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來。”


    小家夥睜開眼睛四下張望,隨後無奈歎氣,這種情緒大概就是失落。


    大街上,那些人類…他們身體裏的聲音愈發吵鬧,仿佛即將破土發芽的種子。


    艾爾莎覺得一般人體內裏不會有這些回響,很奇怪,所以她決定先吃飯!


    麻煩事情隻要不麻煩自己就行。


    平和的一日,似乎與往常沒有什麽不同,但潛藏的暗流並未有人察覺。


    下雨了…


    艾爾莎坐在街沿,她見落雨連成密不透風的水幕,人們躲進各自的盒子裏,雨聲滴答作響,耳中的世界反倒清淨下來。


    因為繼承了奇美拉的血統,她的聽覺與與希爾一樣強悍,甚至能聽到更多的異常之聲。


    耳朵向兩側翻折趴下,小家夥輕輕閉上眼簾。


    母親不喜歡在雨天出門,如果是她的話……會站在窗邊看書,或是端著一杯熱茶小口啜飲。


    那份味道並不討喜,苦澀又綿長,母親說她也不喜歡,隻是習慣了。


    ‘喜歡,情感,存在……我們為何而存在呢?’


    女孩時常會有疑惑,何為真實,但這般問題很快便會被拋在腦後,今天該去哪裏整點吃的呢?


    日複一日……


    艾爾莎覺得自己好像習慣了一個人發呆,仿佛本該如此。好吧…她隻是有些低落,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網抑雲時間。


    今天的星星格外不安分,它們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要砸到眾人頭頂。


    星辰的命運本就是墜落。


    命運……這是艾爾莎剛學會的新詞,一個奇怪的家夥自稱命織者,攔住她後表示能夠免費卜算命運。


    “明晝浮出星海,最終墜落天堂,短暫的光一促而逝,隻剩下微弱的黯淡火花。”


    這是那人的原話,明明每個字她都學過,但連起來之後,艾爾莎表示完全不理解。


    或許這就是母親口中的謎語人,怪不得會如此招人厭煩,果然是壞家夥!


    虛空牽引著逐漸瓦解的空間,一顆由黑白二色構成的黑洞開始擴張,並飛快四散蔓延。


    艾爾莎望向遠處的高天,那裏爆發出的力量令人心悸,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直麵死亡的滋味。


    若是身處那股力量的中央,她絕對會死,而一旦被死亡的泥沼淹沒,萬事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可怕,還有沒有發生在這裏。”


    小家夥回神後打算離開,今天已經夠晚,她該回家了。


    但就是此刻,她與某個男人對上視線,對方仿佛有著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地方。


    ‘危險。’


    心中警鈴大作,艾爾莎的身體自行進入防禦狀態。


    “…有意思,獨具美感的創生物,精致且新穎,我沒見過類似的係列,你是誰的作品?”


    男人毫無防備地走上前來,眼神像是在審視某種實驗器具,他那消瘦的體型似乎隨便一個人能撂倒,但本能告訴艾爾莎,對方很危險。


    “我們沒準會有共同語言。”


    “離我…遠點。”


    小家夥戒備般的齜出尖牙,要不是還在大街上,她已經亮出更具威脅性的東西。


    “放輕鬆,小朋友,不如去我那做做客,在下會好生款待。”


    “我說!請…滾開。”


    “啪…”


    恍惚間,艾爾莎聽到一聲響指,她的力氣瞬間消失,意識也仿佛正在被一雙大手抽離。


    “喬伊斯先生,您的誘拐技巧相當熟練,也許魔法師協會應該為您頒發一份特殊獎項。”


    “熟能生巧,親愛的芙蕾塔,我隻是對陌生的本質感到好奇,相信那位創作者能理解我的探索精神。”


    男人順手將癱軟的女孩遞出,交給不知何時走來的助理,對付這類新生創造物,他絕對是專家。


    “需要抹去痕跡嗎?”


    “不不不……我期望與那位尚未謀麵的朋友聊上一會兒,如果對方能察覺到的話。”


    兩人慢悠悠地離開,而對於他們所做的一切,周圍的行人沒有任何反應,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異狀。


    ………………


    “在想什麽?”


    “…發呆”,希爾的視線重新聚焦,她抬頭望向身邊的福克西斯,“清空思緒對我而言是很好的放鬆方式。”


    “你有時想的太多了,也該好好休息一陣子。”


    偵探先生挨著少女坐下,他們正在返程的馬車上,一旁的伊蘿絲抱著艾黎早已開始呼呼大睡。


    “或許吧,但總得有人要負責思考。”


    “那個人類,為了自我滿足而向他人施加苦痛,令大地化作焦土。”


    希爾搖頭歎道,“好與壞不該由我界定,他的失敗隻因遇上了更強的我們。但我開始顧慮,如果同樣的機會擺放眼前,我又會如何取舍。”


    女孩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將臉深埋其中,“老實說…我很迷茫,我開始疑惑自己究竟在追尋什麽?福克西斯,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抱歉,作為你的一部分,我們無法為身為主體的你訂立目標”,福克西斯輕輕撫摸女孩的長發,“但是本體,你承載著我們所有人的希望,不必著急,時間向來是充足的。”


    “力量作為工具,隻是手段而非結果,它仍是必須的,但不要失去你的決心和意誌。”


    “……你說得對,慢慢來吧。”


    “安琪小姐,咱們如何安置?”


