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當喬治安娜從地下走出來的時候,教堂的鍾聲開始奏響了。


    清脆高亢的鍾聲悠遠而肅穆,帶著一波又一波嗡嗡的餘韻在夕陽籠罩之下的天地間回蕩。


    “晚禱的時間到了。”波拿巴對喬治安娜說“你要祈禱嗎?”


    喬治安娜拿不準這是不是諷刺,但她還是走到了祭壇的麵前。她沒有劃十字架,不過她還是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祈禱。


    “avemaria,gratiaplena……”


    她睜開眼睛回頭,發現所有人都安靜得站著,並沒有開口,他們此刻的視線都凝聚在空無一物的祭壇上,所以沒有人發現她的舉動,隻除了一個人。


    卡諾瓦一直盯著她,他的視線讓喬治安娜覺得很不自在,於是又轉頭開始禱告了。


    阿不思,你真該過來看看,繼牧師的女兒之後,這裏還有了個會做禱告的女巫。


    又過了一會兒後她放下了雙手,回頭看著拿波裏昂尼,此刻他正背對著光,臉籠罩在陰影裏,她有點辨別不清他的表情。


    其他人這時都悄無聲息得離開了。


    “我問過梅努,葡月暴動那天他為什麽不出兵鎮壓。”波拿巴說道“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威尼斯的彼紮羅,他跟我說,威尼斯的軍隊在路易十二和弗朗西斯一世時還有點用處,現在,當全體居民都已經武裝起來的時候,他們根本就幫不上什麽忙,彼紮羅依舊選擇中立,於是我對彼紮羅說,好,既然你的共和國選擇中立,我也同意,但是它應該停止給農民和市民發放武器,我在意大利的時候原諒了威尼斯的行為,當我到了德國的時候,我將認為這些行為是不能忘卻的犯罪,如果我的士兵在威尼斯的領土上被殺害,我的輜重被劫掠,交通線被切斷,那麽威尼斯共和國也將滅亡,它自己就要給自己宣讀判決書,我的警告沒人當一回事,維羅納已經做好了準備,複活節第二天,當晚禱的鍾聲響過,城市和農村同時暴動,他們殺害了養病的傷員,巴蘭將軍於是關上了堡壘,從堡壘裏向城區發炮,就和我以前做的一樣,哪裏人多就往哪裏射擊,但是那些瘋狂的民眾根本就沒停下,即便基烏紮守軍投降了,那些武裝的山民還是殺害了他們,這和政變不同,喬治安娜,你明白為什麽嗎?”


    “這不是遊戲。”喬治安娜麵無表情得說“即便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安全的,他們還是不會退出。”


    “是複仇。”波拿巴說“你跟我說過有一個意大利人為了向一個奧地利家族複仇隨機選取了一個目標,即便她隻是個女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家族的名字?”


    “我不能。”她平靜得說。


    “為什麽?”他反問。


    因為,那是“未來”發生的事。


    “這是個故事,對不對?”波拿巴問。


    喬治安娜沒有回答。


    “那個刺客應該是個山地人,就像是科西嘉,到處都是山。”


    她不記得那個刺客是什麽人了。


    “當山民們知道我們已經與奧地利達成了和約,同時知道維克多師團已經趕來支援,他們的鬥誌就瓦解了,他們就像以前的瘋狂程度一樣,跪在地上請求投降,接受巴蘭將軍的各種條件,交出了人質,於是維羅納德秩序又恢複了,法軍本來可以用嚴厲的鎮壓手段,但是即便幾上還流淌著他們兄弟的鮮血,法國人還是沒有進行報複,隻抓了三個煽動暴動的居民,解除了暴動者的武裝,並把農民全部遣散回家,去年我沒有同意你和卡爾諾的農耕借貸,並不是因為我害怕最終會變成南海事件。”


    “你懷疑我會煽動農民暴動?”喬治安娜反問。


    波拿巴沉默了半晌後說“剛才我問你,為什麽馬爾塞發動的是叛亂而非革命,你知道答案,對嗎?”


    “我想是的。”


    “告訴我。”


    “農民還需要國王,城市居民卻覺得自己不需要,馬爾塞當時隻是一個人,而1789年時是整個城市的人……”


    “不隻是巴黎,還有馬塞、裏昂,你知道這些人的區別是什麽?”


    “啟蒙思想。”喬治安娜回答“農村被教會管理著,啟蒙思想還沒有到達那些地方。”


    “十字軍東征時,僧侶們在講壇上宣傳十字軍遠征帶來的好處,我必須和教會和解,即便教皇在無神論者和城市居民中威信全無,他在農村還是能隨時號召起一支軍隊,我想你們巫師是真的有智慧的,並不是那些擺弄蠟燭詛咒人的人物,你能不能幫助我?”


