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士子也是呆如木雞。


    正事還沒說呢,咋出了這檔子事?


    這如何是好?


    這誰啊?


    你這麽做會害死大夥的,知不知道?


    大夥互相探詢,事發突然,卻是誰也沒看清是誰幹的。


    不知道也不行,反正是你們一夥的幹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衙役們也不管什麽士子了,蜂擁上前將他們一一拿下,稍有抗拒就是水火棍伺候。


    士子們哪受過這種待遇,又自恃功名在身,頗有些不合作的意思。


    “我們是秀才,是有功名之人……,哎呀!”


    “李正泉,無恥小人……媽呀,別打了。”


    “衣冠禽獸,有本事今日就打死我。”


    上官受辱,衙役自然要給出氣的,稍有不順就是一頓水火棍。


    何廷樞此時卻越看李正泉,越覺得順眼。


    勇於背鍋的屬下太難得了,要重用。


    “來人,備轎。”又轉頭很和藹的對李正泉道:“李通判,你也隨本官進宮麵聖。”


    拘押有功名的士子,還拘押了一群,這在大明還是頭一遭。


    嗯,除了洪武朝之外。


    何廷樞自然是抗不住的。


    帶上李正泉,除了背鍋之外,也算給他個機會。


    通常文官遇到這事,已經沒臉繼續做官了,是會提出辭職的。


    當然,這不包括佞進小人。


    比如李正泉就沒這個打算。


    “府尊,您稍等,下官得先收拾一下。”


    “時間已經不早了,進宮要緊,些許小事就顧不上了。”何廷樞稍微提點一句。


    “下官明白了,謝府尊提醒。”李正泉揖手道。


    ----


    朱由檢見到何廷樞與李正泉二人,這才知道王之心稟告時為什麽會麵色古怪。


    這形象!


    不能說。


    不能笑。


    還得維持皇帝的體麵,忍著。


    “臣辦事不力,請陛下治罪。”何廷樞坐下後道。


    一頭霧水。


    我還什麽都不知道,治毛的罪。


    示意繼續說。


    何廷樞將事情原原本本述說一遍,又道:“拘押士子,雖說太祖時已有前例,可畢竟是百年來聞所未聞,臣請陛下治罪。”


    朱由檢樂了,這何廷樞年齡不到四十,說話卻如老狐狸一般,你都說了有前例了,還讓我治罪,不帶這麽坑人的啊。


    稍微一想就知道,這貨是覺得扛不住口水,請皇帝背鍋來著。


    說起口水,又有些狐疑。


    大明士子的囂張史上有名,從南到北,咆哮公堂羞辱上官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可從來沒有動手的啊?


    何廷樞不知道,可他卻知道的多了。


    這裏麵有故事,總覺得這事裏有群眾演員的影子。


    看看李正泉,這廝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


    收拾起亂七八糟的心思,開始琢磨背鍋姿勢。


    升官是不能的,兩人都剛任職,升官有些不像話。


    口頭嘉獎?


    好像力度有些不夠。


    蔭官?


    開玩笑,廢除都來不及,怎麽能再開此例。


    琢磨一會,給勳階吧。


    所謂勳階,就是給文武官的一種榮譽稱號,需要任職後經過考核,合格後方才授予。


    比如光祿大夫,紫青大夫之類的,當然大明自有一套勳位。


    比如李正泉,如果考核合格,就會授予承德郎。


    何廷樞,初授嘉議大夫,如果升級,就是通議大夫。


    就是個榮譽,既表明決心,又不用花錢。


    看看二人,何廷樞倒是神色如常,李正泉卻有些眼巴巴的意思。


    “二位不畏人言勇於擔當,朕甚是欣慰,何罪之有?


    李正泉受此折辱,不止是對他個人的折辱,亦是對朝廷的折辱,如果不嚴加懲治,朝廷顏麵何在?”


