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倆去哪兒?!”


    當程懷默聽到二人要走的時候,明顯有些失措。


    也不知是默契使然,還是他們真的很著急,二人再次同時開口道。


    “去黔中,我要將長孫衝接過來!”


    “去中軍,我要去找蜀王殿下籌劃此事!”


    陳宇去黔中可以理解,畢竟他身上沒什麽任務,在朝廷那裏他現在隻是個失蹤人口。至於長孫衝那裏嘛,他現在就是一個棄子。


    幹的好了沒啥用,幹壞了大家也就看在吏部老上司長孫無忌的麵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宇走了可以但連統帥先鋒營的段誌玄都跑了,那可就有些不像話了。最重要的是,整個城內城外,如今軍隊已經回到了六萬人,程懷默自問還沒有帶過那麽多的兵呢!


    這邊正準備出門的陳宇一眼便掃到了程懷默擔憂,卻又有些放不下麵子的模樣。畢竟已經被吐蕃人擊潰了一次,程懷默內心多多少少是發怵的。


    “兄長且放心,宇去去就來,有援軍的熱氣球,一日之內便可來回。至於吐蕃人你也可以寬心,他們是萬不會再進攻益州城了。你在這裏等著蜀王殿下到來便可,蜀王殿下是斷然不會回京的。對吧將軍?”


    說著,陳宇的眼睛轉向了一旁有些愣神的段誌玄。


    這個問題段誌玄也是剛剛才想到的,擁有非凡政治頭腦的他當然明白,蜀王一旦抗命回京。不論南麵仗打地多舒服,不論京中李二是太上皇,還是皇帝。他李恪的人頭是絕對保不住的。


    抖了抖胡子,段誌玄也覺著自己走的有些草率,這才趕忙摸起了身上。


    “賢侄,魚符再此,六萬士卒固守堅城,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後勤方麵我等下會囑咐軍中長史和錄事參軍,運來的炮彈你盡管用。隻要能殺了吐蕃蠻子,千萬別省著。另外切記,窮寇莫追!”


    該教的其實有很多,不過這個時代有時代的好處。那就是家學淵源,程懷默從祖上開始就是大將軍,行軍打仗那一套完全沒任何問題。


    唯一讓段誌玄有些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程懷默急功近利,想要盡快折罪的心態。


    陳宇這邊見二人還有些話要囉嗦,便獨身先走出了房間。


    現在的益州城與前些日子已經有了天差地別的不同,雖然水泥、鋼鐵等複建物資完全沒有了,但廢墟中的百姓卻各個就像是過年一般,根本看不出任何頹然的情緒來。


    這裏一方麵是因為唐人勝了,更多的原因則是陳宇對當地的大唐集團下達了命令。整個益州城複建工作將由大唐集團來完成,除了城牆不會拆除外,一切將按照北海新城的規格來擴建!!


    至於百姓們則通過自己的戶口,不用錢財便可以申領房產。隻不過他們需要參與建設,以及後續工廠運營等方麵。


    畢竟這裏和當初的北海的情況不一樣。


    坐上了段誌玄征調的空軍熱氣球,陳宇吊著的心也終於鬆懈了些許。在他心裏,真正能不在朝局而扭轉乾坤的人,也就長孫衝一個了。


    同為高門子弟,不論是高履行,還是程懷默,與長孫衝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以至於陳宇不得不向那不知究竟淪陷沒有的地方飛去。


    與來時不同,陳宇這次是帶著飛行編隊走的。


    吐蕃人雖然已經被打退,空中力量也被粉碎殆盡。但但丹增赤烈曾說過的那句轟平益州城,還是讓陳宇有了不小的陰影。


    一字長蛇陣的狀態可以保證整隊熱氣球,不論哪裏遭受攻擊,都能夠及時進行反攻。而這也是大唐最擅長的行軍方式。


    秦瓊這些年雖然沒有如吐蕃那麽有條件瘋狂訓練軍備,但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已經很有作為了。


