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大巫憤怒,突然把手中的拂塵揚起,就在拂塵將要砸到地上的一瞬間,他忽然止住了手勢。


    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紅石,瞬間有了新的點子。


    “大王在何處?”


    “大王尚在青山遊宮。”


    “嗬嗬,大王方才登上王位不到一個月,就不在宮城而去了離宮,看來我等保持中立是件好事。”


    “大巫,下臣聽聞幽王乃是暴斃而亡,非正常死亡的啊。”


    繁複的金色器皿上雕刻著屬於楚國的瑰麗曆史。


    沉甸甸的八百年底蘊裏也摻雜著不少血腥的痕跡。


    大巫沉沉一笑,“這有什麽。自平王開始,子殺父,父殺子,弑兄殺弟奪位的還少了?”


    “楚國如此,您還要繼續留在楚國嗎?當年春申君滿門被屠殺之前,不曾聽您所言,遭受無妄之災。這等事由,大人您還要留在楚國嗎?”說話的是跟在大巫身邊多年的巫女,當年她也隨著大巫一道去了秦國。


    大巫摩挲著手中的龜甲,他再次看著紅石上淡淡浮現出的一串怪異的字體。他不認識,但肉眼可見,相當怪異。


    良久,大巫目眩良久,歎息道:“商周的傳統一去不複返啊。戰亂不休,他們都忘記了天命天道,他們忘記了神!”


    大巫仰頭,笑容漸漸變得扭曲,目光卻是那麽渴望。


    他立於紅石前:“隻有楚國還記奉祭司,他們需要我。而我同樣也需要楚國。”


    “你去告知令尹李圓,秦國會把一個天大的好處送來大楚。”


    “可大巫,李令尹當年背叛春申君心狠手辣,他怎麽會聽祭司之言?”


    大巫搖頭,“李圓如果還想權勢永固,又想要楚國統一天下,名垂青史。他會同意。你與他言,如果想要這些達成,就請將當即派給我出使的符節,請他一並喚醒秦國中安插的細作。”


    “諾。”女巫作禮,將要退下時候,又被喊住了。


    “嗬,我待會兒會以告知羋悍登上王位之事為由頭,再修書一封連夜加急通過暗樁告知昌平君。昌平君他不是想效仿李圓麽,送了這麽多美人到嬴政的身邊,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作用?既然也想除掉嬴荷華,我不介意幫他一把。”


    一會兒,大巫咿呀地開始叨念出好長一段的誦文。


    既然發生了異變,那便讓這異世的變數留在楚國。


    嬴荷華的名字既然於紅石中浮現,是劫難,那也可以是神。


    接著,燭台劈裏啪啦地落到了地上,蠟燭滾了許多,大片的火光侵略了這片藍灰色的宮殿,許多布條禱符全部付之一炬。


    紅石在火光的灼燒之下被大巫拾起,掩蓋了上麵詭異的符文。


    背離著火光,大巫昂首闊步。


    “這些符文與嬴荷華相比,微不足道。若用她的血祭祀於神,這片土地定然煥然一新。”


    “失火了!”


    隨著宮人趕來,再看時,這間裝滿了奇怪詭異的符文祝禱的宮殿焚滅如灰。


    這件事被上麵的魏國率先知道,暗暗嘲諷,楚人燒起自己的心血真是毫不吝嗇。


    魏王對大梁城的堅固毫不懷疑,也非常寶貝自己的宮殿,故而他們格外憤恨這種行為。


    —


    路的盡頭,光越來越亮。


    許梔的身體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不如剛剛的輕盈,步履也越發地慢了。


    四周的景象開始退去,重新彌合了一種昏沉的黑暗。


    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胸口壓著一個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這種負壓又轉移到了她的喉腔,她開始感受到灼燒的火辣辣的痛。


    許梔忍不住想要發出聲音,暗啞地喊了幾聲。


    她想要馬上確定張良的情況,隻是現在她無論如何努力,她還是無法睜開眼,還需要她在清醒地挪動自己的身軀。


    應龍告訴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許梔與嬴荷華已經變成了一個人,如果她不全然把嬴荷華的身軀與靈魂裏裏外外地容納成自己本身,她也有醒不來的風險。


    夜深了,風緩緩在晃動。


    淡紅色的紗帳下,鄭璃接過阿枝手中的溫水帕子,又擦了擦嬴荷華的手背。


    女兒如同洋娃娃一般躺在榻上,已經整整兩日,這兩日以來無論喂藥還是針灸,她都一直沒有什麽反應,隻是保持著呼吸通暢。


    鄭璃的眼淚就要流幹了,吻了吻女兒的額頭,“荷華,阿母求你醒過來好不好?以後阿母再也不苛責你了,再也不嗬斥你,你想要做什麽都好。”


    這時候,殿外一侍女急匆匆地邁進殿,“夫人,趙侍中通傳,大王在章台宮那邊要您趕快過去一趟,涉及到永安公主之事,請您快一些。”


    鄭璃走後不久,阿枝聽到長榻上傳來了一一聲很細微的呼喚。


    語調比鄭夫人在身側的時候清晰了幾分。


    “公主,您說什麽?”


