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時候,珍娘去了一回省城,一來是要把人給她三哥送過去,二來就是去看一下他們家在省城置下的宅子。


    是的,這一回珍娘是事先把這個置房產的事情,交給她三哥的,而不是像往常一樣,由她或是蒲氏去張羅。


    因為,從這一次蔣小壯中了童生之後,珍娘真的發現,她三哥這人的性子,已經在往那條不理俗事的道路上走了。


    這幾年,家裏人因為他要讀書的緣故,怕影響了他,所以,慢慢的什麽事情都不怎麽去跟他說了,竟沒成想把這家夥的性子養的越發的懶怠了起來,什麽事都不願意去操心了。


    就拿這回族裏說要修祠堂的事情來說吧,本來族裏的長輩們是特意過來與他們家商議的,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想聽一聽蔣小壯的意見啥的,畢竟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是已經是有身份的人了。


    誰想到,這貨竟然怕事怕的直接道一句‘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便躲到同窗家裏去了,一連幾日都沒回來,直到家裏麵都差不多忙完了,他才悠哉哉的回家了。


    珍娘當時見著他的時候,就沒忍住給錘了他幾下,合著全世界的人都在為了你的事情忙個不停,就你一個人會躲清閑。


    把人揍了之後,珍娘也跟蒲氏反思了一陣,娘倆總結下來,蔣小壯這樣肯定有他們平時沒在意的緣故,估計就是這兩年把心思都花在念書上了,把人給念魔怔了,不過,幸虧她們發現還算早,現在好好的給他掰一掰這性子也還來得及。


    不然,用蒲氏的話來說,“再這樣下去,早晚把自己給整成個二傻子,將來估計連個媳婦都找不著了。”


    所以,這回珍娘跟家裏頭商議要在省城置房子的任務,她就交給了蔣小壯,早六七天之前給他去的信。


    昨兒個就收到了她三哥的回信,說是房子已經找好了,也置辦下來了。


    珍娘還挺驚訝的,沒想到她三哥這辦事的效率這麽快啊。


    “咱這信剛送出去也沒幾天啊,來回路上少說就得四五天,那我三哥豈不是找這房子才花了兩天的時間?”


    “咱之前還總說他不通俗務了呢?這回看來,咱是不是有點冤枉他了啊?”


    倒是蒲氏一語道中了關鍵,說道,“你肯定是在信裏跟他說了,要給他把學武的師傅送過去的事情了,他能不積極嗎?”


    珍娘聽了這話,這才恍然大悟,也是,就衝著蔣小壯對學武這一件事的熱情來看,他這回的積極,還真不能當回事。


    不過,不管是因何原因做到的,既然他已經來信了,而且信上也催了她,叫她立刻趕緊把人給領過去。


    所以,珍娘第二天就略微的收拾了一下,便領著秦宜上路了。


    蒲氏本來想跟著同行的,不過,近來家裏的事情很忙,作坊那邊又在添置東西,而且隨著天氣的漸熱,他們也不能再跟之前天冷的時候一樣,隻出濕粉了。


    要抓緊時間,多出一些幹粉,估計到了五月份的時候,就得用上了,所以,蒲氏必須要在作坊裏麵盯著。


    隻有蔣二壯在她臨行之前,一臉疑惑的問了蒲氏,“娘,要不這回我陪小妹去吧。”


    他是覺得,自己妹子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同行,這一路上也得兩天的時間呢,反正有些不放心吧。


    “沒事,這省城你小妹也不是頭一次去了,你該忙啥忙啥去。”蒲氏卻一臉不在意的說道。


    就在幾天前,家裏又置了個莊子,這回算是目前為止他們家買的最大規模的一個田莊了,是一座兩百來畝的水田莊子。


    要是擱以前,珍娘也不敢買這麽大的,畢竟他們家就是一普通的農戶,什麽背景都沒有,頂多就是外頭人打聽到他們家跟關家有點關係吧,這也是她極力的推動蔣小壯,去走讀書人的路子的最根本的原因。


