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順子已經無路可逃之際,梁天機趕到了。


    原來,梁天機醒了以後,發現此時應該在洞口值班的順子不見了。他的第一個直覺就是順子肯定發現了異常情況。


    順子這孩子機敏聰慧。他因為常年跟梁天機外出行商,總是與梁天機配合的恰到好處。他不但總是能正確領會梁天機的意圖,而且還能舉一反三,做出符合事實和邏輯的推斷。


    “順子一定是發現了屍蠱教的人,他肯定來不及通知我,便直接跟了去。”梁天機心道。


    “我得趕緊看看順子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想到這裏,梁天機立刻在洞口邊仔細地查看了起來。


    在月光下,梁天機小心翼翼地看著洞口的周圍。


    他站定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絲毫不敢胡亂地走動。因為他怕破壞掉順子給他留下的記號。


    果然,他看到了在洞口的邊緣,那裏放著一小截樹枝。


    那截樹枝,指著西南方向。


    “這一定是順子留下的記號,他向西南方向去了。”梁天機立刻帶上兵器和索具,躍出了山洞。他卯足了勁,展開輕功身法,向著西南方向疾追了過去。


    順子走得急,除了防身匕首以外,什麽都沒帶。而且順子僅長於輕功身法和腿法,對於兵器和拳法並不擅長。屍蠱教的人,個個武功高強,假如順子遭遇了屍蠱教的人,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梁天機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順子。


    此刻,除了勁裝疾行以外,梁天機還充分調動自己敏銳的聽力,不停地掃聽著深夜裏空曠幽穀裏的動靜和聲音。在這空曠寂靜的幽穀中,但凡有一點聲響,都會被山穀的回聲傳播得很遠、很遠。


    所以,在他疾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後,他終於聽到了在前方不遠處的一處山坳內,傳來了激烈打鬥和說話的聲音。


    梁天機知道順子遇險了。他也聽出來了,屍蠱教有三個人正在圍攻順子。


    為了搶救順子,梁天機絲毫不敢鬆懈,他立即提氣,展開風角五式中的徵音式,向著那個小山坳疾縱了過去。


    徵音式在風角五式中屬於輕功身法。而風角五式則是遵循古代律製中的“三分損益法”創建的。所以梁天機在展開徵音式的身法時,也按照“三分損益法”的原理,按照一定的韻律和節奏,進行有規律的高、低地跑動和跳躍。他時而一衝三丈高、時而又貼地疾行、時而又連續跳躍,所以他疾行的動作看上去如行雲流水一般,輕巧、自然。他對呼吸、力道和姿態的不斷調整,總是能讓他保持持久的耐力和快速的行進能力。


    在奔跑疾行中,隻單純地保持一種姿勢,那無論如何也是不能保證持久的,就算是能保持,但速度卻很難大幅度提高。因此,唯有在時而高、時而低之間進行有規律的轉換,才能既快、又持久。同理,好聽的節奏,也是忽而音高、忽而音低。如果隻有一種聲音的持續,那就是噪音。


    ---


    順子此刻已經被鐮刀、重鐧和水火棍完全籠罩了。他無論迎擊哪一個方向,其他兩個方向都會將他打成齏粉。


    危機時刻,隻聽到“蹂”的一聲,一條長鞭就像長了眼睛一樣,打向正在臨空下擊的高叢。


    聲到,鞭亦到。高叢頓覺手中一輕,他手中的大鐮刀立時脫手而飛,帶著“嗚嗚”的破空聲,不知去向了。而身在半空的高叢因為無所借力,因而也被鞭子絞住鐮刀的力量猛地帶了一下,翻滾到一邊去了。


    緊接著,梁天機殺到。


    他先是大喊一聲:“順子,小兔蹬鷹。”說完,他不再理會順子,而是抽出黑黑的峨眉刺對著攻擊順子的陽德紮了過去。


    那陽德卻全然沒有料到會有一個黑影突然插入到他與順子的中間,而他手中的重鐧早已打出,現在已經無法收勢回來。此刻,他的胸前門戶洞開。而與他近在咫尺的梁天機,卻可以麵對麵地、從從容容地將手中的峨眉刺,紮入陽德的喉嚨裏。


    準確地說,陽德一見自己的門戶洞開,而右手的重鐧已經無法及時撤回,所以,無奈之下,他隻好下意識地抬起左掌向著眼前的黑影拍了過去。隻是,他卻沒看見,對方手裏有一根要命的峨眉刺穿過了他的手掌後,又緊接著紮進了他的喉嚨。


