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


    雖春寒料峭,但也萬木複蘇,放眼望去都是春的行跡在情真意切的演繹著。


    路邊光頭禿禿的樹枝,明顯變軟了,風一吹便生疏的開始搖曳多姿,就像一個人到中年的女人,挺著已經不纖細的身姿在學跳舞。


    樹枝上成雙成對的鳥兒頭碰頭,翅膀貼著翅膀,嘰嘰喳喳,肆無忌憚的歡叫聲也比冬日清脆歡樂。


    林之外的一片空地上,絡繹不絕的家長帶著年少的孩子,將一隻隻形態各異、又五顏六色的風箏,一個個送上天空,看他們鳥一樣翱翔自在。


    林幽稼讓司機把自己送到離上日語課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下車步行了。


    剛八半點,日語課九點才開始。


    他一邊走,一邊伸伸胳膊,做做深呼吸,像路邊其他悠閑的人們一樣,欣喜著春的青息。


    從那一片風箏上轉移視線時,發現前麵不遠處一個女孩身材高挑纖細,披肩長發,淺紫色的風衣不斷地被風吹起,領口處露出白色的高領毛衣。


    遠遠聞著被風吹過來的淡遠溫和的薰衣草香味,想象著那女子柔和的冰肌麵貌,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就在離女子隻有兩米遠的地方,突然從背後匆匆跑過一個外國男子,緊挨著走在女子身邊,兩人身體相互觸碰著低聲交談。


    自從讀過一篇報道,說一來自國外犯罪分子,在中國和不同的女人以戀愛為名實行詐騙,林幽稼對那些崇洋媚外不經大腦和外國男人談戀愛,或者舉止親密的中國女孩,都生不出一絲好感。


    此時,看著前麵走著的兩個背影,他低聲著脫口而出:“操,又是一個裝逼貨。”


    然而,就在和他們並行的那一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忍不著扭臉看了一眼,當即愣在原地。


    女子竟然是穆爽?!


    同一時間,行走的穆爽也發現了身邊的林幽稼。


    “林幽稼,你好!”她略感意外的擺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說,“怎麽一個人出來玩嗎?”


    “我報了個日語班,就在前麵中興大廈學習。”林幽稼看一眼穆爽身邊的外國男子說。


    “哦,這麽巧,我們也正好去中興大廈談事情。”穆爽對林幽稼說完,看一眼身邊的外國男子說,“我公司副總tom。”


    林幽稼對著tom點頭的時間,聽穆爽又對tom說:“林幽稼,國際貿易集團董事長林春明的兒子,一名實實在在的高富帥。”


    tom聽了穆爽的話,一副豁然開朗,隨後對林幽稼伸胳膊握手展現出國際友人的熱情,還瞪著眼睛雞搗米一樣對穆爽點頭。


    林幽稼努力讓自己擠出真誠。穆爽剛才介紹,讓他原本的那點欣喜蕩然無存,他不明白穆爽剛才為何要在自己的名字麵前,加上父親的名字和他的前綴。


    “學多久?”穆爽又問。


    “我是全天課,上午三個小時,下午三個小時。”林幽稼回答。


    “那中午我在二樓的咖啡廳等你一起吃飯?”


    林幽稼沒想到穆爽會這樣對自己說,一掃心中的不悅。自從上次偷聽了父親和省公安廳廳長張亮的電話,他已經明白穆爽身上有著某種秘密,而且是讓人擔憂的那種。他還知道,這幾天他其實一直在期盼見到穆爽。


    中午十一點半課程結束,他就忙不迭的走到大廈二樓西餐廳門口,晃著身子往裏掃了一眼,並沒有穆爽的身影,躊躇著自己要不要先進去等候的時候,穆爽一人拿著手包出現了。


    “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


    “我也是剛到。”


    餐廳的人並不多,但所謂的西餐廳配置一點不少。


    一個角落裏,一名小提琴手正在如癡如醉的拉著曲子。


    大廳靜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聽得入神。


    兩人選了臨窗的位置,點了相同的牛排和羅宋湯。


    服務生拿走菜單後,穆爽用濕巾擦著手問:“課程怎麽樣?”


    因為之前有了很好的基礎,課程對林幽稼來說並不難。


    “還好,”林幽稼回答,“你的事情辦完了嗎?怎麽周末也會這麽忙?你們不會沒有休息的時間吧?”


    “怎麽會?!手頭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穆爽喝口服務生端過來的開水,笑著說,“不過,我現在的任務就是掙錢,最好不要給我太多休息日。”


    “你不會是和張睿哥哥比著來吧?”


    “真有那份閑心就好了,對於現在的我沒有比掙錢更重要的事情。”


    窗外陽光燦爛,對麵穆爽笑顏如花。


    想到那天晚上的偷聽,林幽稼善意又不露痕跡的提醒:“張睿哥哥如果不辦案,可是有周末的。”


    “我和張睿不會結婚了。”穆爽輕輕的說出這句話,挪開水杯讓服務生放下端過來的羅宋湯。


    “吵架啦?”


