染晦氣,站在門口督促著陳柯一人進去。


    縫屍鋪內,躺著兩具屍體。一具在冷塌上,渾身多出刀傷,像是布娃娃一樣被縫了一半,還剩下一半。


    另一具在地上,正是這間縫屍鋪的二皮匠張瘸子,渾身被抓的皮開肉綻,體無完膚,尤其是一張臉,被抓的就像是剝了臉皮,凡是肉眼能看到的,沒有一處完整的地兒,慘目忍睹,令人驚駭,再看張瘸子僵硬的手指指縫全是血肉,他這身上的傷怎麽看都像是他自己撓的。


    自己把自己給撓死了?


    這看上去好像有些匪夷所思,但再看冷塌上立著三根香,燒了個兩短一長,懂的都懂。


    這是今天的第一單業務,希望來個開門紅,給個好點兒的獎勵。


    陳柯手腳利索的將張瘸子的屍體裝進裹屍袋,從縫屍鋪裏扛了出來。


    至於躺在冷塌上的那具縫了一半的屍體,因為家境殷實,給了殯屍院不少錢,所以還要再找其他的二皮匠繼續縫,直到縫好才能下葬。


    一旦是出過人命的屍體,都被同行稱之為厲屍,可就算明知道是厲屍,殯屍院收了錢,調配給了誰,誰就得縫,哪怕一個二皮匠縫一針,也要縫好才能下葬。


    反正二皮匠在殯屍院的眼裏,隻是一個賺錢工具罷了。


    不過這就不是陳柯操心的事兒了。


    這就是如今的世道,賤命皆被視為芻狗。


    京城大街上。


    “無常引魂,生人勿近”


    “大道朝天,借過一邊……”


    繁華的街市響起一聲嗓音洪亮的吆喝報唱。


    集市上的各種叫賣聲常有,吃的、喝的、玩的、樂的,隻要是老字號,都得吆喝兩嗓子,用特殊的調子來區別於不同。


    隻見一年輕男子背著黑布包囊,肩扛著明晃晃的埋屍鏟而來,一路一聲吆喝。


    他既不是貨郎,也不是商販。


    殯屍院定下規矩,收屍人白天背著屍體出城掩埋,需要不停重複報唱,提醒過往路人注意避讓。這個“生人”指的是寡婦和孕婦,還有產婦。寡婦的喪氣過重,一旦靠近屍體,喪氣會變得更加嚴重。孕婦身懷六甲,肚子裏的嬰兒正處於陰陽之間,一旦靠近很有可能會被滯留陰間。產婦體弱,容易被陰氣所侵。


    原本熱鬧的集市突然傳來一聲嗓音響亮的報唱,即便不是‘生人’也紛紛向兩邊避讓,嘴裏還碎碎念叨著一些大清早就遇到晦氣的話。


    陳柯樂嗬嗬一笑。


    替人收屍,入土為安,這本應該是善舉才對,卻就是不招人待見。


    “你還別歪鼻子斜眼的一副厭煩相,你家裏若是沒個親眷什麽的,到時候死了還得老子來幫你收屍!”


    一路吆喝哼唱著來到京城西郊,輕車熟路的穿過那片白樺樹林,萬葬崗既在眼前。


    昨晚黑夜朦朧看的不太清,今日清晨陽光明媚,一眼萬裏,萬葬崗延綿十裏,背靠羅酆山,所以又稱作十裏渡魂坡。


    據說這十裏渡魂坡的下麵就是陰曹地府的入口,將荒屍埋於此處,也算是直接把陰魂送到了家門口。


    矗立在萬葬崗的鎮魂碑上麵篆刻著密密麻麻的符籙和法陣。


    這鎮魂碑也有個民間傳聞,據說是封閉著陰曹地府通往陰陽兩界的門閂,隻可陰魂進,不可陰魂出。


    但若是少了這鎮魂碑,便將會敞開陰曹地府之門,後果那自不必多想。


    不過這也都是民間傳聞,並無實論。


    收起思緒。


    陳柯卸下背後的屍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短暫的稍作休息後,開始用埋屍鏟刨坑,再拋屍封土。


    事畢,眼前黑霧彌漫,收屍錄重現。


    二皮匠張瘸子的生平所錄,像是走馬燈在腦海閃現。


    張瘸子本名張冀,生平清淡如水,沒什麽曲折,就是個典型的勞苦命,自幼父母雙亡,因為幼年患病落了個殘疾,沒處討營生,就以乞討渡日過了大半生,然後被殯屍院招去學了幾個月的縫屍手藝,接手了祈魂街的一間縫屍鋪,手藝雖然不精,但勤奮能幹,所以殯屍院調配給他的業務也很多,打這起算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因為乞討了大半生,終於有了個營生,賺了點小錢,就好上了喝點小酒。


    平淡的生平一晃而過。


    走馬燈還在繼續。


    到了最關鍵的那一夜,也是張瘸子生平做的最後一單業務。


    那一夜屋外下著傾盆暴雨。


    張瘸子酒過三巡,和往常一樣,在天黑之後敬了三炷香開始縫屍。


    所有撈陰門錢的必須要謹遵諸多行業禁忌,這可不是玄學和迷信,而是用很多人命堆出來的行業經驗。


    這一晚張瘸子所縫的屍體身上被砍了幾十刀,幾乎體無完膚,所以工作量非常大,從酉時一直縫到三更天,看著還剩下一半的工作量,張瘸子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又喝了半壺小酒解解乏困,本想再小歇一下,卻不曾想,扭頭一看,三炷香不知道什麽時候燒了個兩短一長。


    俗話說:“人怕三長兩短,鬼怕兩短一長。”


    這在行業中,香燒成兩短一長,那就是不祥的預兆。


    若是撈陰門錢的遇到香燒了個兩短一長,那八成是要有個三長兩短,這都已經成了鐵的定律了。


    張瘸子看燒的香剩下了兩短一長,驚怕的喝下去那點兒燒酒全都順著脊梁骨的毛孔流了出來了,本想起身,由於慌亂,縫屍用的魚線絆住了手腳,一個踉蹌趴在了屍體上,臉正巧對著屍體還沒縫合的傷口,沾了一臉的血汙。


    按理說這沾了一臉血汙也沒什麽大事兒,張瘸子趕緊用毛巾擦臉,血汙倒是擦掉了,可臉上出現了一大片的紅斑,這紅斑開始發癢,張瘸子就用手撓,越撓越癢,越癢就越撓,並且傳遍全身,讓張瘸子癢的失心發瘋,直至在歇斯底裏的慘叫中被自己給活活撓死!


    生平落幕,如同燈滅。


    收屍錄給了定價,黃字四品。


    雖然張瘸子生平寡淡,可心慈人善,做二皮匠幫人縫了不少的屍體,算是給自己積了點陰德,所以收屍錄就給了黃字四品的定價。


    旋即收屍錄在黑霧中消失,晃過神來,手上多了一卷古籍,是收屍給的獎勵——


    畫魂誅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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