    嬴荷華麵色蒼白,氣若遊絲,喃喃著一個人的名字。


    “張……良。”


    陰暗潮濕的牢獄中,張良並未遇到李斯作為廷尉獄的主官來提審他。


    前來牢獄的兩個人,是與韓非不對付的姚賈與廷尉丞。


    姚賈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欲要一雪前恥。


    “張良。本官勸你如實招來,到底是如何謀害公主的?”


    張良挺著脊梁,舉手投足之間絲毫不將自己當成犯人。張良看到此人步子並不穩健,穿著獄卒的衣服,但不太像是獄卒。


    “據良所知,您是姚賈上卿。”


    姚賈好不容易換了衣服,這一次聽說大王盛怒之下張良入獄,又命令高級的官吏前來審訊。


    張良犯下的事情必然很嚴重。


    姚賈笑了笑:“你當日救韓非,今日誰來救你?”


    “大人為何非要韓非死?”


    “他侮我辱我,是他該死。”


    張良不願與他相爭,平和道:“今夜之問若與永安公主無關,還請姚上卿相讓。”


    姚賈氣極,“張良,你已下獄,本官替你打聽了一番,宮中沒有傳來任何放了你的消息。這般密不透風,還是頭一回。如此想來,你都是死到臨頭的人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張良聽出幾分他要的信息。若是如此,嬴荷華定然情況不好,不然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


    章台宮,燭火若星。


    大巫日夜兼程,必不能晚了這一刻鍾。他算得天機,占盡天時,必不能晚了這一刻鍾!


    “大王,外臣絕無虛言。”大巫手持符節跪在殿中,手中捧著一塊紅石,言辭懇切。


    “外臣真的有辦法。”


    鄭璃進殿的時候,就看著大巫此言,站在殿中的還有胡良人。


    嬴政在重重壓抑的沉悶中抽出神來。他豈能不知道楚國這個時候來打著什麽心思。但眼下,荷華僅剩十個時辰。


    他一遍又一遍的記起女兒與他相處的時日。


    縱容性情大變,但改變不了她喚他父王的事實。


    她是不是嬴荷華又有什麽所謂?


    大巫看到鄭璃,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嬴政想要救女兒的心是改變不了,不然他不會同意去把鄭璃叫過來。


    他趕忙對著她拜道:“羋夫人,臣絕對不是有意藏著掖著,隻是此法臣一旦說出了口,就會招來殺身之禍,還求您請大王饒我不死。”


    鄭璃看了一眼嬴政。


    隻要這一眼,嬴政就無法再不去聽他的辦法。


    “說。”


    嬴政的不威而怒。


    “若膽敢欺瞞寡人,斬首示眾。”


    “是。”時隔多年大巫聽到嬴政的聲音,還是會經不住冒冷汗。


    “永安公主被宿世厄運所縛,但並非無法可解。若尋得天下之神器,河圖為日,洛書為月,日月相合並為一體,可令公主魂魄回歸,永保安泰。”


    “河圖洛書?”鄭璃略有所思,她脖子上這一塊是鄭國王室所有,非信任之人絕不外示。


    “我記得當日你送給了扶蘇一塊帶有神力的玉。”


    大巫懇切,“扶蘇公子那一塊生辰賀禮是為河圖之殘邊所刻,的確儲存了些許河圖之力,但並非真正的河圖。”


    說著他拿出匣子中的那一塊紅石。


    “紅石也是帶有河圖洛書的仙石,臣此番遠在楚地,不知公主之情況,但在此石上看見公主姓名之浮,不遠千裏趕來,告知大王實情。”


    大巫聽著客漏的滴答聲越響一滴,隨著嬴荷華衝破某種障礙,她將要醒來的時間越近,他還沒有讓嬴政應下他的話,他的勝算就越要低一分。


    “大王!倘若臣沒有半分本事,臣定然不敢在大王麵前置喙分毫。臣隻是不願讓您與楚國之間都感念失去永安公主的悲痛。”


    大巫悶聲,高舉紅石,看了一眼他們名義上的楚國公主鄭璃,又看了昌平君的胡良人,撲通地跪在地上。


    “臣鬥膽再言。河圖之書隻在楚王室,且被王室隨身攜帶從不離身,楚王室中沾染上河圖之力最多的人便是楚王。”


    鄭璃見情況有些不對,嬴政壓抑著怒意,久久不曾開口。鄭璃走近了才發現,他身側隻有劍鞘,剛才這把太阿劍竟然是出鞘過的。


    “大王,他是什麽意思?”


    嬴政極力保持著對鄭璃的和平神色,“他竟然真有膽子開口。”


    大巫眼看時間將近,他更奉上了楚國令尹之書,國書加蓋王璽。


    “我王真心求娶王之公主,永安公主及笄之年嫁來楚國,必是王後之尊。一全公主殿下所安,二全秦楚和睦。三則,大王圖滅魏燕,楚國絕不插話。”


    “大王!您若定下此約,刻約於紅石之上,必將令上天感應,公主可在頃刻之間蘇醒。”


    “臣之言句句屬實,若大王行後,公主並沒有蘇醒,您可毀約,也可將臣立刻斬於鹹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據說秦始皇是個女兒控來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露未曦yz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露未曦yz並收藏據說秦始皇是個女兒控來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