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臨山,城北臨水,白帝城坐南朝北,截斷南北官路,如若江南之人想要北上,必經此城,但,聖朝開國以來,聖旨一道,南人不北上,故,易府白帝,是要塞,是斬斷南人北上想法的利刃。


    已經向北走了有半月了,任天喬三人已然知道南人不北上,已經進了白帝城,就要有白帝城的身份,身上的錢已經花光了,三人又都是讀書人,不會拳腳,要不然還能去易府當個打手混飯吃。城南街道很破,兩旁店家都是那家麵館模樣,不大,但生意很好,城南苦,因為沒有南來之人。


    “先生···”,餘承叫住四處仰望的任天喬,“今晚···住哪”?


    “沒錢就賺,有飯就吃,娃娃,這麽簡單道理不懂”?沒等任天喬說話,曾宜開口說道,就像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吃飽飯就想叨叨兩句,見那曾宜左腳踩在一石頭台上,右手掐腰,晃蕩著。


    “老不死,沒問你啊”,餘承看見曾宜那樣,竟然都懶得跟他拌嘴,直接怒道。


    三人進城時已是申時,曾宜進城時也是大方至極,像是那守衛發現自己三人南人身份,幾乎將所有錢財都交了上去,那守衛自然是開心至極,也沒追問他們身份之事,進城來有將僅剩的錢都給了那小廝,雖說來時路途中都是露宿野外,但這是進了白帝城,怎麽說都要住個客棧的,現在這種情況,按道理來說都怨曾宜,餘承生氣也是應該,曾宜這回也沒有與餘承爭吵,默默的站在一旁,不說話,聽著任天喬二人商量著。


    “先生說的也是在理,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餘承你有何必這麽在意”?任天喬說著,餘承是聽任天喬的話的,也不說話,站在一旁,靜等著任天喬說話。


    “既然沒有錢財了,就按先生所說,沒錢就賺嘛”,任天喬說了句老氣縱橫的話,隨後,邁步離去,他看見一幅畫,在不遠處的書坊。


    曾宜見任天喬很反常的支持了自己一下,頓時有了底氣,向著餘承說道,“娃娃,不懂就不要亂說”,說著,跟上任天喬的腳步。


    “你···個老不死的”,餘承說了句氣話,也跟了上去。


    那家書坊與這城南街景實在是不相仿,這書坊很大氣,就像是城北那些大富貴之家中的書院一般,鎏金大字,朱紅柱,翠亮坊,任天喬站在門前,看著這幾字——流芳,誰家書坊敢叫流芳,流芳百世的流芳。


    任天喬進去了,仔細找著剛才見到的那幅畫,“掌櫃的,請問剛才掛著坊外的那幅畫在哪”?任天喬見一中年男子,身著錦衣,手持一扇,上書蘭亭集序,故認定此人是這家書坊當家,行弟子禮,問道。


    “小兄弟呀,今日時間已到,那畫要收起來了,想要觀看,還請明日來”,說著,那錦衣男子伸手指著門外,逐客。


    “你這人會不會做生意”?一厲聲從門外傳來,隻見曾宜帶著餘承來到,曾宜看著那錦衣男子,質問。


    “客官,我開門做生意,怎會說我不會做生意”,那錦衣男子已是理直氣壯。


    “逐客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曾宜大聲喊道,向著門外。


    那錦衣男子麵色有些難看,抽搐,他來這城南開店,有了今日,實屬不易,他知道這城南都是些窮鬼,買不起自己的字畫,剛開始更覺得城南賤民玷汙了自己書坊聖地,今日曾宜一喊怕是又要回到剛來時那樣,更何況上頭有令,不在城南找到那人,恐怕自己將···命不久矣。


    錦衣男子笑著說道,“客觀這是哪裏話,我怎會將逐客當做待客之道呢,這不是斷我財路嘛”,隨後,伸手拉住曾宜,向坊中走來,任天喬笑了,要是他遇見這種情況,怕是早已離開,去了別處,哪還有這進坊的時候。


    “客觀真是說笑了,隻是這位小哥想···”,錦衣男子說道這,慌忙閉上了嘴,看向二樓。


    “怎麽了,說啊”,曾宜聽著沒了話語,催促道隨後也看向二樓。


    隻見二樓上有一女子,大約十五年華,長得很好看,一身紅衣,頭上沒有任何飾品,略施妝,很典雅,右手食指戴著一戒,顯著有些成熟,低頭望著,看著底下四人,笑著,很不屑。


    “三小姐”,錦衣男子見那女子,慌忙跪倒,口中說著。


    “三小姐”?任天喬口中也念著,麵露疑惑,望著上方。


    “三小姐啊”!曾宜看著,眼中也露著不屑。


    “哪家的三小姐”?餘承看了一眼,低頭說道。


    餘承是看過任枋寫的北上記的,知道這白帝城做主的是易府,但沒有聽過三小姐之名,這時候餘承可能是被那女子驚到了,竟忘了任枋當年僅僅束發,如今相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梁蕭,你···滾下去吧”?女字子很是高傲,像是在命令一條狗,讓他去撿骨頭。


