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有人來到了汪敬賢的府上。


    “哦,是南長官到了,有失遠迎,快請坐。”汪敬賢一見管家吳德領進來一個人,立刻起身相迎。


    “汪老爺不必客氣。”南中煌向汪敬賢拱了拱手說道。


    賓主寒暄已畢,各自坐下。


    “不知南長官此番前來,有何公幹呢?”汪敬賢首先開口問道。


    “今天,我特地到這裏來,要向汪老爺頒發國民政府的嘉獎令。”說完,南中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木盒,翻開,裏麵放著一枚國民黨的雲麾勳章。


    汪敬賢受寵若驚地從南中煌的手裏接過了那枚勳章。但是他依然客套地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此乃鄙人分內之責,還勞煩南長官特地跑了一趟。”


    “哪裏,哪裏!汪老爺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你不知道那個美軍上尉究竟有多重要。如果他要是落在日本人手裏,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南中煌說道。


    “不瞞你說,兄弟我也因為這件事,被上峰擢拔為閩浙區的副站長。今後,還要多多仰仗汪老爺嘍。”南中煌高興地說道。


    “噢,恭喜,恭喜!南長官今後若是用得著我汪某人,在下定當竭力而為。”汪敬賢本就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腳踩兩隻船的道理,他比誰都清楚。他又怎會把寶僅僅押在日本人的身上呢?


    況且,日本人完蛋是遲早的事。現在,是時候尋找新的靠山了。而南中煌此時的出現,正是汪敬賢求之不得的。


    “現在想來,我們行動的那天晚上,汪老爺若不是提前派人到憲兵隊的後院放了一把大火,我們能否把人救出來,還真不好說。”南中煌深情的回憶道。


    “而且,汪老爺竟然連調虎離山這樣的妙計都想到了。你這一手幹得可真漂亮,直接把城內一半的鬼子兵調到城外。可以說,沒有汪老爺積極的配合,我救人的行動決不會這麽順利。”


    汪敬賢聽了南中煌的回憶,差一點沒把口中的茶水給吐出來。


    其實,關於南中煌劫走美國人的事,汪敬賢除了幫南中煌把武器運進縣城以外,其餘的什麽事他都沒有做過。換句話說,汪敬賢對於南中煌那天晚上攻破日本憲兵隊的整個行動,他根本沒有幫任何忙。所以,他原本認為那天晚上,鬼子兵被人調出城外、有人在憲兵隊內放上一把大火、縣城的大門被人打開,以及南中煌率全體人員全身而退,這一係列的行動都是南中煌安排好了的。甚至,他還以為用峨眉刺連殺十五名日本兵的武林高手,也是南中煌請來的。


    因此,他剛才還想當麵問南中煌,那個用峨眉刺殺人的武林高手究竟是誰?因為他此前從未見過或聽說過天下竟然有人用峨眉刺用到如此恐怖和高絕的地步。


    現在,他可以不用問了。


    汪敬賢以為是南中煌做的,而南中煌以為是汪敬賢幹的。


    “南長官說哪裏話,這些都是我應該的、應該的。”老奸巨猾的汪敬賢含糊其辭地說道。他當然不會把事情給說破。有送上門的功勞,傻子才不要。況且,他若是真要說破,那他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還有南中煌的臉麽?


    二人又接著聊了一陣子,汪敬賢又送了一些金條給南中煌以示暗通款曲的誠意,賓主欣然作別。


    夜已深,汪敬賢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此人究竟是誰?”


    “他為什麽會幫南中煌劫人?”


    “他為什麽對日本憲兵隊的情況如此熟悉?難道他是內鬼?”


    但汪敬賢很快就予以否定。


    “就算日本人中有內鬼,但此人的武功卻完全是中國的武功路數,並非東洋技法。所以,此人並非日本人,肯定是一個中國人。”


    “可是,這個暗藏著的中國人是誰呢?”問題至此,又問了回來。


    汪敬賢之所以會關注這個不知名的高手,是因為他這二十年中一直有一個隱憂。這個隱憂就是五瑕珠背後的那個可怕勢力。


    因為風震寧死都不敢說出五瑕珠背後的秘密,並且還因此搭上了自己的親妹妹汪婉妹的性命。


    “現在看來,是不是五瑕珠背後的那個什麽可怕的勢力找上門了呢?”汪敬賢似乎覺得背心有些發涼,汗毛有些直豎。


    但是,他旋即又強硬了起來。


    “若真是那什麽狗屁勢力找上門來,我難道怕他們不成?我手下一兩百弟兄不說,日本人在這縣城內也有一百多人駐紮,他們若是找上門來,我當真是求之不得,正好滅了他們。”


    “可是,若真是那狗屁勢力找上門來,他們為何不直接來找我汪某人,反而去幫軍統救人,這似乎說不過去啊!”


    想到這裏,汪敬賢終於下了定論:“此人絕不是那個可怕勢力派來的。”


    於是,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此人既不是那可怕勢力中的人,也不是日本人中的內鬼。並且,他還知道那個美軍上尉是被關押在後院裏的。那他一定對日本憲兵隊是有所了解的。這樣一個人會是誰?”汪敬賢的思路漸漸地清晰起來。


    按說,能經常出入日本憲兵隊的中國人肯定不多,除了汪敬賢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也經常出入憲兵隊,這個人是......