    梁天機的峨眉刺既紮穿了陽德的左掌,又紮進了他的喉嚨。


    峨眉刺又細、又黑、不反光,在黑夜裏簡直就是最好的殺人利器。


    另一邊的順子一見梁天機來了,頓時信心爆棚,立刻按照梁天機的指示,迎著大威打過來的水火棍向後便倒。在躺倒在地上的同時,他又迅疾地伸出兩隻腳去絞那大威的下盤。


    原來,梁天機所說的“小兔蹬鷹”是一種武功招式,這個武功招式是他的師父風震獨創的招式,專門對付那些從頭頂上方攻擊下來的敵人。當年,風震對陣渾天四象,在麵對朱雀迅猛淩厲的下擊時,臨時起意,從而創造了這招以下搏上的武功招法,起到了非常好的反擊效果。


    梁天機在剛才遠遠地瞧見了三個人圍攻順子,他靈敏的心算能力立刻分析出那三個人的攻擊方位以及破綻,所以他先以長鞭帶飛高叢,然後再命順子專心對付大威,而他本人則負責解決陽德。


    再說那大威,他本來是摟著水火棍照著順子的頭頂砸過去的,哪知順子卻突然仰麵躺在了地上。如果他不盡快回防,那麽他的胸部以下就會門戶洞開。因此,大威立刻硬生生地停住水火棍的去勢,緊跟著身形躍起,以躲避順子向他下盤發起的攻擊。


    可是,“小兔蹬鷹”畢竟是風震的獨門秘技。小兔不但可以蹬鷹,當然更可以絞鷹的。


    所以,大威不應該躍起身形,而應當在順子躺下去的時候,快速後撤才是。隻是,他太小瞧眼前這個“小孩兒”了。等他剛剛雙腳離地時,順子按照大師父風震以及他的大哥梁天機平時教他的那樣,以雙手撐地,快速地交叉著雙腿,向著大威的下盤叉了過去。


    大威,不出所料地被順子給絞倒了,他的身形也不受控製的向著梁天機摔了過來。


    因為順子是躺倒在地上的,而梁天機就在順子的身後。所以,大威隻能摔向梁天機。


    梁天機此刻已經將一根峨眉刺送入了陽德的喉嚨。


    現在,他的左手裏還緊緊地攥著另一根峨眉刺。


    因此,梁天機聽到大威向他的方向摔了過來,他便一個轉身,左手伸出,峨眉刺向上,隻聽“嗯”的一聲長歎,大威歎息著,去了另一個世界。


    五招都沒用完,高叢滾到了一邊,而陽德和大威則一左一右地死在梁天機的峨眉刺之下。


    梁天機的心算能力和他的聽力,已經達到了十分驚人的地步。越是黑暗,梁天機的武功越恐怖。他穿著夜行衣,又拿著黑黑的峨眉刺,按音律相生之法,在內力、身法、兵器、掌法和腿法之間靈活自如地自由切換,在風角五式、五式之下的十二級、十二級之下的六十招之內循環無端,密織無尾。


    古人認為,音律之法乃天下第一精密之法。因此,按精密之法設計的武學,再配以超高的心算能力,再配以極其敏銳的聽力,天下便無人能敵。


    不懂音律的人,根本看不懂梁天機的武功路數。看不懂梁天機的武功路數,豈非隻有死?再加上他手上那對時有、時無的峨眉刺,誰擋誰死。


    梁天機難道是黑暗破壞神?他的使命難道就是破壞黑暗?


    “大哥,那家夥要溜。”順子見梁天機已經解決兩個人,他便把目光牢牢地釘在了第三個人身上,他要防止那第三個人逃出去報信。看來,順子的機敏程度真真得了梁天機的真傳。


    事實上,梁天機的目光也從未離開過翻滾到一旁的高叢,他當然是要防止那高叢逃跑的。因為,高叢若是跑回屍蠱教報信,那他這回來屍蠱教,就會從智取變成強攻。通常情況下,智取,意味著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益。強攻的成本和代價則會高出不少。


    商人出身的梁天機,怎會不懂投入與產出的重要關係?


    所以,梁天機立即出腳,一塊石頭閃電般地飛出。


    那塊石頭很快地、並且也很重地,打在了高叢右邊的腰眼上。高叢悶哼了一聲,痛苦地彎下了腰。順子一見,立即飛身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體重重地壓在高叢的身上,用自己的雙手死死地摟住高叢的雙腿,用自己的雙腳死死地夾住高叢的身體。


    高叢眼見自己的兩個同伴瞬間死在他人的手上,原來傳說中的風角五式與黑血峨眉刺這麽厲害,他的戰鬥意誌瞬間瓦解,因而也就被順子的身體給牢牢地鎖住,而動彈不得。


    此刻的高叢會不會因為當年的疏忽,而後悔呢?因為他當年的疏忽而使風震逃脫,以至於有現在太乙教的“滅頂之災”。


    “說吧,屍蠱教的入口在什麽地方。”梁天機找了一塊石頭,優雅地拂了拂石頭上的灰塵,然後坐了下來,好像剛才他連殺兩人的事從未發生過。一旁的順子更是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蹲在梁天機的身邊。今晚,他可以說在梁天機的麵前露了一手,很是給梁天機掙臉。


