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屋內後,濃濃的龍涎香隨著暖暖的熱氣撲麵而來。


    屋內並不很大,鋪著厚厚的細針絨毯;燒的旺旺的壁爐前擺放著一張長長的軟榻,流蘇曳地。


    榻上斜躺著一個女子。黑發,白色長裙;背對著門的方向,看不清容貌;但隻是那修長浮凸的背影,便讓人遏製不住地產生出驚豔的感覺。


    艾的心內浮現出似曾相識的奇異感覺,但卻沒時間細想。


    剛才推門瞬間氣流的波動,顯然驚動了榻上的女子,正以一個優雅卻又魅惑的姿勢扭頭回望過來。


    下一瞬間,艾已經鬼魅般出現在軟榻之前,手中烏森森的破甲劍鋒已將將點在榻上女子雪白修長的玉頸上。


    艾完全有把握在女子的尖叫聲發出之前將其扼殺在她的喉管之內。


    四目相對。


    預料中的驚呼聲並未響起。


    榻上的女子,扭過頭來後,發黑似墨,膚白勝雪,臉上帶著冰清玉潔般的冷傲氣質,卻不知怎地,讓人有著媚惑入骨的感覺。


    這女人竟是艾的老熟人,號稱帝國妖女的葛尼亞伯爵夫人。


    此時的她,那對勾魂攝魄的晶灰色美眸射出震驚的神色,嬌俏的小嘴也張成一個o型,但卻沒有發出聲來。


    她顯然已經認出了艾來。


    艾今日已撤去了偽裝的麵具,回複到了入京前原本的麵貌。他不想有任何的機會讓人將今晚的他和霓芸聯係起來。


    葛尼亞顯然已經從震驚中回複過來,臉上又帶上了慣常的冷傲,說道:


    “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麽?”


    艾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意外的心情,將劍尖撤回一寸。


    以他對葛尼亞的了解,此女心機深沉敏銳,當能把握眼前的局勢,不至於貿然行事自取殺身之禍。


    他的心神快速掃過屋內和門外。屋內再無其他的人,屋外也沒有什麽動靜,主人應該還未上來。緩緩開口應道:


    “殺人。”


    隨著這兩個字離口,屋內的空氣驟然冷了下來,仿佛突然來到了冰天雪地的室外。


    葛尼亞雪白的玉容變得更加白了,似是毫無血色的冰玉;一對攝魂的眸子中閃過驚惶的神色,但很快斂去,取而代之的,竟是有些異樣的興奮之色。臉上亦浮起不正常的紅暈。


    “殺人?殺誰?我?還是姓李的家夥?”


    聲音有一絲高亢。


    艾冷冷地和葛尼亞對視著,深沉如海的雙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眼前這個令所有男人都神魂顛倒的妖女隻是件死物。


    片刻後,艾垂下視線,腳下微不可查的一個滑步,人站到了軟榻後側,他的心神,已再一次集中到屋外。


    屋外仍未有預料中的聲響。艾微微皺了皺眉,淡淡地低聲說道:


    “不必驚惶,我並不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聽到艾話語中深沉的威脅之意,葛尼亞似是毫不在意,反而放鬆了下來,一寸寸地躺回榻上,微微伸了伸懶腰,做出個極其魅惑的動作:


    “看你的樣子,這次是來殺李公爵的了?此人一向圓滑得很,八麵玲瓏的,不知今趟是得罪了誰,居然勞動了你這麽個刺客?”


    她的姿勢似是十分隨意,語調也輕鬆得很,但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都是十分緩慢輕柔,像是生怕惹起艾的誤解似地。


    又或是在刻意向艾展示自己無敵的曲線魅力。


    以艾的冷漠,在眼前妖嬈緩緩伸動懶腰時,亦不由自主地收回了目光,停留在那段令人消魂的曲線上。


    片刻後,才能移開眼神。


    但艾手中的破甲,仍然指在葛尼亞頸項一寸之處,沒有半點顫動。


    見艾隻是沉默,並不應對,葛尼亞眼中閃動著複雜難明的神色,片刻後,似是有了決斷,咯咯輕笑了一聲,低聲道:


    “你不必在這裏等了,他是不會到這裏來的;想殺他嗎?我倒是可以帶你去找他。”


    “你?”


