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這天,也就是明雅送來蜀國婚帖的第二日,李四月便病倒了。小安作主免了兩個姨娘每日的晨昏省定,一切從簡隻為李四月安心養病。


    小安對外說的是李四月之前的舊疾發作,可是她知道李四月是急火攻心,她本來身體就在調養中不算太好,那一口心頭血著實又讓她吃了大虧,大夫初初來看時都直是搖頭,不斷道:“不可再讓夫人受任何刺激了。”


    外麵春光燦爛,陽光正好,蘭芝院裏頭卻是藥飄四處,晦暗無比。


    李四月掙紮著起床,不住問:“那蜀國的使者走了沒?”


    小安知道她想親自去問,她心裏一直掛著這個事如何能養好身體。小安端了藥過來道:“郡主不是說了,第二日就會走,這都好幾天,早走了。”


    李四月撫著額一臉難受的倒下床,直是擺手:“我不喝,你端走。”


    “夫人,你不能這樣任性。”小安皺著眉一臉為難,從前在董府裏不管受了什麽委屈,受了多重的傷,李四月對於養病卻是十分積極的,再怕苦也會把藥喝個幹淨。


    她向來惜命的,小安想,如今卻這樣自暴自棄。


    李四月背向她臉朝著床內,並不答話。


    小安立在床前一時不知如何才好,突然李四月又坐了起來,她道:“大婚是什麽時候,不是說特意邀請了周豐翼,給我準備衣服,我要去,我要去親口問他為何如此。”


    小安卻道:“夫人,你是不是病糊塗了。南楚到後蜀要走好些天的路程呢,他們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八,那使者回國時皇上便派了禮部的人隨從祝賀,據說還送了很多禮物。因為夫人突然病倒將軍又不在府上,明雅跟齊管家做主已挑了些禮物送上了。”


    李四月看著小安:“怎麽會這樣?怎麽都沒有人跟我說。”


    人家使者四月初三這天就要啟程,李四月當時還昏迷著要怎麽商量?可是兩國大事,禮節豈可荒廢,齊管家當時也是急得團團轉,好在明雅出麵央求著王妃幫忙,不然不知將軍府要亂成什麽樣。


    “今天初幾?”李四月又問。


    小安端著藥柞在那兒,不說話了。


    李四月盯著她,她才道:“初八。”


    主仆兩個目光相接,李四月眼底的驚濤駭浪洶湧而來,隻覺胸口又是一沉,小安察覺不對忙放下手中的藥碗扶住她:“夫人,你別激動,大夫說了你不能再激動了,身體要緊啊。”


    李四月輕輕推開小安,倒下床,蒙上頭,不作聲了。


    明雅來府裏探望了幾次,可也隻到房外,李四月誰也不見,小安也不敢違背就怕再刺激到她,明雅無法隻得悻悻的回去了。


    回了王府明雅察覺到事情不能這樣發展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把那張婚帖給李四月做得不對不對,至少她並不曾想到對李四月會造成這樣大的打擊,於是她給周豐翼寫了封信將一切告知了他,至少讓周豐翼了解眼下李四月的情況,讓他回來後不至措手不及,才好知道怎麽做啊。


    四月初九前方捷報傳來,周豐翼軍隊大敗南漢,成功將南漢驅逐出國境,並收複南楚幾座城池,平息了邊境戰亂,不日班師回朝。消息傳來,舉國歡騰,皇上大赦國內三日,百姓無不歡慶感懷。


    然而所以熱鬧之中,將軍府卻反而最為平靜,齊管家說將軍要回來了,得布置一下,張燈結彩的才行。麗姬每天都在做新衣服,日日憧憬周豐翼回來時的情狀。


    但李四月在病中,根本無人布置這些,小安也不想理會。


    四月十六日,大軍抵達京都,百姓們自發的夾道相迎。周豐翼率領眾將士自然是先進宮陳述軍情過程,然後還要論功行賞。


    小安端著藥到李四月床前,李四月平心靜氣了幾日倒是養得好些了,至少下床是沒有問題的,隻是氣色還不怎麽好。小安就知道李四月隻要能靜下心來,她會想明白的。


    “夫人,將軍回來了,這時在宮裏呢,管家又來問了一遍要不要布置一下。”小安道。


    其實小安更想說的是李四月既已能下床,是不是也該打扮一下到門口相迎,但她知道這時候說這些李四月是全然聽不進去的,大抵也不會有那樣的心情。


    李四月扭頭看向小安,順勢接過她手中藥碗,一飲而盡,然後道:“交給三姨娘吧,我病著就不出麵了,一切由她作主。”


    小安看著她將苦藥全數下肚卻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回想從前李四月是何等怕苦藥的人,她將捏在手裏的兩顆蜜餞又複握緊,終沒有拿出來,接過空碗,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吩咐。”


    這幾日來,她雖然是安靜了,也不像一開始那麽激動得火氣上湧,可是她卻太安靜了,安靜得幾乎沒有隻言片語。這讓小安心裏莫名的一陣慌張,總覺得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大概唯一讓她慶幸就是李四月至少是肯吃藥的了。