    陳宇在經過了之前的大戰後,現在已經對唐軍的缺點有了很深刻的認識。不過這點在曆朝曆代也都一樣,建國時窮兵黷武,再往後卻一代不如一代。


    沒有仗打的軍隊就像放了羊一樣,和衙役也沒什麽區別。


    接下來的一段路上,陳宇很細致地問詢了這些年來,空、陸兩軍的整裝與訓練問題。


    結果不出所料,陸軍基本歇菜,耕田的耕田,駐守京畿的也不挪動半分,情等著養老。火炮也都藏得很嚴實,一般軍人連碰都碰不到的。


    空軍倒還好,熱氣球上的火炮想碰就碰,隻要別點著了就成。但訓練卻不能荷槍實彈地進行,往往隻能充作人肉沙盤棋,被秦瓊擺弄來擺弄去。


    看到這裏的陳宇不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搖著頭仰天歎息道:“這樣的世界,衰亡也就是從科技開始的啊!我,本以為可以拯救,但卻沒想到,加速了它的衰亡。”


    製度的本質是不會變的,隻可惜陳宇從來都沒有想過,能夠改變李二這方麵的考量。


    沒為身邊的空天軍做任何解釋,陳宇再次俯身看向下方。


    熱氣球的速度在地麵上看的話,感覺並不快。但天上就不同了,幾分鍾就是一處村落,一會兒又是一座城池。隻可惜,四處都是殘垣斷壁。


    所有的外族人好像天生就會燒殺搶掠一樣,所過之處沒有絲毫煙火氣息的存在。


    隻可惜他們也就隻能看到這裏了,黔中道位於劍南道的東南方向,而長孫衝所在的位子更是偏僻到了整個黔中道的極南,甚至可以說已經半隻腳踏入了嶺南馮昂的地盤。


    這與吐蕃下劍南道的西南方向正好相反,一切都是那樣無從查起。


    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空天軍將士,陳宇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說道:“有什麽事就問吧,我在劍南呆的不久,但很多事情還是了解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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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士兵有些受寵若驚,緊張地搓了搓手,他先和陳宇行了一禮,而後學著文化人樣式問道:“將軍,小的不知的是,我們下方村落裏的人都死了麽?吐蕃人真的長著通紅的臉,頭生雙角,皮膚青黑麽?”


    有了火炮大唐不知積極訓練,卻將後世忌憚科學的心理,放在了畏懼秘密泄露的上麵。


    有了報紙不知道加以利用,卻任由百姓和軍人們神話敵人,四處傳謠。


    是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刺激著陳宇本就有些抑鬱的內心。


    “哎!唐人都被拉去吐蕃做奴隸了,日後我們戰勝了,便也已要回來。至於吐蕃人嘛,就是普通的小矮個,也是人,隻不過他們生活艱苦一些,人凶殘一些罷了。等送我回去以後,我會給秦大將軍寫一封信,你不用歸隊了。”


    這隻是飛行當中的一個小小插曲,唐兵沒有想象當中的憤怒,陳宇更沒有追亡逐北的想法。一路平安無事,不過距離卻是陳宇沒有想到的。


    他從朔方一路到達益州需要一天整的世間,從益州到黔中的西林縣居然也要了一天整的世間!而且速度還並不慢,中途停頓都很少。


    當陳宇時隔半年多再見到長孫衝時,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樣的翩翩公子樣子了。


    試問,有哪個文人墨客會裹糧坐甲?又有哪個縣令能被曬到黢黑,又看起來壯實無比。


    二人遠遠地對視了一眼,隻是一眼,陳宇便感受到了無盡的滄桑和銳利。


    ‘他沒有變,我,也沒有變。’


    淡然一笑,陳宇看著對方感慨了一句。


    “許久未見了。”


    長孫衝亦是同樣的表情,一麵朝陳宇走著,一麵微笑著點了點頭。


    並沒有見到程懷默時那般的心痛,也不會有段誌玄時的激烈相擁。二人如同上了年月的老友一般,雙雙坐在了一片禿了毛的稻田邊上。


    沒有什麽開場白,也沒有講述什麽經過,陳宇單刀直入地張口說道:“走吧,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劍南如今......”


    “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應該是你做的吧,嗬嗬......你未變,但並不代表我沒有變化。”


    ‘鏘鏘鏘!’


