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卡大區是希臘首都雅典所在的大區,也是古希臘對這一地區的稱呼。


    因為土地貧瘠,它並沒有被別的城邦覬覦,早早得就過上了定居的生活。


    波莫納沿著階梯走著,莫名想到了麗塔萊斯特蘭奇在拉雪茲神父公墓裏的表情——充滿了戲劇感的、迎接最終宿命的麻木。


    也許地米斯托克利向雅典人解釋德爾菲神諭的時候也是這樣……不,不該如此,應該是他接收被陶片驅逐令,驅逐出雅典的時候是這副表情,盡管他曾用慷慨激昂的語言“說締造一個城邦的,不是華美的房子,也不是堅固的城牆,而是敢於迎接挑戰的人民,隻要雅典的公民還在,就不愁不能東山再起。而且強大的斯巴達既沒有華美的神廟,更沒有堅固的城牆,但這卻無礙於他們稱霸伯羅奔尼撒半島”。


    語言確實是有力量的,不過,不要太相信它,當年決定雅典守護神是雅典娜還是波塞冬的時候,誰能為雅典的人類提供最有用東西的,誰就將成為這座城的守護神。波塞冬用他的三叉戟敲打地麵變出了一匹戰馬。而雅典娜則變出了一棵橄欖樹。


    除了所謂的戰爭與悲傷、和平與富裕之外,最關鍵的還是雅典的地形,赫克托爾被稱為“馴馬的”,特洛伊的地形是寬廣的平原,這樣才有足夠的空間讓聯軍擺開陣型。而雅典是多山的,橄欖樹能提供橄欖油、蜂蜜,這些在古希臘都是很值錢的。


    古希臘的城邦,80%的人口從事農業也不足為奇,可是阿提卡的土地並不肥沃,這使得這一區域的人不得不走向海上貿易,將橄欖油和蜂蜜賣出去,再買回糧食和手工業原材料等。


    薩拉米斯海戰不僅僅是一次勝利,還意味著雅典正式轉型,從依靠富裕農民組建的重步兵變成了依靠城市底層的海軍。


    公元前487年的時候,第一次陶片放逐法被使用,放逐的是一個僭主的親戚,他逃亡到了波斯。


    連曾經一度強大的埃及已經成為波斯的一個行省,被波斯人盤剝,雅典有什麽可以和波斯抵抗的呢?


    那時的公民大會經過梭倫改革,已經不是特洛伊時那樣為瓜分戰利品而舉行的。公民們放棄了每人10德拉克馬銀幣的勞裏昂礦場分紅,用勞裏昂國有銀礦收益,建造帶衝角的三層槳戰船100餘艘,使雅典戰船由70餘艘增至200艘,從規模上,雅典海軍與“當時的”波斯海軍相差不大了。


    梭倫改革中包含取消債務奴隸,在公元前七世紀之前,人們並不明白“公民身份”對他們有什麽好處,政治是屬於高層的事,底層人考慮溫飽就已經殫精竭力了。


    有時一些祖祖輩輩生活在阿提卡的雅典部族成員因為欠債而成為奴隸,而梭倫將“自由”界定雅典公民和奴隸。


    這樣可以固化一些東西,避免身份降級,可也意味著底層人失去了用身體作為抵押,換取最低的生活保障。


    也就是說這筆分紅對一些沒有固定收入的雅典公民很重要,地米斯托克利說服這些人成為軍艦的漿手,讓他們成為“國家之舟”的一員。


    前480年,波斯王薛西斯在其父死後率聯軍戰船1200餘艘,輔助船3000餘艘,總兵力20餘萬水陸並進,再次大舉入侵希臘。在溫泉關戰役遭到斯巴達人的阻擊後,波斯軍隊直趨雅典。


    在國破家亡的危機關口,雅典人想起了德爾菲神廟對雅典前途的預言:


    當敵人在庫科羅普斯的土地上掠走一切,並將神聖的基泰隆穀地劫掠一空的時候,富有遠見的宙斯會給雅典娜的子民們一道木牆,作為保全你們子孫的屏障......