    艾如刀般銳利的眼神逼視著葛尼亞,仿佛想要看透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下麵的心思似地,久久不再開言。


    “怎麽了,你這麽個頂尖的聖域劍手,難道還怕了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葛尼亞勾魂的雙眸毫不避忌地迎上了艾的眼神。


    “你不是普通的女人。”


    “多謝誇獎,我自然不是個普通女人。”


    葛尼亞露出一絲冷笑,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很清楚我的小命握在你的手上,絕不會耍什麽花招,做出刺激你的事來。”


    頓了頓,繼續說道:


    “當然,我也不想被人用劍逼著在這裏傻等;你要殺他,我就帶你去找他,這樣對你我都好。除非。。。”


    說道此處,葛尼亞款款站起,朝艾的方向挪了小半步,直至雪白的胸口幾乎碰上破甲烏黑的劍尖。


    “除非,你不是來找他,而是想來找我的。。。”


    她的聲音裏不知何時帶上了一分若有若無的媚意。


    艾眯了眯眼,自見到這個妖嬈無匹的女人後,他便隱隱然覺得今晚的形勢已然不自覺地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眼下,這種感覺愈發清晰了起來。


    但他並沒有絲毫的懼意。


    想了想,艾點頭,淡淡道:


    “好,你前麵帶路。”


    葛尼亞披上雪白的狐裘,以慣常的優雅步態傲然地走出屋外,仿佛她正行走於萬眾矚目的舞台的正中。


    屋外仍是靜悄悄的,出奇地不見一個侍女或是仆傭。


    前方是直通往底下大門的階梯,左拐則是通向一樓起居書房。


    艾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前方煙視媚行的女子。


    似乎感覺到了艾的目光,葛尼亞扭過頭,略帶嘲諷似地說道:


    “你不必試探我,我不會笨到帶你到門口的衛士那裏去的。這邊來吧,這幢屋子裏,現在除了你我,沒有第三個人。”


    說罷,當先拐入了左側的通道內。


    通道的盡頭處是一間寬大的書房,波旁風格的家具,四麵靠牆的檀木架上堆滿了厚厚的書籍,給人以富貴而高雅的感覺。隻是桌椅和木架上,已經有了層極薄的浮灰;看來主人不是經常來這裏,日常的打掃也不是很頻繁的樣子。


    葛尼亞走到高大的書桌前,伸手不知在哪個角落裏按動了一下,一陣輕微的咯咯聲之後,右側的木架往兩旁緩緩移開,露出個幽深的地道來。


    葛尼亞並不猶豫,徑自當先走入了地道之中。


    艾隨之緊緊跟上。


    整個過程,艾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既不問葛尼亞怎會知道這裏有條密道,亦不問她是如何確定,此地的主人也是通過同樣的密道離開。


    身前的這個女人打得什麽算盤艾並不在意;他的心神,大都用在探查可見和不可見的周圍動靜之上。


    以艾的靈識,全神貫注下,身周百步之內的環境便如放置在眼前的畫一樣,纖毫畢現。


    他已做好準備,隨時應對任何不測之變。


    地道深入地下不過五六米,空氣流暢,也不潮濕,隻是幽暗得很,葛尼亞取出一枚寶石狀的東西,握在手中,發出微弱的紅光,緩緩地朝前小步挪動著。


    地道並不長,走了約五六十米後,便開始上升,前方便是一道暗門。


    暗門後,是一片小小的院子,幾間低矮的平房。看形製,應該是哪家豪門宅院附設的下人居所。


    院子裏有幾個人,分別是仆人和侍女的打扮;艾早就感覺到這幾人的存在,但在他的感應中,這些人隻不過是最普通的平常下人,連一個掌握最粗淺武技的人也沒有。


    走出暗門所在的房屋後,葛尼亞微抬右臂,示意身後的艾上來攙扶;隨後走向最近的那個仆人打扮的男子,淡淡說道:


    “馬車。”


    見到有人從房內走出,男子毫不驚訝,隻是恭謹地彎腰行禮,道:


    “是,夫人,馬上就來。”


    不少會兒,一輛毫無裝飾的普通雙輪馬車從園門外駛來,葛尼亞在艾的攙扶下雙雙進入車廂之內,馬車隨之緩緩啟動,駛出了園外。


    整個一幕,就如深宅裏的貴婦人在貼身騎士的護衛下,通過密道,去幽會情人一樣。


    院子裏的人仿佛都已司空見慣,沒有人臉上有半點驚訝或懷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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