    那位大小姐還留在莊園廢墟處理父親的後事,雖說根治於血脈的詛咒已經消失,但她的身體依舊孱弱,所以文傑暫時跟著安琪。


    而公爵莊園喜提大裝修,肆虐的虛空亂流將近乎三分之二的土地給重新犁了一遍,不動用特殊手段,幾十年內都會處於無法居住狀態。


    不…因為壁壘的特殊性,那塊地能不能留在凡人手中還另說。


    最合理的情況是收回神有,但以希爾對安可的了解,祂多半沒有心情掌管,名義上還是內威爾家族的地盤。


    房子沒了是事實,更何況自己答應了公爵的請求,兩成家業換一生無憂,是該好好考慮那個姑娘的去處。


    “實驗室不適合她,學院也不現實,所以要麽寄養在你的偵探社,要麽…交給狸吧,她應該會喜歡那個傻乎乎的大小姐。”


    依照公爵事先準備好的遺囑,族長的職責以及爵位將由長子繼承,其餘子女會分到一筆不菲的財產。


    安琪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小富婆,沒準能為狸帶來助力。


    至於教導學生什麽的,先丟幾本法術入門手冊過去,希望安琪的意誌能和天賦匹配。


    希爾闔上眼眸,她是該休息了,在馬車到達目的地前能睡上一會兒。


    王城,新紐斯區,商華總部。


    一下子空閑起來,希爾計劃與狸交接一番工作,之後抽空回學校看看,估摸著馬上是期末考試的時間了。


    “狸不在喲,她和約書婭最近一直在瓦維呢。”


    小巧玲瓏的妖精飛入眾人的視線,她的鱗翼每一次扇動都會灑下大片光斑,煞是好看。


    “…蓓蓓蕾?”


    “為什麽是疑問語勢啊喂!怎麽,不認得我啦。”


    嬌小的妖精女孩仰頭叉腰,似乎在不滿某隻奇美拉的遲疑。


    好吧,希爾確實快把這隻小妖精忘個幹淨,但話可不能明著說。


    “沒有,所以你怎麽還留在人類國度,我以為你早回妖精領地去了。”


    這隻迷路的妖精不是一直在嚷嚷回家嗎?狸可不是辦事效率低下的人。


    跟著領路的妖精少女,希爾逐步了解到事件全貌。


    滯留在人類世界的妖精前輩,也就是狸的客戶,她居然來自普尤斯利魔法學院。


    經過一番友好的交流,蓓蓓蕾決定暫時留下,在給家人打過招呼後,狸邀請她加入商華,並擔任夢境構築部主管。


    妖精是生活在夢境中的生物,她們往返於現實與虛幻之間,沒有人比這個種群更加了解夢境。


    “怎麽樣,咱是不是很厲害,要不是做不到兩頭跑,我還能當上醫藥研發部的主管。”


    “是是是,真是太棒了。”


    妖精的天賦毋庸置疑,可她的那嬌小玲瓏的模樣很難讓人嚴肅起來,仿佛天然為可愛而生,而且……


    狸居然能忽悠到一隻心甘情願當苦力的妖精,蓓蓓蕾的單純是一方麵,隻能說那隻狐娘確實是做狐狸精的料子。


    之後跟著小妖精參觀了商華,尤其是夢境構築部,夢境編織技術已經相當成熟,既有催生短暫美夢的粉塵,也有維持穩定夢境的儀器裝置。


    “接下來你所看到的是商華機密,結合了魔法、矮人工學以及妖精技術的最高之作·虛幻引擎。”


    蓓蓓蕾神秘兮兮地在希爾耳邊念叨著,在數聲悶響後,沉重的機關大門緩緩開啟。


    一條懸空的金屬浮橋筆直接向遠處,四周…包括下方都是純粹的黑暗,唯有視線的盡頭存在些許蔚藍熒光。


    “虛幻引擎?”


    希爾歪著頭詢問身邊的小可愛,“它的作用是?”