    對於木牆是什麽,希臘人內部眾說紛紜。那些祭司們和長者,主張木牆說的是雅典衛城山上的木製柵欄防禦工事。


    當年斯巴達和阿爾戈斯人們組成的聯軍在特洛伊也修的是木頭的城牆,不過那道牆並沒有和特洛伊城牆那樣被庇佑。


    於是地米斯托克利將木牆“靈活解釋”為雅典強大的海軍——古代的船也是木頭做的。並且地米斯托克利故意引導祭司們放走了衛城裏飼養的雅典娜聖物----一條大蛇,並以大蛇消失,告訴雅典人:女神已經放棄了她的城市,大家暫時撤退吧。


    斯巴達人肆意曲解德爾斐神諭,操縱預言結果已是公開的秘密,不過雅典人那麽幹的還無人聽說。


    撤退意味著放棄已經擁有的一切,包括世代積累的財富,波斯人連雕塑都沒留下,將雅典搬了個精光。


    當有人思考在要錢還是要命的時候,也有人認為傾巢之下無完卵,在完成撤退後,過了幾天,雅典人遠遠地看見,雅典的驕傲——衛城之巔就燃起了滾滾濃煙。那些留守雅典的老頑固們最終英勇戰死,其餘活著的人雖然活著,卻都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了。


    在希臘聯軍會議上,來自希臘南部,以斯巴達為代表的城邦準備依托半島防禦,將雅典的殘存部分隨意放棄給波斯人,而且還譏諷雅典人是失去國土的流民,地米斯托克利以雅典退出聯軍為威脅,迫使伯羅奔尼撒人不放棄雅典城邦。


    薩拉米斯海戰之後,雅典人返回故裏,發現他們世代居住的城市已成了一片焦土瓦礫,但雅典人還是重建了自己的城市。


    而在雅典內部,地米斯托克利也開始遭到同胞們的嫉妒,人們選擇驅逐了他,不隻是有人說他像個獨裁者。回過神來的雅典人可不管他的動機是否善意,還以褻瀆神意放逐了他。


    當雅典的活動中心從山林到了海洋,波塞冬帶來的利益可比雅典娜多多了。


    在伯羅奔尼撒戰爭那會兒,所有雅典人退進長牆之內,不論阿提卡的土地多麽貧瘠,總還是養活了雅典一半的人口。


    這時海洋貿易的好處顯現出來了,隻是雅典人需要到黑海去購買小麥。


    真的是定居帶來的繁榮,而不是四海漂泊?


    有些東西如同冰川下的岩石,即便是冰川的力量也無法改變的。


    伯利克裏見證了雅典盛極而衰的過程,這並不隻是因為修昔底德說的他的繼任者們,沒一個比得上他。


    蜉蝣就是蜉蝣,生命隻有朝夕,看不到寒冬和春日的更替。


    最終地米斯托克利被放逐了,不過他的政治策略被傳承了下去,而這就是共同體存在的意義。


    也許地米斯托克利不是土生土長的雅典人,對這塊土地沒有那麽深的感情。


    但他成了個讓人哀歎的悲劇,希臘人是愛悲劇的,雖然他們在各種賽事、節日的費用很多。


    “放開她!”


    波莫納大喊著,舉起了魔杖。


    她最後還是覺得麗塔萊斯特蘭奇那聲“格林德沃”很有氣勢。


    如果生命是一種不惜代價的延續,那麽毀滅就是一種無價的奢侈。


    將巴黎,那座充滿了娛樂和浮華的城市毀於一旦的想法很有創意,同時將自己“無用的生命,用在有意義的事”上,也是一種創意。


    那怎麽是毀滅呢?那明明是創造。


    隻是“得到”的,不是皮匠製作的手提箱,或者別的能與“身份”錨定在一起的東西。


    至於得到了什麽?


    也許什麽都沒有,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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