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素被捧成了得道高僧,一點心虛羞愧都沒有。


    “凡間有凡間的好。三夫人不必太悲觀。”接著狀似無意道,“貧僧聽說,侯爺的親事定下了?”


    宋三夫人點點頭:“不錯。”


    覺素繼續道:“這是件喜事,三夫人應該開心才是。”


    宋三夫人眉間卻有淡淡憂愁:“話雖如此,可我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像有什麽事會發生一樣。”


    覺素眸光閃了閃:“侯爺的婚期可是定在了六月?”


    他突然提起婚期,反而讓宋三夫人有些緊張:“不錯,可是有什麽問題?”


    覺素歎口氣,故作高深道:“不僅是有問題,問題還很大。”


    宋三夫人頓時坐直了身子:“方丈此言何解?”


    覺素道:“貧僧算過,令兄的婚期宜早不宜遲,若是六月完婚,期間會有很大的變故。到時恐怕對令兄不利。”


    宋三夫人聽得心砰砰直跳:“怎麽個不利法?”


    覺素的一雙眼睛此刻如深淵一般:“到得那時,定安侯府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甚至令兄還會有性命之憂。”


    宋三夫人眉間憂愁變濃:“那依方丈所說,這婚期應該提前才是?”


    覺素頷首:“依貧僧看,三月二十六很合適。”


    宋三夫人皺著眉:“會不會太急了點?程家那邊也不好說。”


    覺素笑了笑:“把話說清楚不就行了。再者說,隻要禮數周到,程家想必不會有芥蒂。”


    宋三夫人還是有些犯愁,她隻有這一個嫡親哥哥,自然是希望他能過得好的。


    現如今程家雖不得聖寵,但好歹也有個侯爺的爵位,若是他們貿貿然一開口就要提前婚期,也不知程家會作何感想?


    想到什麽她突然道:“我聽說程家有個姑娘如今住在寺裏?”


    覺素有些訝異:“不錯,那個小施主在寺中抄寫佛經。”


    宋三夫人道:“不知她如今住在哪兒?我想去見一見她。”


    程三姑娘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客人,乖巧地行禮:“宋三夫人。”


    宋三夫人笑著道:“程三姑娘不必多禮,我隻是聽說三姑娘在寺中為程老夫人抄寫佛經,便想來看看你。”


    程三姑娘有些羞赧:“實在是讓三夫人見笑了。祖母是個信佛的,我便來寺中為祖母抄寫佛經祈福,也算是盡盡孝道了。”


    宋三夫人眸光微閃,她慈藹道:“三姑娘是個有孝心的,想必在老夫人跟前也很是疼愛。”


    程三姑娘低下頭拿手絞著衣帶:“三夫人說錯了,我不是個討喜的性子,隻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去表達我對祖母的尊敬。”


    而後她臉上露出點笑,天真單純:“我家六妹妹比我會說話,不光我喜歡她,祖父祖母也喜歡她。”


    想到什麽她又道:“還有我三叔,我三叔在祖母跟前也是說的上話的。”


    宋三夫人笑了笑:“三姑娘天真可愛,我倒是喜歡的緊。”


    程三姑娘臉紅了紅。


    宋三夫人起身道:“好了,我也不打擾三姑娘了,三姑娘的誠心佛祖會看到的。我回頭再來看三姑娘。”


    程蘊看著宋三夫人腳步急促地離開,不動聲色彎了彎唇。


    幾日後她便收到了周嬤嬤送來的消息。


    “嬤嬤說,本來老夫人還是有點疑心的。”


    程蘊點點頭,曹家陡然要提前婚期,老夫人有疑慮很正常。


    清圓繼續道:“這時候三老爺就在老夫人跟前勸,‘隻是因為婚期定的不合適,不是個好日子,並不是因為曹家那邊出了什麽問題。程家是要和曹家做親家的,若是因為婚期的原因導致這樁婚事出了什麽問題,兩家成仇人可就不美了’。老夫人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這件事隻要老夫人肯點頭也就差不多了。雖然大夫人是程葶的母親,但程葶又不是她親生的,能有多上心?


    程蘊擱下筆,抄了快一個月,她終於抄完了一遍《金剛經》。


    而此時程菀看著一旁厚厚的一遝紙,有些煩躁的扔下了筆。


    都是程蘊那個賤人害的!她當年怎麽不和她那個短命娘一起死掉?


    隻要一看到她,便無時無刻提醒著她,她的母親是個繼室,她的身份不如她尊貴。


    這倒罷了,偏偏這賤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她難道就不知道在整個二房她的存在有多多餘嗎?


    他們才是一家人!


    本來在黔州家中是從沒有這些個妾的,然而回了京,爹爹就變了。


    一定是程蘊,一定是她在背後搞鬼。


    “姑娘,四姑娘來了。”


    程菀聽到動靜,臉上的陰狠消散,連忙站起身:“快請進來。”


    程菡笑著走進來:“五妹妹可還好?”


    程菀撇了撇嘴:“每天待在院子裏抄經,能好到哪裏去?”