    而高叢則被捆成了大粽子,半臥在地上。


    “大哥,他們原來不叫屍蠱教的,是叫太乙教。”順子趕緊把他之前聽到的有關屍蠱教的真實信息稟告給梁天機。


    “噢,還有這種事麽?”梁天機聽了,略有些詫異。“太乙教”這個名字,甚至連風震都不知道。


    但梁天機又馬上想通了,畢竟師父風震原來隻是這個神秘邪教的下人,很多高層的秘密,他也是不可能都知道的。


    “你叫什麽名字?”梁天機接著問高叢道。


    見高叢不答,梁天機也沒有用強。因為,黑夜裏越少發出聲音越好。於是,他朝順子點了點頭。機靈的順子便立刻走上前去,在高叢和已經死去的大威以及陽德的身上一陣摸索,然後帶著三個腰牌走了過來遞給梁天機。


    “噢,你叫高叢,那兩個叫大威和陽德。原來,你們真的是太乙教。”梁天機頓時恍然大悟。因為,他十分精通中國古代頂級的式盤星占術——“太乙式”。而高叢、大威以及陽德,正是太乙十六將中的三個神將的名字。


    根據風震的回憶和敘述,梁天機此刻終於明白,太乙教從搶來的孩子,也就是“仙果”中,會挑選一些體格較好的孩子培養成太乙教日後的護衛,而這些護衛,就會以太乙十六將命名。這麽說來,屍蠱教隻是這個邪教組織的對外稱呼,而其內部則是按照“太乙式”中的組織體係進行設計和運作的。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們太乙教的入口麽?”梁天機再問道。這次,他已經稱“屍蠱教”為“太乙教”了。


    “要殺便殺,囉嗦什麽?隻可恨,當初沒有徹底殺死阿奎那小兒,以至於太乙教今日之禍。”見梁天機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高叢也就不再沉默。


    “太乙教這幾百年,戕害鄉民百姓的事做得還少麽?又有多少可憐的嬰童死於你們的毒蟲之口?又有多少百姓痛失自己的骨肉至親?”梁天機也不客氣,厲聲反問道。


    “別忘了,我師父,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阿奎。當然,也包括你,以及剛才死掉的那兩個人,都曾經是‘仙果’。你們怎能反過來,再幫太乙教去害其他人呢?”梁天機接著質問道。


    “這......”高叢一時語塞。


    “其實,就算你不開口,我也能找到你們的巢穴。”梁天機不但武功已經登峰造極,他的攻心之術也實屬上乘。別忘了,他首先是一個八麵玲瓏的精明商人。


    “你們的巢穴,就在一條暗河的附近。而且,你們今夜剛剛從巢穴裏出來巡夜,便被我兄弟給聽見,是也不是。”梁天機篤定地說道。


    “如果你們三人今夜沒有返回,太乙教勢必會派人出來尋找。那麽,我兄弟二人先把你給殺了,然後再返回到發現你們的地方去守株待兔,如此,我們也一定會找到你們的巢穴,是不是這樣呢?”梁天機簡直分析得入情入理。


    高叢雖然沉默不語,可是他的身體卻出賣了他,因為他的身體在微微地抖動。這說明他正在進行思想鬥爭。


    “這就是說,我們殺了你以後,再假扮成你們仨,照樣能潛入太乙教。所以,你死硬也沒用。因為你死了也白死。”梁天機一見高叢有所觸動,便加緊了對他的心裏威脅。


    “還有,就算我不殺你,讓你活著回去。你以為你的教主會相信你麽?二十年前,因為你的疏忽,才讓我師父風震,噢,就是你說的阿奎,得以死裏逃生。現在,你的兩個同伴都被我打死,難道你的教主能寬恕了你這個唯一活著回去的人麽?難道你不怕回去喂毒蛇嗎?”梁天機說道這裏,突然嚴厲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個叫高叢的人快要撐不住了。


    不得不說,梁天機實在很聰明,他想到用“喂毒蛇”這種猜測去嚇唬高叢。可是,他沒想到是,他的猜測,卻是事實。


    太乙教懲罰叛徒最嚴厲的手段就是“以身飼龍”,而“以身飼龍”最直白的表達就是“喂毒蛇”。


    高叢聽到這裏,徹底崩潰了:“好吧,你想怎樣,我依著你便是。”高叢不傻,就算他不開口,以眼前這個人的可怕武功和縝密的邏輯思維,他一樣會滅掉太乙教。那他就真的如梁天機所說,死了也白死。但若是梁天機把他給放回去,那他不死也得死。


    既然左右都是個死,那還是活著好了。既然選擇活著,還不如配合梁天機滅掉太乙教,因為隻有這樣做,他才能活得更好。反正太乙教現在也不是什麽好鳥。


    因此,高叢,也叛,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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