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覺得最近有些走黴運,不然哪來的這些麻煩?


    很多麻煩!


    錦衣衛密報,遼西軍隊有人與後金暗通款曲書信來往,但還不能查明是誰。


    這沒毛病,如果沒有才奇怪了。


    召來田而耕。


    “情報可信嗎?”


    “臣保證可信。”


    “你派出的人手可信嗎?”


    “臣也擔保可信。


    派到外敵處的人都是臣精心挑選的幹練之人,出發前給的最低的軍階都是試百戶,家人都安排了些生計。


    他們或許會出錯,可人是絕對可信的。”


    點點頭,錢與地位,曆來就是做事的原動力,否則,人家又不姓雷,憑什麽給你賣命?


    “其他呢?”


    田而耕苦笑,這位是真的很急躁:“陛下,幾個月時間,臣也隻來得及在蒙古與後金安插進去人,都未必能安定下來。


    各省也是,現在隻在各省駐地與少部分府裏設點。”


    明白。


    “田爾耕,以後錦衣衛的主要職責會是情報,這個事你親自抓,這方麵的事直接給朕稟告,任何人不許泄露。其餘的事,北鎮撫司盡量配合魏忠賢。”


    “過幾天,朕會將王明義調回錦衣衛,讓他做個千戶。”


    “遵旨,臣明白了。”


    錦衣衛武裝大漢將軍已經等同於剝離,再將北鎮撫司由魏忠賢事實上管理,錦衣衛的情報機構定位就此確定。


    還是有些問題,錦衣衛不能由田爾耕一人獨大,正好選練營裏王明義也沒事幹了,弄回來正好。


    實際上,這是朱由檢在試圖打破對皇帝的另一個製約——信息的采集受製於官員們。


    ——


    六日,巡撫登萊都禦史李國禎急報東江鎮船隊在水寨外停泊兩日,似有窺伺登萊之意,隨題本附有毛文龍書信一封。


    ‘臣本武人莽夫,不習禮儀,自知年前覲見冒犯了天威,臣不勝惶恐。


    ……


    今監視太監與巡查禦史,檢點軍隊時百般刁難。


    臣孤身開鎮東江,收攏遼民編練軍隊,與後金數載廝殺殺敵數千,自思於朝廷還算略有微功。


    請陛下念在臣些許功勞的份上,東江鎮數十萬遼民亦是陛下的子民的份上,令其稍稍寬和一些。


    ……。


    否則,臣實不知該如何安撫十幾萬士卒,若不幸鑄成大錯,實臣之不幸,亦陛下之憾也。’


    輕飄飄的信紙盤旋著落在地上。


    桀驁不馴!


    讀完之後,一個擁兵自重的武將形象栩栩如生。


    這些軍閥,一個個把軍隊當私人的,就從沒想過是誰出銀子養活的。


    生了一會氣,又有些為毛文龍惋惜。


    東江鎮每年40萬糧餉,可以養2萬精兵了,趁著此時後金主動放棄遼南的時機,占搶金州據險而守,營造一個根據地不是太難。


    可你養著十幾萬農民算幹啥的?


    朱由檢很惱火,也隻能惱火。


    暫時還得忍著,與遼西不同,東江鎮遠在海外鞭長莫及,撕破臉的話,如果提前來個登萊事變可就慘了。


    山東向來是財賦重地,打壞哪兒都得心疼半天。


    考慮許久,提筆給毛文龍寫信。


    糧餉可以不變,但是他要看到效果,不能說你蹲在皮島啥也不幹,就能領到軍餉。


    不管你是麻雀戰襲擾戰還是地道戰,反正你得動起來。


    要後金人頭,一個不嫌少,百個不嫌多,隻要有,對後金就是一種威脅。


    人頭要送到登州,由朱由檢派駐的太監檢點。


    信中又隱隱表示,如果隻拿錢不幹事,他不惜斷掉糧餉任其自生自滅。


    光這些不行,還是得給東江鎮一點支持以換取毛文龍的積極性。


    朱由檢想造船,而棒子那裏有的是木材,你這十幾萬人也不能閑著,伐木吧。


    隻要能造船蓋房的木材,什麽鬆木柞木都要,有本事你一年砍二十萬兩銀子的木材來,也能緩解你缺糧餉的困境。


    造船所用木材需要經過2-3年的處理,否則海船用不了多久就會散架,提前囤積也是未雨綢繆。


    而且現在北方五省林木資源幾乎消耗殆盡,甚至到了普通地主蓋房也以榆木之類的雜木充數的地步,弄些木材來也能緩解破壞水土的速度。


    再命令登萊總兵張可大整頓防倭軍,防倭軍下轄即墨營.登州營.文登營三個水寨,總計7千多兵額。


    雖然估計能有2000兵就不錯了,可至少也能頂一炮。


    山東巡撫手裏還有幾個營,濟南營.德州營.臨清營還有鎮守運河的濟寧營,也整軍預防萬一。


    作用呢?