    “傻小子,不是吵架才可以終止戀愛關係的。”


    “你們鑰匙分手了,張偉知道了會難過的。”林幽稼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在他的心裏穆爽這樣的女孩就是女人中的精品,張睿哪能就可以這樣隨隨便便的放手呢。


    “嗬嗬,他難過?有用嗎?”穆爽聽到林幽稼的話笑了。


    “張睿哥哥也會難過的。”林幽稼的情緒低了,看著滿不在乎的穆爽,心疼又惋惜的說。


    “沒人在乎你的情感,趕快吃飯。”穆爽看一眼對麵的林幽稼,讀著他低落的情緒,把勺子放進他的湯碗裏說。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林幽稼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對著穆爽問。


    沒想到穆爽絲毫不在意,她喝一口湯,輕輕地說:“因為我父親。”


    這時,服務生把兩個人的牛排端了過來,林幽稼一邊從盤子裏拿起刀叉,一邊說:“你父親?和你那天找我爸爸有關係嗎?”


    “是,”穆爽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林幽稼說,“說起這件事情,還是要感謝你對我的幫助。我找你爸爸……就是為了我父親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穆爽眼光看著窗外,也許不想讓心性善良的林幽稼誤會什麽,她又遲疑的說,“但我和張睿分手和你們無關。”


    穆爽明白自己此刻不該對林幽稼講太多,但她現在真的需要林幽稼的幫助,不然憑自己的力量是很難在短時間扳倒楊誌禾的。母親在醫院剛做完手術正在康複中,癌症這種事情,一向是伴隨著恐懼而來,她真的怕了!她不想讓母親有生之年,沒有看到父親的冤屈被大白天下。


    “你的父親嗎?他和我爸爸認識嗎?”林幽稼看著穆爽好奇的問。


    “我父親認識不認識你爸爸我不知道。他在我出國前就去世了。是自殺,他當時是他們單位的中層領導,他負責的一個部門基地機器安裝的時候發生了爆炸,死了兩名工人。上麵的領導調查的時候,發現是因為新機器安裝不合格導致的,追究責任的時候,區主管的領導把責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說他收了廠方的回扣導致安裝的時候節省材料導致的事故。他到處申辯無人相信,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選擇在單位辦公樓,自己曾經工作過得地方,跳樓自殺了。”


    林幽稼愣了,看著已經平靜如水的穆爽,他不知道該如何說安慰。


    “我父親一輩子正直又潔身自愛,”穆爽收回望著窗外的眼光,輕蹙眉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羅宋湯說,“被人描的一團黑還無法言說,他手裏掌握著吃廠方回扣的那個人的證據,可惜那個人太圓滑太狠辣,父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無奈他混淆黑白,顛倒是非,鼓動人心。”


    “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林幽稼迷茫的問。


    “父親死後,所有的事故責任都安栽在他的身上,那個人反而以快速調查有功,很快升上去了。”


    “不會吧?就在這個城市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個人是誰啊,現在還活著嗎?”林幽稼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他吃驚的對著穆爽發問。


    “是的,就在這個美麗的城市,那個人現在不但活著,而且官越升越大。”


    說不清楚的原因,穆爽說到這裏,林幽稼已經敏感的知道,那個人就是楊誌禾。


    他似乎明白,穆爽那天找父親,就是讓父親和她一起指證楊誌禾。


    而父親,肯定拒絕了。


    穆爽一邊說,一邊漫不經心的吃著,快吃完的時候發現林幽稼的牛排還沒有吃一半,就笑著催促:“不喜歡?我覺得味道還行。”


    至此,林幽稼明白,穆爽約自己一起吃午飯,絕不是臨時起念。


    “那天你被我爸爸拒絕了吧?”林幽稼試探著問,裝出渾然不知。


    “是我自己想的太簡單。”穆爽苦笑著搖搖頭。


    “你不用太急,這件事情上我想張睿哥哥最終會有辦法的。”林幽稼安慰著說,然而話剛出口就後悔了,想起剛才穆爽說起他們兩個分手的事情,好在穆爽的電話響起,林幽稼才暗暗長出一口氣,甩掉自己的尷尬。


    電話是張睿打來的,依然是一副溫和的語氣。


    林幽稼聽著隱約傳出來的聲音,心裏突然樂了:自己怎麽就這麽容易被騙,或許隻是穆爽一時生氣而已,哪裏有分手還這樣和顏悅色通電話的。


    “不許笑。”穆爽看見林幽稼臉上的笑容,猜到他的心思,對他小聲喊道。


    “和誰在一起呢?”林幽稼聽到電話裏張睿的聲音。


    “一個男人。”穆爽平靜的回答。


    林幽稼又樂了,對著穆爽的電話,大聲說:“是我,張睿哥哥,稼稼!”


    不知道張睿在那邊說了什麽,穆爽對他說:“沒什麽不可以。”


    掛了電話,穆爽看著自己麵前一直微笑著的林幽稼說:“哎,小子,腦袋瓜裏想什麽呢?”


    還沒回答,穆爽的電話再次響起。


    林幽稼知道她有急事要離開,就放下手中的叉子站起來說:“我已經好了,還要去教室看會書,你有事就忙去。”


    穆爽感激似的對林幽稼點點頭,轉身拿起自己的風衣,急匆匆的離開了。


    飯店門口,看著穆爽風一樣進入tom的轎車,林幽稼嘴角一裂,露出滿臉壞笑,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張睿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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