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玉還是知道了他最怕,乃至清羽幫最怕得到的結果,可他此時還不知道的是,這所有的一切並不是突然降至,而是早有預謀,對於這個他還帶有一絲愧疚的弟弟,此時他隻期望他不要再一錯再錯。


    “如何?你以為馮易朗成為大齊的皇帝,你就可以榮華富貴,安享一生?他的狼子野心,師父在幾十年前就看到了,他的手想要伸到的地方,何止大齊!還有北狄,寧宣落馬,寧圳就像是被人斷了手足,他現在就在等韋王與他合謀篡位,如果之後他們事成......”


    鶴聲緊緊攥著自己的拳頭,從前他對潼玉有多尊敬,現在就有多厭惡,那端肅的麵孔在他眼裏就是傲慢到了極致的趾高氣揚,他終於還是爆發了,“他們事成事敗,與我何幹!我隻知道,我無路可走的時候是他收留了我!兄長,你不會懂的,你出生就是貴人,你有爹有娘,到了雲巔峰你還有師父,有清羽幫的眾兄弟,甚至你還有門當戶對的親事,可我呢?我是乞丐養大的,沒有爹娘,甚至沒有名諱,我好不容易有了名字被人帶回了雲巔峰,我原以為我往後不必再為吃飽一頓飯而伸手討要,可結果呢?曹起良容不下我,你們口口聲聲尊稱為仙老的那個人甚至沒有為我說過一句話,你眼睜睜看著我被趕出雲巔峰卻什麽也做不了,你以為這幾年你幫我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我用不著你像打發乞丐一樣的關照我,因為現在的我對於你,勢均力敵!”


    潼玉從前哪裏聽到鶴聲對他說過這些,那些悲慘的年少經曆他更是想都沒有想過,看著鶴聲那白淨的麵容他最多猜想到的竟是哪個富人的棄子,可現下他聽了鶴聲此番話,隻覺心如刀割,若是他當年竭盡全力說服師父,會不會就沒有今日的鶴聲。


    “在牙子山想要刺殺白婉兒的人,也是你,對不對?”


    “是,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了白婉兒去擋韋王的路!但是既然你插手了,就該為你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是嗎?付出代價的難道不該是你?”


    “我?你還不知道吧,秋闈一過,這天下到底是誰的,還真不好說呢,或許韋王根本用不著去和寧圳聯手就可以輕易得到他想要的。”


    鶴聲能如此說,想來定是韋王又在預謀著別的事情,這一點不用鶴聲自己表明,那藏在暗處的威脅已然在潼玉心裏潛伏著。


    “他能謀的除了大齊江山,還能有什麽,還會是什麽!不顧江山社稷,百姓性命,即便稱帝為王,在大齊子民眼中也不過是個遭萬人唾罵的千古罪人,一個靠篡位而殺兄棄義的賊人!孰是孰非,你分不清嗎?你的道義被狗吃了!?”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潼玉不僅是在指責韋王的肮髒手段,更是想要喚醒鶴聲最後的良知,畢竟曾經的鶴聲也不過是個至白至淨,不經世事的少年。


    鶴聲雙眸淨澈而充盈著無底的絕望,對上潼玉那雙想要挽回他的深情,鶴聲手下的拳頭在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漸漸鬆開。


    韋王對於鶴聲算是半個棋子,一個可以讓他在許多人麵前威風十足的棋子,更是在許多時候給他無人敢擋的底氣,這幾年他依舊顛沛流離,可是內心卻是實實在在的,鶴聲不得不承認他在韋王和潼玉之間猶豫了,甚至他能看得清這些黑白,可是依舊做不出一個抉擇。


    他眼神微微顫抖,默默蹲在了河岸旁。


    潼玉算是了解鶴聲的,他在京城這幾年不過是被這些絢麗的金錢地位遮住了雙眼,真正的鶴聲永遠不會背棄道義而去髒了自己的手。


    潼玉見鶴聲久久沒有回頭,沉沉歎了一氣,說道:“回來吧,迷途知歸,不晚的。”


    水波被那月光照射地波光粼粼,就像是天上璀璨而耀眼的星星,一閃一閃,貌似從不會泯滅一般。


    鶴聲沉默了許久,回到雲巔峰對他來說真的是好的歸路嗎?曹起良已經遠走,如今的雲巔峰唯有潼玉一人在仙老座下,他若是回去是不是就可以拜師了?


    怎麽可能,仙老如何會收一個叛徒為入門弟子,即便不在墨裏,離得近了,也不會是白的,他的第一步就錯了。


    鶴聲終歸還是選擇了自己已經走上的殊途,他緩緩起身對上潼玉那期待的雙眸,他笑了,那笑容就像是許多年前的少年時的他。


    “想好了?師父一直在雲巔峰等你。”


    潼玉這話不真也算不上假,仙老當年其實是喜歡鶴聲的,說仙老在等他也不算騙他。


    就在潼玉已經滿眼期待鶴聲能點頭答應跟他一同回雲巔峰時,一個劍光瞬間從他眼前閃過,一段玄色衣角悠悠落在了他的腳下。


    那劍還被鶴聲緊握著,而那眼神卻早已沒有了方才的清澈,那深黝無底的眸子就像是能將人推開千裏之外的一雙手,冰冷而無情。


    潼玉微微頷首,也不管腳下的斷袍,用那決絕到了極致的雙眼怒視著鶴聲,重重說道:“斷袍,好,我張念山自今日起與你就像這斷袍,一刀兩斷,再無瓜葛,即便在這茫茫江湖上碰了麵,也隻是敵人。張念山,告辭。”


    潼玉心思沉沉,轉身離去的每一步都似千斤重,此時他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有個少年在韶天門外第一次見他,隔得老遠便喚他‘兄長’......


    鶴聲睨著潼玉離開,此人對於他何止是一聲‘兄長’那麽簡單,突然間他似是想起了某事,那埋在心裏的良知還是讓他高著嗓子對著那背影喊道:“玉林簫客!你說一個人若是無手可還能執劍?”


    潼玉沒有回身看去,那悠遠的聲音卻好像一根尖刺凶猛的紮入他的心裏,可是如何才能斷了一個人的手,這個人又是誰呢?當他想明白時,那根刺就似是瞬間化成了一把刀狠狠的插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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