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斬殺了南郭軌,但是這些大儒的臉上,卻看不到太多喜悅的神情,有幾位甚至快要哭出來了。


    代價太大了。


    看到被眾人攙扶著從秘境中走出的法聖蔡澤,眾人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想法,心情沉重。


    他們的眼眶通紅,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


    蔡澤本就已經六十餘歲了,在強勢使用碧血丹心斬殺南郭軌之後,身體接近油盡燈枯。


    就算貴為天地聖人,在這方世界的規則所限之下,也逃不過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


    此戰過後,蔡澤怕是沒有幾天好活了。


    柏聽雲率領大廳中的弗吉領眾人深深彎腰,深深作揖,三拜而止。


    大夏使節團損失慘重,固然是拜天機宗南郭軌所賜,但終歸是為了替弗吉領的凡人撐腰。


    默默地替死去的使節團成員收斂屍體,收攏了還活著的眾人後,一位法家大儒對蔡澤急切提議道。


    “蔡先生,我們斬殺了南郭軌,天機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事不宜遲,我們盡快撤離弗吉領,返回大夏吧!”


    雖然南郭軌針對大夏使節團在先,但天下諸事,又有幾件是講道理的呢?


    天機宗底蘊深厚,門內實力不亞於南郭軌的長老明麵上就有五六個,暗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後手。


    在天機宗的地盤上,他們占據主場優勢,想要對付蔡澤等人,輕而易舉。


    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掉了。


    可聽到法家大儒的建議後,蔡澤虛弱地挺直了身體,搖了搖頭。


    他的語氣中充滿遺憾。


    “走容易,可就這麽一走了之,弗吉領的大好基業,就這麽拱手讓給天機宗?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了?”


    大夏眾人來此地,就是為了替喬華頓討個說法,替弗吉領撐腰的。


    斬殺南郭軌後逃離,的確可以保住身家性命。


    可真這樣做了,陸寬交代下來的任務怎麽辦?


    弗吉領的總統選舉怎麽辦?


    弗吉領的中層官員和百姓怎麽辦?


    柏聽雲聽到蔡澤的話,感動得無以複加,他深深作揖拜道,“蔡先生,您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剩下的就讓我們自己麵對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還請您愛惜自身,早日返回大夏養傷,多多保重!”


    麵對如此惡劣的局勢,柏聽雲盡管對前途一片悲觀,但是他沒有道德綁架大夏諸人,更沒有打算彎下脊梁,向天機宗搖尾乞憐。


    最壞不過一死而已,何足懼哉?


    話畢,在場的弗吉領官員們紛紛跟隨柏聽雲拜倒。


    “還請法聖大人愛惜自身,早日返回大夏養傷,多多保重!”


    “還請法聖大人愛惜自身,早日返回大夏養傷,多多保重!”


    “還請法聖大人愛惜自身,早日返回大夏養傷,多多保重!”


    天機宗是一個龐然大物,其無敵強勢的形象,在弗吉領深入人心。


    之前以為姚家是刺殺喬華頓的幕後黑手,他們還敢義憤填膺,但今天親眼看到南郭軌下場扶植雅約斯後,這些中高層官僚,內心再也沒有了僥幸心理。


    以凡人之軀對抗仙人之怒,除了大夏,還有誰能成功?


    被天機宗無情滅殺固然可怕,但是總好過害死大夏這群朋友。


    生命寶貴,但是也有比生命更值得堅持的東西啊。


    環視一周,看懂了這些人的心意後,蔡澤仰頭長歎了一口氣。


    幾個呼吸後,他看向藍波萬,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這位小夥子,你過來。”


    “啊?哦,是,蔡先生!”


    藍波萬驚訝萬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他知道自己在剛剛的大戰中完成文修戰詩這一幕很惹眼,但是沒想到法聖大人居然這麽欣賞自己,要和自己單獨對話?


    連忙收起手邊的筆,他迅速整理了衣襟,邁步上前,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蔡澤,恭敬施禮。


    “蔡先生,您有何吩咐?”


    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藍波萬後,蔡澤的神情愈發滿意。


    豐神俊朗,氣質內斂,看得就讓人賞心悅目。


    “不錯,很不錯,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回蔡先生,我叫藍波萬。”


    “藍波萬?且讓我推算一番……明月照光,體質剛健,光風霽月,大搏名利,好貴重的吉數,好名字,好名字啊!”