    聊勝於無吧。


    ————


    陝西巡撫牟誌夔上疏山西自年後雨雪一滴也無,春旱已成定局,平陽府.汾州府數縣旱情嚴重。


    隨後。


    直隸順天府,數縣春旱。


    直隸保定府,數縣春旱。


    直隸河間府,數縣春旱。


    宣府,春旱,延慶鬥米已到三錢銀子。


    就連拒馬河水量也比往年小一些。


    朱由檢又想掀桌子!


    尼瑪的做點事怎麽就這麽難,老天爺都來幫倒忙!


    沒辦法,老天爺的事真的是沒辦法!


    隻能命已經奔赴直隸各地的李養德分派人手赴山西,考察掘井救災的可能性。


    掘井要加快進度,複核從簡,一切以救災為首要任務。


    銀子不用擔心,朱由檢將直隸.山東.山西三地視為自留地,這點銀子還是舍得的。


    至於舞弊,顧不得了,熬過去這一陣再算賬,反正魏公公的東廠閑著也是閑著。


    命保定巡撫張鳳翼.順天巡撫單明詡等各地巡撫與知府尋找水利人才,考察各地開挖水渠的可能性,定下章程上報朝廷。


    命各地知府知縣調查受災情況,確實受災的會考慮減免賦稅。


    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剩下的隻有祈禱老天爺給點麵子了。


    倒是想過號召士紳勳戚減免田租,也隻是想了想而已,考慮到大明這夥爛貨的德性,朱由檢覺得還是不要丟這個麵子的好。


    旨意發出後,又是一頓雞飛狗跳。


    起因很簡單。


    施鳯來說:“直隸百姓是陛下子民,江南百姓也是陛下子民,何厚此而薄彼乎?”


    施鳳來是江南人,兩次上疏請求減免逋賦,朱由檢都沒有同意,見聖旨發下不由得發了句牢騷。


    此話隨即傳了出去,一票江南官員深有同感,朝廷內外議論紛紛。


    不到一天就傳入了朱由檢的耳中。


    朱由檢歎氣。


    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說大不大,不過是一些牢騷話。


    說小真不小。


    因為,這不是君臣奏對,你有意見盡管提,誰也不敢給你扣帽子。


    或者,你也可以在旨意送內閣審批的時候駁回,這是你的權力。


    可現在是旨意,是明發的旨意。


    這幾近於公開蔑視皇帝的命令,是對皇權赤果果的挑釁。


    有話不早說,現在說?


    看皇帝好欺負嗎?


    思來想去,這股歪風必須刹住。


    “王之心,召魏忠賢。”


    還是要魏忠賢出麵,皇帝親自上場廝殺隻會激化矛盾,再無緩和餘地。


    “臣叩見陛下。”


    “起來吧,坐,”


    朱由檢揉了揉眉心,示意他坐下。


    “對於直隸救災,朕聽說朝堂上議論紛紛,老魏你怎麽看?”


    “臣以為,當以霹靂手段震懾人心。”


    朱由檢歎氣:“朕也想啊!”


    魏忠賢也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位什麽都好,就是這優柔寡斷是大毛病。


    什麽叫也想?


    交給咱家,幾天功夫就能讓朝堂上下沒一個敢吱聲的。


    魏忠賢沒有急著說話,悄悄的仔細打量了皇帝幾眼。


    這一段事情多,皇帝臉上的疲憊之色很明顯。


    “陛下。”看著朱由檢,他似乎看到了剛執政時的朱由校,魏忠賢有些擔心:“陛下不必擔憂,交給臣去辦,臣有辦法讓他們閉嘴。”


    朱由檢又歎氣,他也想啊,做夢都想!


    問題又來了,他沒人替換。


    收拾幾個甚至一批很簡單,真的很簡單,出動魏忠賢的東廠,能扛下來的沒有幾個——就連嘴最硬的東林黨都扛不住,乖乖的招認貪腐。


    而且是在沒動刑的情況下招供的,用刑是在之後追贓時。


    問題是,換上來的還是這樣,甚至還不如這些人,你再抓?


    問題是,你隻要開了這個頭,嚐到了權力的甜頭,下一次再遇到阻力,你還會繼續抓人。


    問題是,你這樣做,結果是注定的——遲早會換上來一批隻知道唯唯諾諾的人。


    比如皇帝說,應該鼓勵絲織業。


    好!


    皇上聖明!


    大明文官們鼓掌叫好。


    各州縣遍植桑樹養蠶,糧食都不種了也得給你種上桑樹。


    至於糧食不夠了?


    這可不能怪我們,皇帝您沒交代糧食問題啊!


    這樣不行啊!


    皇帝又說了,得保障糧食供應。


    好!


    皇上聖明!


    大明文官們再次鼓掌叫好。


    剛種的桑樹給你砍了,再種地。


    總之,你交代的,他絕對會給你做到十二分。


    你沒交代的,對不起,您沒說,我也不敢做,怕惹禍上身。


    你特麽的又不是神仙,你能想的麵麵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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