    “梁天機,是梁天機麽?”汪敬賢簡直要驚呼了起來。


    他幾乎可以肯定,梁天機就算不是那個神秘的高手,但也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那個梁天機有重大的嫌疑。”汪敬賢心說道。


    ---


    “老爺,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晌午時分,管家吳德來到後花園中,向正在午間小憩的汪敬賢低聲說道。


    “看到梁先生了嗎?”汪敬賢閉著眼睛緩慢地問道。


    “回老爺的話,聽附近的村民說,梁先生和他手下一個叫順子的夥計已經出門一個月了。”下人回答道。


    “噢,他家裏現在還有其他人嗎?”汪敬賢問道。


    “他家裏還剩下一個叫大壯的夥計。”下人回答。


    “根據你的觀察,他家裏有沒有什麽異常和特別的情況。”汪敬賢繼續問道。


    “那個叫大壯的夥計白天開門營業,晚上便熄燈歇業。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下人如實地回答。


    “隻是......”下人似乎欲言又止。


    “嗯,隻是什麽?”汪敬賢聽到這裏,從逍遙椅上坐了起來。他的眼睛,精光四射。


    “我這幾天在永安鎮盯梢,好像看見小姐了。”下人吞吞吐吐地說道。


    聽到這裏,汪敬賢覺得有點詫異,他轉過頭來向身後的吳德詢問:“小姐這兩天在府上嗎?”


    “回老爺,小姐這兩天說是到省城同學家玩去了。”吳德想了想,回答道。


    “美珠怎麽會跑到永安鎮去了?”汪敬賢心說道。要知道,省城與永安鎮可是兩個方向。


    稍停,汪敬賢又接著問道“你確認是小姐嗎?”


    “稟告老爺,離得太遠,屬下不敢確定。”下人心虛地低下了頭。


    汪美珠平時極得汪敬賢的寵愛,又是日本憲兵隊小林雄美少佐的未婚妻,因此她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強勢,在汪家大院內經常是說一不二,就連她的舅舅汪敬賢也得讓她三分。所以,當汪敬賢想得到肯定的答案時,這個下人卻又不敢確定了。


    “好你個賤種,你既然不確定,還敢在這裏胡說八道,等會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還沒等汪敬賢說話,一旁的吳德到是先狐假虎威地吼了起來。


    “聽著,你再派兩個人這幾天暗中跟著小姐。”汪敬賢向吳德擺了擺手說道。


    “還有,這件事誰要是說出去,扒皮抽筋。”說完,汪敬賢又向後躺下,重新睡倒在逍遙椅上。


    ---


    半個月以後。


    上午時分,縣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雜耍賣藝的聲音、吆喝販賣的聲音、互道問候的聲音,此起彼伏。


    雖然,這座縣城在日本兵的占領之下,隨時都會出現難以預料的災禍,但生活還得繼續。所以該出門做買賣的,還是要出門的。


    大壯便趕著一輛馬車,又一次進入縣城做買賣。


    大家見了大壯紛紛打起了招呼,


    “我說壯爺,怎麽沒見梁先生和順爺呢?”


    順爺,就是順子。


    “喲,這不是大壯兄弟麽?有日子沒見了。今天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梁先生和順子兄弟呢?”


    ......


    縣城裏的人都知道梁天機、順子、大壯主仆三人,通常是一起出門的。所以,他們這一次隻見到大壯一個人來縣城,都覺得有些好奇。


    大壯樂嗬嗬地找了一塊空地,把馬車拴好,整理了一下車上的貨物,然後跟周圍的人有說有笑地聊了起來。雖然他聊得很開心,但是他的目光卻始終朝著一個方向不停地遊移。因為,他在等汪美珠。


    今天是大壯與汪美珠事先約定要見麵的日子。


    自從風震與汪美珠父女相認,汪美珠早已將梁天機對她的警告拋在腦後,卻總是找各種機會和借口偷偷地跑到永安鎮去陪伴風震。但風震擔心汪美珠經常偷跑到永安鎮來,會引起汪敬賢的懷疑,所以他便要求汪美珠盡量不要到永安鎮來,而是讓大壯定期到縣城去跟汪美珠見麵。一方麵,由大壯向汪美珠通報自己的情況,好叫她放心。另一方麵,汪美珠若是有什麽物品,也可以讓大壯給帶回來。


    這樣做,盡管父女二人見麵的次數少了,但畢竟減少了被汪敬賢發現和懷疑的風險。


    “大壯,我父親最近好嗎?”汪美珠故意來到大壯的攤前挑選山貨。


    “美珠小姐,大師父能吃能睡,你就放心吧,有我呢!”大壯一邊假裝熱情地招呼汪美珠,一邊小聲地說道。


    “還有,大師父讓我捎話給你,讓我們最近不要再見麵了。一切等我大哥和順子回來再做商議。”大壯接著說道。


    一聽到暫時不能見到父親,汪美珠的眼淚都下來了。雖然她從小有舅舅汪敬賢的寵愛,但是她一直都為沒有父母而感到遺憾。現在,當她得知自己的父親尚在人世,而且她的父親既深愛著她的母親,又能給她以深沉的父愛,這叫她如何不欣慰且開心呢?


    隻是,父親的話也的確有道理。舅舅汪敬賢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假如被舅舅發現父親還活著,那他一定不會放過父親的。


    現在,汪美珠無論如何不想再失去自己的父親了。


    “唉,好吧!等梁大哥回來再好好商量一下。隻是,梁大哥和順子他們到哪去了,要多久才能回來?”汪美珠問道。


    大壯搖了搖頭,他其實也不知道大哥和順子究竟幹什麽去了。因為,大哥沒跟他講過,順子也沒跟他講過,至於大師父更沒有告訴他。大壯隻能,不該問的,就別問。


    或許風震和梁天機都認為大壯還小,怕他無意間說漏了嘴。


    “那你把這件裘皮大衣帶給我父親吧,天氣馬上就要轉涼了,讓他多注意保暖。”汪美珠邊說,邊把手中的包袱遞給了大壯。


    這時,在不遠處,卻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汪美珠與大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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