    “剛才一戰,雖然我們在秘境之中,但是你們在大廳中的的情況我們都看在眼裏。你臨危不亂,書寫戰詩,力挽狂瀾,打出了氣勢,做得很好,大大漲了我們文修的威風!”


    “但是我觀你的基礎似乎有所欠缺,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


    藍波萬臉色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回蔡先生,實不相瞞,我雖自幼閱讀聖賢書籍,但直到數月前才追隨柏聽雲先生學習文修,因此對許多文修常識還不了解,慚愧……”


    什麽?


    才踏入文修之道幾個月就躋身進士境,而且還能在大戰現場直接揮毫潑墨,寫出一首驚動文曲星的傳世戰詩?


    聽到藍波萬的話,在場的大夏眾人驚呆了,轉過頭來死死盯住他,就像看一個怪物一樣。


    這就是天賦嗎?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因為碧血丹心而變得麵容滄桑的狀元郎一聲苦笑,“我在大夏無數學子中脫穎而出、高中狀元,實在是得意極了,甚至以為天下人沒有比我更有天賦的了,今日見到藍小兄弟,才知道自己坐井觀天了啊!”


    狀元郎身邊的庶吉士沒好氣道,“行了,你就別說了,如果你都算是坐井觀天了,那我們這些連狀元都沒拿到的,豈不是連廢物都不算?這根本不是因為我們太平庸,而是藍小兄弟太變態!”


    也有人小聲提出質疑,“藍小兄弟救了我們,按說這話我不太應該說。可是……我實在不能接受接觸文修幾個月就能寫出戰詩,是不是藍小兄弟對什麽叫正式踏足文修的理解和我們不太一樣……?”


    見有人不信,藍波萬還沒什麽反應,柏聽雲先急了。


    他顧不得身體虛弱,掙脫開身邊人的攙扶,起身向前兩步,對蔡澤恭敬一禮,急急解釋道。


    穀</span>  “蔡先生,我可以作證。”


    “藍波萬在四個月還隻是一個普通人,他不僅對文修一無所知,甚至連文膽都沒有凝聚。”


    “他真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天才的年輕人!”


    柏聽雲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全場眾人直接炸鍋了。


    “什麽?藍波萬連文膽都是最近才凝聚的?”


    “居然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凝聚文膽?奇跡,奇跡啊!”


    “張兄,我記得你當初凝聚文膽用了七個月,已經被稱為神童了吧?”


    “你就別埋汰我了,我也就這點成績拿得出手了。可是和藍小兄弟一比,完全不夠看啊!”


    大夏人傑地靈,能從這麽多學子中脫穎而出的新科進士們,個個都是人傑。


    見到他們如此驚訝,柏聽雲驕傲極了,藍波萬可是他發掘教導出來的美玉啊!


    他繼續說道,“蔡先生,藍小兄弟才華橫溢,我才剛剛對他進行了文修啟蒙,他就提筆寫出了一篇引發文曲星異象的立誌銘文,刹那之間成就文膽!”


    刹那文膽,竟然是刹那文膽!


    藍波萬有聖人之姿啊。


    這個消息再一次引得在場的進士們紛紛倒吸冷氣。


    柏聽雲話還沒有停。


    “在喬華頓大統領被追殺時,藍小兄弟隻是一個秀才境的文修,但是情況萬分危急,正是憑借他現場做出文修戰詩,晉升進士境,我們才得以全殲追兵,帶著喬統領的遺體和遺詔回到弗吉領。”


    什麽?今天這首《僵臥孤村不自哀》竟然還不是藍波萬第一首現場做出的戰詩?


    傳世戰詩說寫就寫,這個藍波萬到底是何等怪胎!


    眾位進士已經要被這一個接一個的消息震驚麻木了。


    他們看向藍波萬的眼神火熱萬分。


    咳,咳,咳。


    蔡澤虛弱地咳嗽了幾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看著他蒼老的麵龐,周圍的法家大儒們一陣心酸,紛紛上前幫他撫背捋氣。


    其中一位大儒臉上有些後悔,“唉,南郭軌逃便逃了,您何苦非要燃燒壽元喚出鎮罪文台將其鎮殺呢?他的命怎麽配和您相提並論?”