    不過,如今,她大哥是官身,她三哥又中了秀才,有這兩條,他們家就算是改換門庭了,這一點就從前一陣家裏辦席,連縣令都專程送了賀禮過來,又派了個得臉的師爺專門過來坐席,就能看得出來。


    再加上蒲老爺子這回回來,給整的動靜也不小。


    所以,這時候買這麽大的莊子,倒也不怕別人打主意啥的了。


    不過,這事倒是整的蔣老二發蒙了,聽說他激動的好幾宿都沒睡得著覺,愣是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去把那田契扒拉出來看了又看。


    所以呢,最近蔣老二很忙,忙到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的那種,當然,這麽大的莊子剛剛接手,肯定是要處理很多事情的,於是,蔣二壯最近也被他爹給抓了過去。


    “二哥,我自己能行的。你這成天又要跑城裏管鋪子,又要跟著爹去忙活莊子上的事情,已經很累了。”珍娘很是善解人意的說道。


    新買的這個莊子,在他們黃陽鎮跟另外一個鎮子的交邊處,也屬於城郊的那種,隻是這個城郊跟他們家第一次買的那個小莊子的地兒,距離跨度的有些遠,光是坐馬車的話,也要走上大半個時辰呢。


    蔣二壯每天這麽奔波來奔波去的,能不累嗎?


    “你妹子說的是。”連蒲氏都跟著說道,“這些天,瞧你跟著你爹後麵折騰的都瘦了,自己每天到鋪子裏去吃點好的,別忙的連飯都不吃了。”


    不僅是她二哥瘦了,她爹更是又黑又瘦的,連那眼窩子都熬得有些凹進去,反正,蔣老二對於這田地的事情的那種熱情,是珍娘所不能理解的。


    不過,她還是決定,這回去省城,給買點好的藥材啥的,回來給她爹補補身子,免得他這樣把自己個給熬壞了。


    就在珍娘暗自思量著這些瑣事的時候,又聽她二哥說道,“娘,我忙歸忙,但是也比不上小妹的事情重要。”


    “你妹子這回去省城也沒啥特別的重要的事來著,就是給小壯把人送過去而已。也不值當的兩個人去做這事啊。”蒲氏倒是有點納悶,她這二兒子,今兒個還有些不同往常的執著來著。


    話落,就看蔣二壯有些語氣急了的說道,“就是因為小妹是去給三弟送人的,不然,我也不會這麽不放心了。”


    “有啥好不放心的——”蒲氏順口接了話道,隻是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隻見她看著蔣二壯,“你是想說,珍娘跟那個秦宜兩個人一起趕路不合適吧?”


    話落,就看蔣二壯頓時點頭,“難不成娘你不擔心啊?”


    這孤男寡女的在路上,他妹子又長得這麽招人稀罕,要是出點啥事,那還不翻天了啊。


    關鍵是,蔣二壯一直都覺著那個叫啥秦宜的,有些來路不明的感覺,話說他也來家裏有好幾天了吧,這人就跟個隱形人一樣。


    成天都不見現身的那種,也就每天到了飯點的時候,出來端個飯,然後就回屋了,到目前為止,也沒見他跟誰說過話。


    所以,蔣二壯對這人表示懷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珍娘有些好笑的同時,又有些感動,她二哥平常也算是個粗老爺們的那種,倒沒想到在她的事情上,還能這麽思慮的仔細。


    她剛想解釋兩句的,就聽蒲氏張嘴說道,“這事你就想多了,那個秦宜肯定不是個壞人。”


    跟蔣二壯不一樣的是,蒲氏倒是從沒往這方麵想過,她活了這大半輩子了,那點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雖說那個秦宜初來乍到的,又悶不吭聲的那種,但是,他那眉宇之間透出來的正氣,卻是騙不了人的。