    “傳旨,一幹生員咆哮公堂折辱上官,姑念初犯,革去功名交由順天府審理,如果沒有其他不法事就逐回原籍。”


    “何廷樞二人勤懇做事,何廷樞升授通議大夫,李正泉授承德郎。”


    “何廷樞留下。”


    李正泉自知級別低資曆淺,也不在意,謝恩後獨自退出。


    出了宮門,李正泉隻想仰天大笑幾聲,心內隻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不枉他費盡心思,付出固然不菲,所獲卻足以彌補。


    真以為有那麽巧?


    真以為他會去收拾?


    嗬嗬。


    雖他名譽受損,可又不是第一次損。


    損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何況,既然是以佞幸的麵目登上政壇,自然要將佞幸進行到底。


    何況,即使努力去洗白,洗的白嗎?


    佞幸之名,注定跟隨他一生。


    ---


    “士子之事,你盡管放手去做,朕在這裏擔著。此外朕還有三件事交代。”


    朱由檢留下何廷樞確實有事,都是麻煩事。。


    何廷樞有些頭大,按慣例,這位交代的事會一件比一件難做,他開始懷疑接手這個位置是不是一個錯誤了。


    “臣請陛下明言。”


    “第一,錢糧管理章程要變。


    第二,將各房錢糧收歸戶房統一管理,各房冗員該裁撤的就裁撤。


    第三,將府裏各縣供應各處邊鎮的錢糧全數收歸府裏,該供應何處如何供應你擬個章程給朕,這事不急,等胥吏之事完畢後再做。”


    示意王之心將新製財務章程遞給何廷樞。


    何廷樞看罷,放心不少。


    這不是什麽太難的事,而且是名正言順的事,值此敏感時刻,沒幾個人敢蹦出來說三道四的。


    可第二件就有些麻煩,倒不怕胥吏翻天,而是變更祖製。


    這罪名可大可小,沾上就是麻煩,不過有皇帝頂著,他自思還能抗住。


    而且前一陣皇帝已經在朝堂上折騰好一陣了,估計大夥對此也都有心理準備了。


    第三件最麻煩,牽扯到方方麵麵。


    比如大興縣,區區千餘兩賦稅,卻要分送二十多地,有邊鎮,有衛所,有府衙,有各部,


    為什麽給各部?


    各部的更子門夫轎夫之類的都哪來的?


    開始都是各縣簽發的力役,後來改折銀,由各部自己雇傭。


    折銀得送給各部啊。


    就這麽,各縣又多出一個解送銀子的地方。


    這是好事,大好事,對百姓來說是大好事。


    解送糧餉向來是最為令人畏懼的差事,在各級胥吏衙役肆意盤剝下,稍有不慎就有傾家蕩產的可能。


    最簡單的,說送來的銀子成色不夠,糧食摻沙子過多,讓百姓多跑上幾次,保證能折騰的百姓上吊的心都有了。


    不想被折騰?


    好處拿來!


    可也是大麻煩,損害利益人群太多,這不必細說。


    而且,還牽扯到一個成本問題。


    這時代,運輸可不是簡單便宜的事。


    以前的運輸成本都由百姓負擔了,可改了之後就得由府裏來出,這銀子從哪來?


    所幸,皇帝也知道難辦,給了足夠的時間。


    沉思片刻下定決心。


    官場之路有進無退,尤其是已經得罪這麽多人了。


    罷了,就跟著這位混吧。


    成了,他何廷樞自思至少能混個中興名臣的聲譽。


    不成,有這位敢擔當的皇帝,下場也不至於很慘。


    “臣必定盡心竭力。”


    朱由檢很滿意,連苦都不叫一聲,好同誌!


    “放心去做,萬事有朕擔著。


    ————


    三十日,魏忠賢照例送上一摞奏章,最後單獨挑送出一本給朱由檢。


    “又是什麽壞事?”朱由檢已經習慣了,就知道沒好事。


    魏忠賢猶豫一下,苦笑道:“臣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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