    輕輕拍了拍這位大儒的手背,蔡澤環視一周,溫和道,“孟聖人說過,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我等出使弗吉領,代表的已經不是我們個人了,而是代表著陛下,代表著大夏。”


    “南郭軌悍然出手針對使節團,就是對陛下的不敬,就是對大夏的挑釁,必須受到嚴厲懲處!”


    “更何況他的下屬們還殺戮了我們如此多的同僚,罪行累累。我怎麽可以因為愛惜自己的性命,就放任他逃走呢?”


    說到這裏,蔡澤再一次彎下腰,重重咳嗽了幾聲。


    半晌之後才理順氣息,看得眾人一陣心酸。


    盡管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但是他的臉上卻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轉過頭去,慈祥地看了藍波萬很久,點點頭。


    “藍波萬,你可願意拜入我門下,繼承我的道統?”


    藍波萬,聖人弟子?


    蔡澤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般,猝不及防地擊碎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他們的臉色變了又變,看向藍波萬的眼底閃過濃濃的羨慕,以及一絲絲的嫉妒。


    聖人門徒可以有很多,但蔡澤這明顯是要托付衣缽。


    藍波萬如此年輕,如此天賦異稟,如果再得到法聖的饋贈,將直接扶搖直上,成為東州大地上的絕對強者。


    可是,藍波萬雖然才華卓越,但終究是弗吉領的人,不是大夏的人啊!


    很快就有法家大儒忍不住站出來勸說。


    “蔡先生,您的道統何其珍貴?就算在場這些新科進士不入您的法眼,太學院內也還有不少青年俊彥啊!為什麽一定要……”


    蔡澤擺了擺手,眷念地看了一眼大夏的方向後,這才轉過頭來,悠悠笑道。


    “格局放大一點,目光放遠一點。”


    “大夏建國短短幾十年,聖人就出了九位。還有近百位像你們這樣飽讀詩書的大儒,個個都有著衝擊聖位的潛力。”


    “聖人道統隻不過能稍微輔助文修,讓你在求學路上走得更順暢一點罷了,並不能助人成就聖位。”


    “如果每個聖人的傳承都能培養出一個新的聖人的話,那豈不是聖人永遠不斷層?這怎麽可能嘛!”


    “所以說,大夏並不缺我這一份道統。陸大帝如果知道我的決定,想來也是會同意的。”


    “以碧血丹心喚出鎮罪文台,對我負荷很大。”


    “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是沒法撐到返回大夏了。”


    “我們斬殺南郭軌,捍衛了大夏的尊嚴,可是弗吉領將承受來自天機宗的怒火,他們的百姓會因為我們而受到牽連啊!”


    “既然如此,何不在弗吉領擇一英才,將我之傳承盡數贈予他,助他迅速成長起來?”


    “天機宗這種重視天道的宗門,在處理弗吉領的事物時受到天道掣肘,為了避免國運反噬,必須要講規矩,不能像針對我們那樣肆無忌憚。”


    “得了我的傳承,弗吉領凡人的本錢就厚實了很多,麵對天機宗的仙人時,也能硬氣很多。”


    “你說是也不是啊,藍波萬?”


    說到最後,蔡澤突然轉頭,笑眯眯地看向藍波萬,眼神中滿是喜愛。


    “蔡先生,這,這,這,您的傳承太珍貴了,我資質愚鈍,不敢妄想……”藍波萬的確很想得到蔡澤的傳承,但是他知道,這份禮物太燙手了。


    “嗬嗬,傳承珍貴與否,那也是看對誰而言。以你的才華,日後注定成就聖人,有何承受不起?還是說,你要眼睜睜看著弗吉領的百姓遭難?”


    見到蔡澤的慷慨和堅持,藍波萬內心深處湧起一股巨大的暖流。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


    他深深拜倒,恭敬道,“謝法聖大人看重。弟子藍波萬,見過師尊!弟子必不負師尊期待,將您的文修道統在弗吉領發揚光大!”


    “哈哈哈,好,好,好,”蔡澤仰天大笑,將右手放在了藍波萬的頭頂,“別這麽拘束,我這一生能收獲這樣一位出色的關門弟子,也是一樁大大的幸事啊。”


    “上前,清心靜氣,閉眼守心,準備接受法家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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