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糟糕呢,再一次遭遇上一次的假冒孟婆湯,並帶著前兩世的記憶再一次轉生,於是便有了現在的藏地物流界女性老司機——蘇妍墨。


    這一世是兩公婆因為貧困既付不起住院費也養不起自己,直接連夜從醫院產科逃跑,把她遺落在產科病房中。


    說真的,她一點也不恨近兩世的生身父母,一生一棄,兩不相欠,讓自己也不必為第一世記憶中的父母印象重疊錯位而糾結,也不必為自己近世的父母恩不能全滿送終而愧疚。


    不過同樣的,最後都停留在孤兒院,都有一位對自己談不上好但算盡責的王媽媽。


    她好多年都沒去過孤兒院看王媽媽,想忘記她呢,可是沒成。


    她現在隻記得有這麽個人,三生三世記憶的錯亂重疊,她已經記不清兩個王媽媽是不是長得一樣還是各有差別。


    這次出發前把自己這些年的存款都寄給了王媽媽了,也不知道她收到了沒有。


    那麽高那麽遠那麽白那麽藍——這是蘇妍墨對藏區的感覺,至於聖潔、心靈洗滌什麽的完全沒有感覺,尤其是在那邊連續兩輩子喝了假冒孟婆湯,六道輪回時候簽過生死簿且明確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年的情況下,帶著前兩世的記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耐煩。


    感覺就是活夠了,人之向往的長生不老,以連續幾輩子累曆的歲月不刷新靈魂記憶的狀態下實現,糟糕透了,不敢親不敢愛,甚至害怕記住任何一個名字,累世經年的記憶讓你一次次感觸著別離的痛楚與傷悲,身邊沒有一個人比自己活的久,久而久之就是累……


    夠了,真的夠了,前兩世別離親友的苦楚讓人變得麻木,這輩子也把自己封閉起來,剩下的就是想逃離。


    不停的跑,於是這輩子成了快遞公司的長途女駕駛,她選擇了藏區線路。


    因為足夠遠,不停逃離的感覺讓自己心安。


    就這樣,從二十一歲進入快遞公司逃到二十九歲,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也就是2019年12月15日就到了又一次的重置的時候……


    npc麽?命運大神就像玩遊戲一樣操控自己。就不能好好死一次麽?


    沒有惶恐,隻是想逃離,一次次帶著累世的記憶被重置的安排新角色並不是那麽美好。


    累世的記憶讓自己很難代入新的情感角色,於是悲歡起落人靜默,期盼這些傷會自由;於是愛恨交錯人消瘦,怕了這些沒來由的苦。


    無人訴說也沒人相信,更多的時候懷疑自己就是一個神經病的存在……


    就這樣一直跑一直逃,可依然逃脫不了明日即將到來的命運重置。


    山風依然冰冷淩冽,高原上直射的陽光,讓自己的臉龐有些微微的刺痛,下車該戴帽子的呢:


