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香菱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背對著窗台的她,腦海裏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可能,突然出現的仙子氣息,強大又溫和,是娃娃店的人嗎?是店長來抓擅自和人類締結契約的她回去了嗎?


    不,不可能。


    這股氣味和她先前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底蘊也更深厚,就算是現在店裏最強大的辛靈回到巔峰時期,也遠遠比她低上幾個層次。


    黑香菱猛地回過頭,入眼的卻是一名容貌陌生的美麗仙子。


    銀發,金眸,白裙,舉止投足間盡顯優雅,一顰一笑都撩人心弦。


    仙境裏唯一符合這些條件的,似乎也隻有那位傳聞中的——月之皇女


    可這樣一來,疑惑就更多了。


    仙境和人類世界的大門,早在許多年前就被用封印術關閉,並且還被店長和女王同時下了詛咒。


    大門被堵了不說,就算能通過,凡是來到人間的仙子,都會受到詛咒變成沒有生命的玩偶。


    而解除咒術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一個人類主人。


    可這位皇女殿下……明顯不像是中了詛咒的樣子。


    畢竟變成娃娃的人,力量都會遭到限製,而她的模樣沒有半分不適,那沒有刻意收斂的仙力氣息,都快能把路過的小花仙掀翻了!


    皇女殿下,明顯是以真身來到的人類世界,並且,沒有被扣上任何限製。


    更何況……黑香菱的眸色染上疑惑,按照辛靈設下的咒術副作用,隻要是仙子就都逃不過按上玩偶關節的命運。


    而鳶命的指節卻光滑如初,纖纖玉指看不出半分受了詛咒的痕跡。


    值得提問的事情太多太多,竟然不知道該從哪件開始比較好。


    隻是當那輕飄飄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時,黑香菱卻下意識地,朝人行了一個適當的禮儀,等到腦子反應過來時,她也隻能順應本能的,“皇女……殿下。”


    這就是,絕對的實力壓製。


    手捧一本純色書籍的鳶命聞聲眨了眨眼睛,向著黑香菱點頭回禮,“是我哦”


    她將半懸在外邊的雙腿移到室內,又把手裏的典籍安穩地放在大腿上,“今晚的月色很美,不是嗎?”


    空靈又清甜的聲音在黑暗中尤為明顯,黑香菱在轉身的那一刻就順勢從封銀沙的手上騰飛了起來。


    而此時的封銀沙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名少女,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忘記了呼吸,“您是……月的神明嗎?”


    童話中的神明,救人出黑暗的神明,賜予人們福音的神明。


    因為不堪的經曆而過度早熟的少年,此刻眼神少見的閃爍著童真的光芒。


    月的信徒,渴望得到月神的回應。


    鳶命歪了歪腦袋,細細咀嚼了幾遍這個稱呼,她的神色不變,仍舊微笑,隻是佯裝無奈地擺擺手,“你非要這麽叫的話,也不是不行。”


    神明嗎?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稱呼她。


    而且聽起來怪有逼格的。


    這麽想著,鳶命看向封銀沙的眼神都不免更慈祥了些,她從窗台上跳下,銀色水晶鞋落地發出一聲輕響。


    她一步步靠近少年,然後……彎腰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頭發。


    月神回應了月亮的孩子,並為之降下祝福的聖音。


    “我自月中而來。”


    “我聆聽到了你的呼喚。”


    “我將實現你心中所願。”


    “這是——月神的饋贈。”


    輕柔的聲音落下,取而代之的卻是手中古籍的亮起。


    【祈祝法典】


    迷惘的靈魂令人憐惜,苦痛的命運使人悲憫,月的神明賜福那些於苦難中掙紮之人,付出神明所認同的酬勞,月光將反饋你所想得到的祝福。


    ——【祈祝】發動。


    彩芒止息,封銀沙的身體狀況被徹底改變,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原本已經開始難以視物的眼睛,變得正常了。


    迷茫先是填滿了大腦,隨即不可遏製的驚喜和內心止不住的悸動,又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心髒劇烈跳動,鏡子中顯示的外貌並沒有改變,但他的確不再感到虛弱。


    慢慢地,少年看向鳶命的眼神,從疑惑到驚愕,再轉變為激動與感激,就像孩子見到了崇拜已久的偶像,語言係統混亂到無法支撐他說出一句清晰的話。


    那個被他自嘲過,又無比渴望的念頭再次冒出,並且得到了驗證和實現。


    他是月光的孩子,得到了月神的祝福。


    隻是當他再抬頭時,室內除了他自己早就空無一人,就連黑香菱也不見了蹤影,徒留一地散落的月光,寂寥空蕩,隻有已經健康了的身體提醒自己,方才的一切不是黃粱一夢。


    室外。


    幹完想做的事的鳶命功成身退,說閃就閃。


    一時興起的事情,她沒圖什麽好處。


    再有就是,就算把他們倆榨幹了,估計也抖不出鳶命用得上的東西。


    少女哼著悠揚的小調,踩踏在午夜無人的街道上,似乎是在前往同伴所處的方位。


    “皇女殿下……等……請等一等!”


    黑香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引得鳶命腳步一頓。


    嗯?不是說娃娃不能離開主人,距離過遠就會變回沒有生命的玩偶嗎?


    鳶命懵逼地回過了身,卻也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沒走多遠,不過是用法術移出了屋子,蹦躂的這幾下沒踏出契約生效範圍實屬正常。


    黑香菱匆匆趕來,又在鳶命身前停下。


    她看著鳶命躊躇了許久,最終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請恕我冒昧,皇女殿下,但我還是有些疑惑,您……為什麽會突然對我們出手相助呢?”


    仙境內對鳶命的傳聞太多,有人說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手段血腥且殘忍。


    有人說她的眼中隻注重利益,隻要帶上足夠的籌碼,就能跟做上一筆不菲的交易。


    也有人說她是個毋庸置疑的善者,畢竟連輻射這類人物也願意收留。


    仙子村信息雜亂,人們口中談論的事跡往往會失去本來的色彩,添上戲劇性的色調。


    可明明自己和主人都從不認識這位殿下,她卻在莫名突破封印的壁壘後,神奇地找上他們,並降下賜福。


    怎麽想……都很奇怪。


    鳶命仔細思考著黑香菱的話語,她用食指輕輕抵住下唇,反問道,“我救人或是殺人,會很奇怪嗎?”


    她嫣然一笑,語調是一貫的輕巧,“似乎都很正常吧?”


    “月之皇女隨心隨性的言論你估計也沒少聽,皇女的口袋裏滿是糖果和毒藥,至於給出的是哪一份禮物,全憑當下的心情咯。”


    言下之意,我心情好,有問題嗎?


    這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讓黑香菱一愣,在弄清楚緣由後的她鬆了一口氣,身著異域衣裝的少女不再多說其它,隻是將一隻手置於胸前向著月之皇女輕輕一鞠躬。


    隨後,鳶命隻覺得體內多了一道權柄,那是令人難以琢磨的——幻境之力


    黑香菱的聲音自燈光下緩緩流出,恭敬之中帶著虔誠,“很抱歉,皇女殿下,徹底治好主人的疾病想必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至少……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仙力?或是其他什麽東西。


    “或許……這是我們唯一能夠給出的物品了。”


    將權柄奉於神明,那給予過他們庇護的神明。


    鳶命的指尖微微顫抖。


    她決定收回先前說的“封銀沙身上沒好處占”的話,這便宜,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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