    “哼哼~”,蓓蓓蕾雙手環抱,語氣頗為自豪,“連接複數夢境是它的基礎功能,按照設想,虛幻引擎能夠編製出穩定且特殊的夢境世界,其完備程度不亞於現實。”


    “但在某些方麵,它誕生於現實,卻又超脫現實。”


    希爾大概理解了,一個由夢編織而成的擬真區域,或者說……多人大型開放世界。


    有趣,但還稱不上特殊。


    “悄悄跟你說啊,你可別告訴其他人。”


    蓓蓓蕾先是左右觀察一番,接著揮揮手示意對方附耳過來。


    其他人都留在外麵的會客區,進入這裏的隻有希爾已經化身為蝶的蟲母,自然不會泄露消息。


    但看到小妖精興致勃勃的模樣,女孩還是很配合地湊上前去。


    “生物在夢中的活動會產生一種特殊能量,本質是靈魂的衍生產出物,我們妖精稱其為‘幻魄’。”


    或許是圖個方便,蓓蓓蕾直接坐到希爾頭頂,靠在光環旁。


    女孩抖抖耳朵,也沒太在意,喜歡對她的毛茸茸動手動腳的家夥多了去,都習慣了。


    比起這個,她更好奇妖精的新知識。


    “你們在收集這種能量?”


    “嗯嗯,幻魄可以幫助妖精抵禦威脅、產出作物和搭建家園,總之好處多多,這也是我的族人同意我留下的原因。”


    以往要收集幻魄可是麻煩的不得了,她們一族會在生靈入睡後潛入對方的夢境,替其營造美夢,驅散夢魘,這是獲得正屬性幻魄的主要流程。


    同樣,也存在逆屬性幻魄,由噩夢產出,混亂而暴躁的力量,少有人能使用它。


    現在有了更方便的手段,妖精們也樂於參與進來。加上狸的保證,如果初見成效,妖精們將會派出更多族人前來,達成穩定合作。


    “作為回報,我們將贈予狐狸瑪古諾使用幻魄的方法,以及協助能源產出。”


    蓓蓓蕾說著說著就陷入了毛茸茸之中,還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像這樣全身心擼奇美拉的,她還是第一人。


    “要不是你倆我沒準還在人類世界流浪呢,說不定還有可能被壞蛋抓走,所以我也會教給你噠~希爾也是狐狸瑪古諾。”


    妖精少女露齒的笑容純粹而美好,女孩被她的情緒感染,微微揚起嘴角。


    “瑪古諾是指?”


    “我們妖精的方言,意味‘家人’。”


    真是單純的小家夥,活該被她們兩隻壞狐狸騙,不過…其他人就不要想了,小妖精早晚會被奇美拉吃幹抹淨。


    戴著‘妖精頭飾’,希爾向前行進直到抵達浮橋盡頭,所謂的虛幻引擎浮在半空,數不盡的機械管線從四周的黑暗中延伸而來。


    它就像是一枚大號的陣列核心,方才的那抹藍光,實際由無數條流動的數據實體發出。


    數據流產生龐大的可視化發光區域,並且時刻都因運行而出現變化。


    在這片黑暗中,仿佛深海中的熒光魚群,微弱卻持久。


    “……”


    “怎麽樣,是不是很美。”


    希爾點點頭沒有說話,她以沉默回應。


    ‘能量收容機器……嗎?’,莫名的,希爾覺得不止如此簡單,狸大概率另有所圖。


    不是懷疑,這是某種她與狸之間的獨有感應,或者說…心有靈犀。


    作為誕生最早,也最接近本我的切分體,她是最容易被希爾看透的那一個。


    ‘抽空問問她吧。’


    大門關閉,離開存放虛幻引擎的地點,蓓蓓蕾帶著希爾陸續參觀了好幾個部門,其中影響最深刻的要數醫藥研發部。


    進入這個位於地下四層的部門,希爾一度感覺自己回到了魔藥工坊,眼花繚亂的設備以及來去匆匆的實驗人員。


    太豪橫了,竟然還有配套的生態園區,幾乎稱得上是一座中小型植物園。


    商華的發展速度甚至超過了希爾的預期,她突然有個荒唐的想法,狸不會也去搶銀行了吧。


    好吧……隻是調侃,報紙上沒有刊登哪家銀行裏又奏響了銀行不妙曲,那些記者可不會錯過搞個大新聞的機會。


    據說醫藥研發部隻是臨時部門,等到時機成熟將會拆分出去,作為獨立的商會成立。


    這些都與希爾無關,狸會負責定下商華的一切決策,參觀過了,也該回到自己的私人小窩,但願艾爾莎沒有閑到發慌吧。


    說起來,要不給那孩子帶點禮物,單純送一件武器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至少在她看來,那孩子首先是家人,其次才是武器。


    “蓓蓓蕾,我有個朋友,她正糾結該給孩子送什麽禮物,你有什麽推薦嗎?”


    “唉?”


    你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跟一隻大狐狸相處久了,難免染上對方的顏色,妖精少女也比以前俏皮許多,心中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孩子的話……大多會喜歡可愛的東西吧,不過人各有所好,具體還得你那‘朋友’自己考量咯。”


    “是嘛,多謝提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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