    長孫衝用手中的匕首把輕輕敲了敲護心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對於長孫衝的拒絕,陳宇是理解的。這半年多來,長孫衝確實是經曆了太多太多。從一個當今的頂級權貴接班人,流放到了邊境吃苦受難。


    曾經對自己關照有加的陛下沒了音訊,茂離心合的父親也不再如果去那般,甚至就連過去一度崇拜著自己的弟弟,都對自己冷言冷語。


    這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年僅二十歲的青年身上。


    那本應一頭熱血的長孫衝,在自己即將大展宏圖之時,摔落了穀底,就連翻盤的機會都被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其實,陳宇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唯一一個看望長孫衝的人。也難怪他憋著一股子氣呢。


    想通了症結,陳宇卻並沒有就此安慰對方,而是不管地上的髒土,一頭靠了下去。


    “如果你覺著,現在就是你這輩子目標的話。我可以起身走人,我相信我一個人,雖然很困難,但還是會做到的一切的。不過在我看來,你應該並沒有這麽想,心中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最起碼,你還會念我做的詩詞,不是麽?”


    嘴角微微上翹,陳宇知道,他是摸到了長孫衝的命門。哪兒有人可能放棄一輩子的喜好,直接墮落了呢?


    要有,那也隻能說是世道改變的結果罷了。


    “我離不開的。”


    “不,你能離開,隻是你不願意離開罷了。”


    陳宇轉過頭,認真地看向躲避視線的長孫衝。他知道,文人再怎麽剛猛,他也有心弱的時候。


    “這裏的百姓需要我。”


    “但這裏困不住你長孫衝的,大唐有千百個縣令,但卻隻有你一個長孫衝。”


    陳宇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滑稽一樣,這一句話說完之後,直接就笑出了聲。


    “嗬嗬,全唐有三百五十八州(府)、一千五百一十一縣......”


    “而你,卻為了其中的一個縣,放棄了三百五十八個州!”


    長孫衝話都沒說完,就被陳宇給搶了過去。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好言相勸就能解決的了。反觀長孫衝現在的樣子卻好像一點異動都沒有,甚至邁出一步都是一種奢望。


    “陳兄,你說的我都懂。衝又何嚐不想真正為國為民呢?但,你這些年的努力下來,得到的卻並不是完美的回報。甚至可以說,嗬嗬,百年之後,你我必死!而今就你居然能跑到黔南來尋我,就已經說明,咱倆大禍臨頭了。”


    陳宇從未在長孫衝臉上看到過兩難,或者苦笑的表情,今天卻都見到了。


    這個中的道理,陳宇難道不知道嗎?


    他清楚,他很知道!他知道讓李承乾肆無忌憚是一件壞事,甚至心裏可以規避這一切都是李承乾一手造成的。連平日裏一向神準的預感,他都本能的不相信。


    可即使是再規避,又能怎樣呢?


    “你覺著朝中如何?”


    “你認為呢?陳兄,如果我是你,便帶著這一身的本事遠走他鄉。與那鬼穀子一般,教會一兩個徒弟,將胸中那顛覆世界的東西,全部留於後代。”


    這三言兩語之間,長孫衝心中濃濃的暮氣已經流露了出來。倒也不怪他,這是他第一次一心一意地輔佐一個人。但結果卻是萬般背棄,諸多叛離。


    現在唯一能聊天的,卻隻有這位神交已久的,相交卻很短的少年將軍。


    二人默默地坐在田埂之上,也不知他們心中究竟有多少溝溝壑壑。但從他們的臉上能夠看得出來,他們誰的內心都沒有那麽好過。


    不知過了多久,陳宇率先回過頭來,一臉認真地看著長孫衝問道:“你,真的不準備跟我走嗎?”


    長孫衝好似已經坦然接受了這結局,他不緊不慢地捋順了鬢角的發絲,側臉的他顯得格外清秀。但在這清秀之中,卻也夾雜著淡淡的憂傷。


    沒有回複,就已經是回複了。


    陳宇並沒有任何頹然的感覺,轉過頭來的他小小地想身後空軍侍衛做了個顏色。


    “兄弟們上!抓住長孫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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