    周豐翼在宮中受賞的同時,流水的賞賜便已搬進了將軍府,天家恩賜的聖旨也來了,周豐翼立了大功皇上厚重嘉獎,除了那些金銀財帛,還特封了李四月為四品宜人,這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有的殊榮。


    因為此,李四月不得不勉強起身前去謝恩,拿著聖旨送走了宣旨公公,她便又回房睡下了,身後傳來麗姬略帶酸味又不滿的諷語:“裝模作樣的,知道將軍要回來了,便裝病討可憐,不知道的還當我們在府裏欺負了她呢。”


    羅心蓮也覺得她病得十分奇怪,但卻並未說什麽。


    四月十六日子夜過後周豐翼才回的府。縱是如此將軍府仍是燈火通明猶如白晝,羅心蓮跟麗姬等人守在門口,特別是麗姬豔紅妝容,精細服飾,整個人都要笑開了花。


    周豐翼進府,眾人拜伏:“恭喜將軍得勝歸來。”


    宮裏的慶功夜宴他並不喜歡,因為過於拘束和規矩了,他的心早就飛回來了,可是在一眾跪下的人裏頭沒有見到他想見的人,他還是有些失落,大步朝青山閣而去,隻道:“大晚上的,都回去休息了吧。”


    羅心蓮皺了下眉,周豐翼對他們視而不見倒是正常,可竟也不問問李四月?


    麗姬湊上去拉住他:“將軍,你這一走就大半年呢,竟都不關心一下妾身,你看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周豐翼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轉頭看向麗姬突然伸手挽住她的細腰:“是嘛,看來我得好好安慰一下美人了。”


    麗姬喜出望外,半伏在他身上:“嗯,就是嘛。聽說將軍今天回來妾身一大早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為了讓將軍能高興。才不像某個人,恃寵而嬌故意稱病不起,連將軍也不來迎接,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求得了寵也就罷了,偏偏麗姬以為自己可以要到更多,還想著趁火打鐵告李四月一狀。哪知周豐翼卻怒了,一把將她推出去,瞪了她一眼:“我看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將軍,可是......”


    “滾。”周豐翼突然大喝一聲,對著麗姬目露凶光。


    他現在什麽心情這些人又如何能理解,麗姬一時被吼得怔愣住了,傻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周豐翼轉身大踏步進了青山閣的門,頭也不回。


    小安忙不迭跑過來的時候周豐翼已洗了澡打算睡下,見她氣喘籲籲的來,他隻淡淡道:“封檀立了大功,皇上封了一等郎將,並未受傷。”


    小安臉上顯出欣喜之色,隨即又道:“那個,奴婢過來並不是為了打聽他的消息。”


    周豐翼坐在桌前看著她,沒有說話。


    小安道:“將軍千萬不要生夫人的氣,她四月初二就病倒了,到現在還沒有好全呢。”


    “我知道。”周豐翼淡然回道。


    “啊?”小安一驚。


    周豐翼又道:“明雅已經寫信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小安怔了怔,這下她卻不知要如何替李四月說話了。倒是周豐翼繼續道:“你是偷偷跑過來的吧,回去好好伺候吧,沒事不要亂跑。”


    小安:“......”


    她前腳出了青山閣的門,後腳青山閣內的燈火便全熄了。她其實很想問周豐翼是什麽想法,為什麽知道一切卻不去蘭芝院探望呢,可是她又問不出來,她想周豐翼估計也不好受吧。明明是他的夫人,卻因別的男人成親而一病不起,哪有這樣的道理。


    四月十七日下午。


    小安端藥給李四月時道:“昨天我見著將軍了,他比從前越發健猛了呢,變得黑了一點,不過還是那麽帥......”


    “我喝完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李四月又躺下了。


    “夫人,你到底要躺到什麽時候?”


    “他今天出門嗎?”


    “不知道。”


    “去打聽一下。”


    “哦。”


    四月十八日。


    周豐翼剛回來要應酬的人和事都太多,雖然擋了大部分拜帖,但有些還是擋不了,所以他在書房迎客一直忙至午後才用飯,下午難得有一點空閑時間,齊管家端茶進來時說:“將軍,之前吳越國那邊給你寄了兩封信過來,就在桌案下的第一個抽屜裏。”


    周豐翼皺眉看向齊管家,他忙又道:“將軍別誤會,老奴是把信給夫人,夫人放在裏頭的,說是放在這裏將軍一回來便可以拆閱。”


    周豐翼嗯了一聲,拉開抽屜,果然有兩封信,他一邊拆信一邊自言自語:“怎麽會有吳越的來信?”


    因為不知是何人所寫,打開信後第一件事他便看了落款,隻見上麵清晰寫著‘顧應平’三個字,他雙手一緊瞳孔微縮,抬頭看向管家:“你說這兩封信都經過夫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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