    再說了,這人是那男的給弄過來的,蒲氏雖然不是沒懷疑過夏霆毅的動機,但是,對他的辦事還是絕對的放心的。


    也正是因為這種放心,蒲氏才沒堅持跟著珍娘一起去,畢竟能讓夏霆毅安排到這邊的人,肯定是有本事的,至少這一路上的安全啥的,是用不著擔憂的。


    蔣二壯聽著蒲氏那不甚在意的語氣,還想說兩句來著,不過被他娘給打發了,“好了,這些事娘心裏有數,你忙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珍娘就領著人出發了,一路上坐的都是自家的馬車,由秦宜在前麵趕車,珍娘就坐著車廂裏。


    跟自己料想的一樣,那個秦宜就是個悶葫蘆,比她那幾個哥哥還要悶的那種,珍娘默默統計了一下,他們這一路上,那人都沒講了超過五句話的那種。


    而且,這五句話裏麵,有四句都是‘嗯’‘啊’之類的單字符的,隻有最後一句‘到省城了’,稍微字符多了一點。


    珍娘忍不住心裏腹誹,怪道人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就這個秦宜的個性,還真的是跟夏霆毅麵對外人的時候有的一拚,就衝這一點,珍娘也絕不懷疑他的身份。


    隻是,她想著這人的如此沉默酷逼的性格,以後要跟蔣小壯那貨整日相處了,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一個情形。


    二人到了省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珍娘在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她三哥等在那裏了。


    蔣小壯見著他們二人,二話不說,就直接來個跪拜大禮,“請師傅受徒兒一拜!”


    珍娘瞥眼看著秦宜那一臉懵逼的表情,卻是笑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人的臉上看到了除了麵無波瀾之外的生動的表情呢。


    就看他愣了半晌,才往後退了半步,語氣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就是來執行將軍給的任務的,至於這拜師什的就免了吧。”


    不過,蔣小壯卻不肯,“師傅是來給我教習武藝的,怎能不受這行拜之禮呢。”


    話落,又在這城門口大庭廣眾之下,重新行了一禮,言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珍娘也不去說話,她哪能不知道蔣小壯那點心思啊,這日思夜想的師傅來了,能不激動嗎?


    不過,很顯然秦宜並不想接受這莫名而來的徒弟,隻是他已經開口說了,但是蔣小壯卻不聽,所以,隻能一把拽起了珍娘她三哥,“起來!”


    隻是,這一下在他看來很平常的動作,卻是驚訝了珍娘兄妹倆。


    她三哥好歹也那麽個大塊頭的人呢,他們家裏兄弟幾個都隨了蒲氏的塊頭,長得肩寬高大的那種,蔣小壯雖然比不上他兩個哥哥,但是也得有一米八的個頭吧,那斤兩至少一百五。


    卻那麽輕而易舉的被秦宜給拉了起來,而且,珍娘看的很真切,這人拉起她三哥的時候,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麵色依舊的那種,一看就是沒用什麽力氣。


    看來,果真是有些真本事的。


    當然,蔣小壯的感受遠遠的比他妹子來的真切,就剛剛那一下,他壓根就啥感覺都沒有呢,隻是感覺有股風似的將他拉了起來,連胳膊上都沒一點感覺,就被拉起來了。


    所以,蔣小壯幾乎是一忽兒的傻眼過後,一下子就認定了眼前這人絕對的是個高手,雖然,他很驚訝自己妹子是從哪裏給尋摸來的這麽一個高人。


    但是這會子,他滿腦子就一個想法,不能讓這個高人給跑了,所以,越發的堅定了要拜師的這個念頭。


    二話不說,直接就跪的那種,“高人請受我一拜,既然您都說了是來教習我的武藝呢,怎能這般沒名沒分的呢?”


    如此動作,卻是沒引來秦宜的動容啥的,就看他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抿著個嘴也不吭聲。


    珍娘是很支持她三哥這行為的,所以,也就站在一旁默默的觀看。


    來往的路人見著這場景,倒是有那麽幾個指指點點的,但是,估計也是秦宜的氣場太冷了,所以,也沒人靠近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溫潤的聲音,“不好意思,來遲了。”


    關少裕是騎著馬來的,他本來也是說好了,要跟蔣小壯一道來接人的,不過那會子有點事情耽擱了,所以便來晚了一步。


    不過,他一下了馬就道了一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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