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看到了自己腳脖子上的刺青之後,那個人已經三天沒有來了。


    他是誰?


    離奴暗自揣測,他是君不言嗎?


    可是和自己那天看到的畫像並不一樣……反倒是那天鞭打她的那個男人長得比較像畫像上的君不言……


    這三天,每天按時有人來給她送飯,還有人來給她看病,喂藥,包紮身上的鞭傷和腿上的鏢傷,離奴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照顧自己,但是既然暫時對她的生命沒有產生威脅,她在這裏呆一會兒也無妨,反正自己身上已經傷痕累累,逃也逃不出去,萬一被那個殺氣很重的人抓到,說不定就直接掐死了。


    離奴想到這裏,摸摸自己的脖子,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那人下手可真重,這大概是她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吧。


    “咚咚咚”


    有人敲門。


    門外的人並不等她應聲,直接推門進來,離奴知道,是來給她換藥的丫頭銀鈴。她不僅知道這個丫頭叫銀鈴,她還知道每天給她送飯的丫頭叫金鈴,這兩個丫頭每天來都會和她說很多話,臉上掛著笑,說話的聲音就像她們的名字一樣,像鈴鐺一樣清脆、好聽。


    “小離姑娘,今天好些了嗎?傷口還疼嗎?”


    離奴一眨不眨看著她,仿佛聽不見她的話。


    自然還是疼的。


    銀鈴並不覺得尷尬,:“小離姑娘,換藥吧。”


    離奴不喜歡在別人麵前赤裸。


    離奴蜷起雙腿,環抱在胸前,警惕地看向她。


    銀鈴鍥而不舍:“小離姑娘,你身上的傷老是不換藥是不會好的哦,難道你希望我點你的穴或者把你迷暈了再給你換嗎?如果我今天還不給你換藥的話,就要受懲罰了,所以今天一定要換藥哦。”


    離奴思索了一下,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後,解開衣服,趴在了床上:“前麵的,我自己擦。”


    這是三天來離奴和銀鈴說的第一句話,銀鈴嘴角露出一絲竊喜,這次她絕對比金鈴快。


    她和金鈴是梵音閣最出色的兩名“釘子”,但凡她倆出馬,從沒有探不到的消息和撬不開的嘴。這次主子讓她們倆來伺候這位“小離姑娘”,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這位小離姑娘也確實古怪,銀鈴從未見過這樣不愛言辭的人,給她送來的飯都一口不落地吃光,送來的藥也一滴不剩地舔得幹幹淨淨,明明苦得臉都皺在一處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哼也不哼一聲。


    因此銀鈴和金鈴便打了賭,看誰能先叫這位小離姑娘開口說話,輸的人要給另一個倒一個月夜香,這下可好,金鈴要給她倒夜香了。


    思及此處,銀鈴的嘴角揚得更高了,她一邊給離奴擦藥,一邊繼續循循善誘:


    “小離姑娘,你看你這傷,好得多慢,若不是今日給你換了藥,指不定明天就要流膿了,你這樣嬌俏的人,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嬌俏?


    離奴第一次收到這樣的評價,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她沒有認真觀察過自己的身體,但她也知道她不像別的母……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前凸後翹,身形也矮小,身板雖說還算健碩,卻天生生得單薄,不像個強壯的人。


    雄性都喜歡看上去能生的,豐乳肥臀的女子才招人喜愛。


    想到這裏,離奴有點兒鬱悶地耷拉下了眼皮。


    “小離姑娘,後背的藥上好了,前麵的,您自己上嗎?”銀鈴盯著她後腰的鳶尾沙蠍圖騰看了一陣,才開口提醒。


    離奴翻身坐起,把自己裹在被子裏,朝銀鈴點點頭。這兩日她被銀鈴和金鈴伺候得幹淨了許多,銀鈴看著她皴裂的雙頰,善意建議道:


    “你在這裏上藥,我去拿一些潤麵油來,這裏風沙大,別叫你這俊俏的小臉蛋兒給摧殘了。”


    俊俏的……小臉蛋兒……


    離奴聽著覺得怪不舒服的,隻兀自點點頭,朝門口瞧了瞧,示意銀鈴快點出去。銀鈴隻當她是愛美之心甚切,應了一聲就美滋滋去尋潤麵油了。


    離奴聽她腳步聲走遠,這才從被褥裏伸出細細的胳膊來,取過床邊小幾上的藥瓶,一點點往傷口上灑藥粉。


    君不言在窗外靜靜透過窗縫看著她落在床幔上影影綽綽的人影,這丫頭生得黝黑,胳膊腿都細弱,手腳也小,身上沒幾兩肉,扒了皮做燈籠都隻能是個殘次品。


    他闔了窗皺皺眉:不是說漠北暗部生出的都是美人麽?


    這樣的殘次品……委實叫人沒有喂口。


    晚上送飯的是金鈴,金鈴今日看上去倒是不大高興,來送飯的時候門都沒敲,就直接推門進來了。


    離奴被嚇了一跳,小老鼠一樣縮進了床角的褥子裏。末了露出一雙眼睛,巡視著金鈴的動作。


    金鈴歎了口氣,她的工作委實要比銀鈴更辛苦些——她還得勸離奴洗澡。


    離奴吃飯從不需勸,隻叫她聞見肉香,便能風卷殘雲一般將送來的食物吃個幹淨。


    可離奴不喜歡洗澡。


    “小離姑娘,我來為你擦身不好麽?你前兩日發燒,一直蜷著,這兩日既好多了些,傷口雖不能遇水,我幫你擦拭一番,也好叫你晚上好睡許多啊。”


    離奴油鹽不盡,依然蜷在被子裏發呆。


    金鈴笑勸:“小離姑娘,主子素愛幹淨,他要是見著你髒,聞著你臭,要生氣的。”


    離奴一聽,眼裏閃過一絲恐慌:“生氣,怎樣?”


    金鈴一愣,忽而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心想這小離姑娘似乎有些怕主子,不如嚇她一嚇。是以她壓低聲音湊到她麵前,一臉凝重小聲道:“主子生氣了,要殺人的!”


    她有意強調了“殺人”二字,這二字聽在離奴耳中分外刺耳恐怖。離奴雙目圓瞪,伸手怯怯扯住金鈴的衣袖,弱弱囁嚅:


    “離奴幹淨,不殺離奴。”


    金鈴暗笑這一招果然好使,這小離姑娘倒是怕死,隻是怎麽看這姑娘都像是略有些癡傻,不像個正常人。


    對付聰明人要有一萬種方法攻其不備,可對付傻子嘛……


    一種就夠,百試不爽。


    金鈴心裏頓時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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