    喬治安娜搖頭。


    “為什麽?”


    “絕大多數人很難分辨魔術和魔法,利昂,我不知道你聽沒有聽說過查理曼小時候的故事,就在這個教堂裏,也有一位聖徒的遺骸,當丕平打算將聖日爾曼主教給埋葬的時候,他的木棺材卻抬不起來了,人們以為那是聖日爾曼的亡靈在預警,因為稅官正在教會的所轄地橫征暴斂。”


    波拿巴笑了起來“到了我們這兒,農民倒是想要取消十一稅。”


    “丕平答應了那個人群中的陌生人所說的請求,不僅要緝拿那幾個稅官,還額外送了幾個農場給教會,你們破解了那個用玻璃杯讓聖母像流淚的伎倆,那麽你現在能不能破解聖日爾曼主教的棺材抬不起來的原因呢?”


    波拿巴沒說話。


    “聖日爾曼主教希望取消奴隸製,聖熱納維耶芙的石棺在這時候出現……”


    “別說了。”他忽然打斷了她。


    “這是啟示。”喬治安娜說“奴隸製對靈魂和道德都是有害的,羅馬最終被攻破和奴隸起義有直接關係。”


    “沒有嬰兒會選擇獨立。”波拿巴說“如果一個幼兒選擇離家出走,他最後的結局隻有一個,美國是個青少年,雖然迷茫,卻活力十足,他們還有希望能長大,我不能說服小威廉·皮特相信我,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不論法國人有多麽想向你們英國人複仇,我不會讓他們像我們在‘晚禱’時遇到的那樣,向你們的平民和傷員動手。”


    “不是因為你想學愛德華三世那樣戴上英國皇冠?”喬治安娜問。


    “我想這是我們和商人寡頭統治的國家的區別。”他傲慢得說“我們還講信譽。”


    喬治安娜笑了。


    “快冬天了,掘墓盜屍又會開始猖獗了。”喬治安娜微笑著說“正是因為少了這層束縛,科學才能快速發展,利昂,就像你說的,這樣不能做,那樣不能做,那麽還能做什麽?”


    “你想掘墓?”


    “我剛才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教堂裏用了魔法,我認識一個幽靈,他曾經是個修士,他用魔法為民眾治療疾病。”她頓了頓,又說道“有人說好奇心是推動人類前進的動力,我以為好奇心太旺盛會引來麻煩,我還希望能挽回我的婚姻,我還愛西弗勒斯,我不該對你好奇的。”


    他沒有說話。


    “你和我知道的那個人很不一樣。”她低聲說“尤其是我頭一次看到你佩劍,你當時看起來就是個冒險家。”


    “大膽的行動經常是必要的,但行動必須經過周密的計劃,如果我沒有這些,人們就有理由說我不配統治。”拿波裏昂尼用帽子指著她說“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確實是個冒險家。”


    “退役的事是你的承諾還是你騙我的?”喬治安娜問。


    “你隨時都會走,我怎麽知道呢?”他困惑而迷茫得看著她“我不知道該不該信賴你。”


    “不要盲信任何人。”她立刻說道“這樣會給別人控製你的機會。”


    “沒錯,天才的建議。”他揶揄譏諷得說“這就是你的婚姻走向墳墓的根源。”


    她睜大了眼睛。


    “你和普通女人不一樣,那麽恐怖的地下室,你都不怕嗎?”


    “你們都不怕,我為什麽要怕?”


    “我們都是經曆了十年戰齡的老兵了。”波拿巴說“我都不知道該說是墳墓還是你更可怕。”


    她笑了。


    男孩子總喜歡在女孩兒麵前逞強,就算自己害怕也不會露出絲毫怯意,避免被女孩看不起。


    “你笑起來很美。”波拿巴盯著她說“你有沒有察覺到現在是你選我們,不是我們選你,我們就像是舞會裏的男孩兒一樣想給你留下好印象。”


    她張了張嘴。


    “他愛你,請你相信這一點。”說完他戴上了帽子,像個英雄似的朝著夕陽,走出了殘破不堪的教堂。


    其實在大洋的彼岸,還有一個天才,他也曾經是法國人,他也是渾身都是火藥味。


    可惜不論是製造火藥的科學家還是使用火藥的炮兵,他們從事的都是飲血而肥的職業。


    所以幸福到底是什麽呢?


    “利昂!”在他走遠前喬治安娜大喊,他回頭了。


    “如果他不來找我,我就留下陪你。”她大聲說道,聲音在教堂裏回響。


    他微笑著朝她伸手。


    喬治安娜小跑著過去,牽住了他的手,一起向夕陽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哈利波特之晨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吾不禁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吾不禁夜並收藏哈利波特之晨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