    話語間顯然對程老夫人的處置很不滿意。


    程菡眸光微閃,笑了笑:“如今妹妹還是好的了,三姐姐在寺中抄經,隻怕日子過得很清苦。”


    提起程蘊,程菀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程菡好似一無所察,歎口氣繼續道:“三姐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寺中也沒人陪她說說話,我這個做妹妹的,便想著去看一看姐姐。”


    她看向程菀:“妹妹可有什麽需要我帶去給三姐姐的?”


    “沒有!”


    程菡不料她拒絕的這麽直白,有些訝異。


    她笑了笑,轉而換了個話題,又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告辭。


    “四姐姐先等等。”


    程菡轉過身,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程菀低著頭絞著帕子,慢吞吞道:“我這兒確實有一樣東西要去送給三姐姐。四姐姐去的時候讓人來和我說一聲,我再交給四姐姐。”


    …


    …


    覺素看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小姑娘,體貼道:“小施主這是有什麽心事?”


    小姑娘聽到他主動開口問,有些不好意思:“我的丫鬟幾天前下山去給我買些東西,說是京城內來了一個雜耍班子,表演戲法很是厲害。”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方丈帶我下山去看看好不好?”


    覺素笑了笑:“小施主是來寺中抄寫佛經的,若是下山去看雜耍,被家裏知道了,小施主怕是要受罰。”


    小姑娘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灰心:“所以我才來拜托方丈啊。隻要有方丈在,憑方丈的本事,我家裏人肯定不會知道!”


    覺素看著她眼中的崇拜,一顆心又飄了起來,然而想到什麽他歎口氣:“但是明天平樂郡主要來,我怕是不能陪小施主下山。”


    小姑娘眼裏的光這下子是真的滅了,她幽幽道:“郡主要來啊。”


    覺素看著小姑娘沮喪的樣子,有些不忍心:“不過小施主要下山,我還是可以幫忙遮掩一二的。”


    小姑娘低頭扭著帕子還是有些不開心:“那勞煩方丈了。”


    覺素卻在心中笑了笑,第二天看著小姑娘帶著一個丫鬟下了山。


    坐在馬車裏綠槐有些擔心:“姑娘,這個和尚真的會幫我們遮掩嗎?”


    程蘊笑了笑:“我都那麽說了,覺素若是還讓此事暴露了,那豈不是證明他很沒用?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馬車在筆墨鋪子前停下,程蘊戴上幕籬下了馬車。


    進了店鋪後她徑直走到了後院,幾個男人原本圍著一張方桌坐著,此時見到她,紛紛站起身。


    江決看著程蘊取下幕籬,當先問道:“姑娘在寺中住的可好?”


    雖然程蘊早已給他們送過消息,讓他們不用擔心,可寺廟那種地方,實在太清苦,不適合小姑娘待。


    程蘊笑著道:“江叔叔放心,我很好。”


    江決看她氣色紅潤,精神不錯,鬆了口氣。他笑了笑:“姑娘要的人手我已經安排好了,姑娘這是要再開一間鋪子嗎?”


    程蘊點點頭:“不錯,我要開間鋪子。”


    陳左道:“姑娘要做什麽生意?”


    “開間茶館吧。”雖然她更想開一間米店。


    裴免有些為難:“京中茶館並不少,姑娘怕是賺不了多少錢。”


    陳左附和道:“是啊,恐怕到時候姑娘連本金都賺不回來。”


    他們這是擔心程蘊年紀小,不懂生意。


    程蘊卻搖搖頭:“我不在京中開鋪子。”


    不在京中?那去哪裏開?幾個男人看向她。


    “我要把鋪子開在嘉州。”


    “嘉州?那不是……”江決失聲道。


    程蘊笑著頷首:“不錯,是祁王的地盤。”


    幾個男人越發看不明白了,好好的跑去祁王的地盤作甚?


    程蘊卻沒有再多做解釋,她交代了幾句,然後重新戴上幕籬出了鋪子。


    綠槐看了眼天色:“姑娘,此時還早。”


    程蘊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幕籬內傳出來:“去買些糕點吧。小姑娘好不容易下趟山,怎麽也該給心上人帶點東西回去,不然心上人心裏頭怕是會不舒坦。”


    綠槐嘴角抽了抽。


    此時清圓看著突然出現在寺中的程菡,心中緊了緊:“四姑娘。”


    程菡看到她點點頭:“你們家姑娘呢?”


    清圓道:“我們姑娘去聽覺素方丈講解佛經去了。”


    程菡皺皺眉:“看來我來的不巧。”


    是啊,十分不巧,您老趕緊走吧!


    不料程菡又道:“隻是我許久未見到三姐姐,也不知她現如今如何了。我在這裏等等她吧。”


    清圓有些為難:“我們姑娘剛出去沒多久,這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


    “姑娘吩咐奴婢留在這裏看守屋子,若是奴婢擅離職守,姑娘回頭鐵定饒不了奴婢。”


    “但四姑娘好不容易來一趟,留在這裏幹等也不是事兒,不如去寺中逛逛?”


    程菡點點頭:“也好。”


    清圓看著她離開,眉頭依舊輕輕蹙著。


    隻能盼著姑娘早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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