    “娃娃,下來,老夫不習慣抬頭看小輩”,沒等錦衣男子說話,曾宜衝著上方喊著,命令道。


    女子眼中寒光一閃,從來沒有人這麽對她說話,“你是何人,我要跟你主子說話”,說著,看先任天喬,在她看來,這個同齡的小生,是這三人的主。


    任天喬看向她,兩人對視,望了有一會兒,任天喬收回眼光,向著曾宜行弟子禮,說道,“先生,此事算了,那畫我不看了”。


    女子聽見看見任天喬行禮說話,眼中一怔,笑了,慢慢的走下來,向著曾宜行了一禮,緩緩說道,“您是大人物”?


    “僅僅是你眼中大人物的老師而已”,曾宜沒好氣的說道,被這小孩子看不起真是很丟人呀。


    “小女眼拙,望大人物不要見怪”,女子還是說著大人物,她在腦中飛快的找著這人印象,心中想到,“這人有如此天資的弟子,不應該在白帝中默默無聞呀”,隨後向著二樓伸手,說道,“上樓說話”?


    這句是問曾宜的,但曾宜看向任天喬,女子也是精明之人,曾宜眼色還是被她看到,眼中又是一抽搐,有些掛不住。


    “我,就想看看那幅畫”。


    女子心中暗動,“莫非···他認識”?


    “手下人不懂事,客官請跟我來”,女子放下尷尬的手,又指向一處雅間。


    任天喬看了看曾宜,點了點頭,一行四人來到雅間,這書坊雅間可不是飯館雅間,裏頭放著一長形黃梨桌,上方壓尺宣紙,流墨硯台,幾支毛筆,旁邊有座,也是上等黃花梨,隻此雅間其中價值就比得上城南街道上一間店麵。


    “先生既然想看,請”,女子指著桌上畫,麵色恭敬,就像是在請教一個比較深奧的問題,曾宜上前一步,先於任天喬,看著,很認真,忽然,曾宜驚呼道,“這···就是他”。


    女子大驚,易府苦苦追尋四十載,終於,看見了。


    “先生,這人是誰”?女子問道,臉上驚容還是那般。


    “我的老師”,曾宜早已收起臉上詫異,很平靜的說道,就像是在評論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餘承傻了,任天喬呆了,那女子癡了,曾宜見到三人臉上麵容,笑了,“僅是他年少時憨作,就引起你們易府四十年尋找”。


    女子收起癡容,向著曾宜行禮,說道。


    “還請易府一聚”,女子麵色執著,露著一絲竊喜,這可是易府老爺子找了四十年的畫,自己找到認識之人,可想而知,在府中地位就不僅僅是三小姐了,可能就是這屆少主,下屆家主了,想到這,女子麵色不再執著,笑了,很隱秘,隨風飄揚的笑。


    “憑什麽”,曾宜頑固的說著,不講理,誰能講過他。


    女子臉色變了,很難看,笑的很僵硬,就像是自己已是少主,卻被他人笑話做夢一般,但女子還是笑著,說道,“先生如若助我,小女感激不盡”。


    “憑什麽”,曾宜還是那句話,這回顯得有些狂妄,就像剛才那女子說曾宜一般,高傲如鳳。


    這次女子不再說話,看了看曾宜,又看了看那幅畫,笑了,“先生所為,是在學這鳳嗎”?


    桌上之畫,很簡單,隻有一峰一鳳一山雀,鳳在上,立於山之巔,雀在下,處在山之腳,兩者相望,鳳像是在退著,身後萬丈懸崖,雀沒有動,就是看著那鳳,直直的看著,原本高傲的鳳在退縮,她畏懼山雀的威風。


    曾宜也看了一眼,笑了,“你···不用叫我先生,我···教不起你這般學生,另外,老子就是不去,你他媽能咋”?曾宜說了髒話,很髒,女子臉色頓時就黃了,嚇到了,她沒想到曾宜···讀書人···會罵。


    曾宜很是暢快,狠狠的吹了口唾沫,解氣,娘的,身世好了不起呀,還敢看不起我,江南首徒都是我學生,你···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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