    上次簽生死簿的時候鬧了一下,他們說他們工作有漏洞有失誤雲雲,他們答應這次給我真的孟婆湯呢,還在那邊給我打了欠條呢。


    有些憧憬死亡的到來。


    想想真的孟婆湯,以後再轉生的時候,就可以清除記憶,不必再負累這三生三世的記憶,自己就可以開始無知無畏的,可以相親相愛可仇可恨的多彩新生。


    不由得眯起眼睛,笑容抵禦了淩冽的山風,真好……


    想到明天真正的孟婆湯和無憶新生,心情就莫名的好了起來。可以真的死掉真好。


    喊山牧民悠遠的歌聲驅趕著羊群向海拔低的草場轉進,尋找冬日裏為數不多的溫泉穀地鮮嫩牧草。


    車行至穀露(地名),一位搖轉著嘛呢轉經筒的老奶奶朝她的車招了招手。要坐順風車呢。


    以往,蘇妍墨很少搭載路人的。


    一來她一個女司機,麵對男性的時候,很多時候處於心理與生理弱勢方,缺乏安全感。


    二來,怕認識新的朋友,怕離別,所以幹脆就不接觸了。


    如果隻是單純順風車交易,最好不帶聊天擺龍門陣那種,她還是很樂意捎上整兩個油錢的,畢竟線路承包,能省則省。可惜的是,青藏公路上不喜歡聊天擺龍門陣的客人很少。


    也就剩下明天一天了,明天自己就要死了。也就無所謂了,哈哈,明天我就解脫了。


    於是停車,下車幫扶老奶奶爬上車。這種廂式重卡,對於老人來說,上下不是很方便。


    一位典型的藏族老奶奶,健康的高原紅臉龐透漏著慈祥,坐在蘇妍墨的副駕後,對蘇妍墨雙手合十。


    然後一邊翻包包的照片遞給蘇妍墨看。蘇妍墨能聽懂的藏語很少,老奶奶也不會普通話,可這並不妨礙她倆連猜帶比劃的聊天。


    在老人的笑聲中,老人指了指肚子然後又比了比大小。蘇妍墨連猜帶蒙終於聽懂大概:大概是她那出嫁的孫女要生寶寶了……


    蘇妍墨聽了也很開心,無論即將降生的小寶寶還是自己即將到來的轉世新生,總是快樂的事情不是。


    扶著老奶奶下了車,給錢蘇妍墨,沒有收,她也用不著錢了。


    一個執意要給一個不要,兩個人扯了一陣的時候,老奶奶的孫女婿趕著馬車來接她了。


    老奶奶對於白坐車非常不好意思,就讓蘇妍墨幫她拿著嘛呢轉經筒,而老奶奶則從她脖子上解下一個降魔杵掛在蘇妍墨脖子上。


    老奶奶的孫女婿會說普通話,還非常鄭重地告訴蘇妍墨,這降魔杵老奶奶從尕旦寺某位藏傳佛教中一位非常有名的大喇嘛那求來的。


    年青牧民女婿,熱情邀請蘇妍墨去他的牧場做客,還說汽車可以安全走下公路到達他的牧場。


    潛意識抗拒親近的蘇妍墨客氣回拒了牧民的邀請。於是年青牧民扶著老奶奶上了馬車,揮手作別。


    蘇妍墨上車後把降魔杵解下來,掛在駕駛室內,很虔誠的作了個揖:希望它能保佑自己順利死掉,喝到真的孟婆湯,忘掉記憶,開始新的輪回……


    行車兩個小時後,天色暗了下來。看來今天到不了小鎮,要宿在野外了。


    來往車輛自發形成的一個臨時聚集地,駐停著幾輛廂式貨車,也有一些集散卡車。


    看樣子,大家是打算在這裏過夜了。野外露宿,這在藏區司機隊伍中很常見。膽大的男司機會車外幾人圍一個圈搭個帳篷,蘇妍墨缺乏安全感,一個女的在外搭帳篷也不大方便,一般都睡在駕駛座位後麵的臥艙裏。


    畢竟都是一個行業裏跑運輸吃飯的,雖說同行是冤家,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彼此還是很照顧的。


    下車的那一刻,有人發現是個妞,立馬有不少男司機吹口哨:“哇,看重卡妹子。”


    看似痞氣,其實並無壞心,相當打個招呼,她便笑著和大家揮揮手,算是打招呼加入這個臨時營地。


    已經有幾位老哥生了煤油爐子做飯了,蘇妍墨從車上冰廂裏取出幾塊牛排,向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哥走過去:“大哥,搭個夥吃頓飯,天黑了,我懶得翻爐子了,給我整一塊牛排就好,剩下牛排你們的,不夠我車上還有。”


    “中,大妹子。沾你光吃牛排了哈,貴呢!”


    “大妹子跑哪?”


    “日喀則。”


    “俺跑林芝。”


    沒有多聊,吃過了,絡腮胡子大哥給她加滿不鏽鋼保溫瓶熱水後,她就帶著保溫瓶瓶上車睡了。


    躺著躺著,想起還有幾個小時自己就要被輪回重置了。


    萬一今天夜裏自己要是莫名其妙的掛在這裏,這山高路遠,等警察趕到調查處理,肯定耽擱這些車友明天的行程,畢竟出門在外,風餐露宿開大卡不容易。


    自己還是死遠些吧,免得影響別人。


    於是爬下車,和絡腮胡子打了個招呼,說前麵有朋友汽車拋錨了,自己剛收到短信要去幫忙。


    絡腮胡子大哥很熱心地問要不要他過去幫忙。


    蘇妍墨很客氣地說不用,登車出發。


    出發一個小時後,已是夜裏九點。


    總想離那些熱心的司機大哥們遠一些,免得牽連他們,於是繼續向前開。


    大概是白天太陽太給力了,再加上前段時間的大雪,導致蒸發量太大,起了大霧。


    蘇妍墨打開霧燈雙閃燈,降慢車速。


    夜裏12點剛過,霧越來越大能見度很差。一團若隱若現的黑霧向蘇妍墨的重壓襲去。


    不怕死,但至少也要漂漂亮亮的去死,摔死了可就不漂亮了,畢竟她這輩子還是黃花大閨女,要漂亮呢。


    便刹車……


    結果這一腳刹車完全沒有反應,連踩幾下依然如故。結果車速越來越快,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犯那些油門當刹車踩的馬路殺手之流女司機常見的錯誤。


    發動機莫名其妙的熄火了,輸出動力都沒了,上坡路上還能加速……她一瞬間就想到轉生時間到了。


    “討厭死了,剛想好要漂漂亮亮,你就給我這樣,還是要把我摔死,別把我臉摔花了……”


    失控的滿載廂式重卡向山崖下衝去。


    車內原本收拾歸置整齊的物品,散落的到處都是,從臥艙裏搖來搖去的不鏽鋼保溫瓶一下子砸在蘇妍墨的後腦勺上,痛……怎麽不暈也不死啊……太欺負人了,被不鏽鋼保溫瓶砸死也好啊,麻蛋的,隻砸痛,不砸死,討厭呢。


    她叨念著“這次要給我真的孟婆湯呢。”


    “好想死呢,可惜是摔死的,不漂亮了。哎,死都死了,能死就是好的,還管什麽漂亮不漂亮。”


    通過車內儀表盤燈碼的餘光,可看出她平靜略帶絲微欣喜的麵容——終於要解脫了呢。再之後,車內所有的燈光不再閃亮,車裏車外一片黑暗,目之所及一片寂靜。


    這該是有多高啊,墜了多久啊。咋就還沒落地呢?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多年以來早已習慣了的高原反應又襲了上來,頭越來越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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