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地方?”


    “住嘴!”陳平的衣領被人猛地一攥,陳餘低下頭,碩大的眼睛像老虎一樣發出銳光。


    “你既說怕我知曉你們的秘密讓我留在稷下,當下是何意?!”


    他開口說了一句話,嗓子眼兒就冒出來種麻酥酥的藥味。


    陳餘瞪著他,嚓地拔出了劍來,比在了陳平的脖子上,“你要再不老實,我把你一並殺了!”


    陳平還道要掙紮一下,脖子傳來刺痛!


    這陳餘是真打算殺了他?


    “車內堆著大量的布帛,因為急速行駛,這些價值不菲的絹布呲呲的發出聲響。


    “你等現在偽作商人,定有要事在身。你們殺了我的話,於閣下不算麻煩一件?我這等小角色可別誤了閣下的大事。”


    陳餘思量片刻,手上的劍明顯離得稍遠一些了。


    光暈在陳平的身上不斷錯落,他捏了把汗,卻極快的從影子映照的方位判斷出了大概。他準備按兵不動,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說話,又挪了身體,“我看你們這方向是往南走吧?”


    陳餘蹙眉,隻聽張耳的聲音從簾外傳來,“哈哈哈,你是如何知道我們這是往南?”


    “我在家鄉觀察所得。無論所在何地皆可用之以斷方位。不如我這就給閣下演示一遍。”陳平裝作要起身,又無奈的看著自己被束的手,當即又坐回了原地。


    劍光一現,再看手上的繩索已無。


    陳平謝道。


    陳餘輕蔑的說,“依憑閣下的武功,諒你也跑不掉。”他又催促道:“快點說!”


    陳平拔下束發之用的簪,立在身旁一個木箱上頭,“此法為觀影法。我背對之地,即如此刻駕車之方向,便為南。”


    陳餘看傻子一樣看著陳平。


    “你再說清楚點。”


    “記住此處定點,再等上片刻,定點會發生變化。太陽東升西落。定點為左右東西之分,上下便是南北。”


    陳餘恍然大悟,有了這辦法倒不怕迷路,於是正坐恭敬道:“受教了。”


    尊重是一回事,但不能耽誤他們的大事。


    “不過還請先生見諒。”


    在陳餘再次將陳平綁起來,重新塞了團布在他口中。


    不過這次,他卻沒留意陳平已將發簪握在了手中。


    商隊七八,道上煙塵飛揚,如何不是另一種黃沙漫天。


    他們到了原陽,才發現南方果然潮濕,經常下雨。


    是夜,驛館的寂靜被‘不速之客’給喚醒。


    “在下陳平……請言傳永安公主。”


    誰知他說完後,門口的侍者沒有任何聲息。


    驛館中門大開,數支箭宇齊發!


    陳平避之不及!


    “俯身!”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身後猛的響起。


    燈火昏暗,但陳平認得這個聲音,那是永安的死對頭,燕國公主。


    隻見燕月袖筒中飛出數發銀針,殺人於無形。


    陳平不免後退一步。


    燕月上下打量一番,粗布短衣,手骨還有些傷痕,她輕笑,“陳平先生如何能落到此種境地?”


    陳平氣息不平,顯然是方才疾步所致。


    “在下……如何,乃是在下的事情。”


    燕月抬腳踢了踢悄無聲息的秦人。


    “先生都遇到要殺自己的人了,還這樣說?”她抬眼看著陳平,“嬴荷華這種卸磨殺驢的主子,值得先生為她賣命?”


    陳平看了看地上躺著人,神情微動。


    “難道換一個人,不用給人賣命就能天下太平?”陳平見她信步而來,自然明白已然在她的包圍之中,他從來是個能屈能伸的,隻將手一抬,“不知燕月公主如何能放我一條生路?”


    “先生若將在楚國軍營所行之事告知於我,我便饒先生一命。”


    “如今雖受永安之命,在下幼年常讀孔子,知道忠於其事這個道理。若泄密於外人,平有負良心。還請燕月公主不要為難於我。”


    燕月見他這個態度,確實比張良好說話的多,欣然威脅道:“陳平先生為永安做事情,怕不知道張相如何死在獄中?”


    陳平一愣。燕月如何知道張平死了,還知道他死在獄中這麽詳細的細節。


    他陳平何等聰明之人。


    燕月恐怕才是與張平之死脫離不開關係的人。


    “陳平先生在想什麽?”燕月勾起唇角,“可是覺得嬴荷華殘忍如此?”


    即便是他不理解嬴荷華對張良究竟是什麽感受,但他看到一個事實。


    自從張良走後,嬴荷華黯然傷神的模樣騙不了任何人。若她心狠手辣至此,她則不用派人暗訪張良。


    想殺掉張平的人很多,即便是秦國人有最大的嫌疑,陳平堅信絕不可能是嬴荷華。


    他覺得先作安撫,“燕月公主此言令平深醒。隻是詭譎風雲之中,眾人皆想要將韓臣送上刑台。而永安公主連張大人出使魏國都左右相顧。更何談會置其於殺父之仇這般不共戴天的怨恨?”


    “陳平先生此言是不相信吧,相信嬴荷華一定允諾先生良多。隻是天下風雲變化,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得到這些東西?”


    陳平對她的語調感到不適。


    燕月周身隱沒在黑暗中,“先生看來是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身份,執意想為秦國辦事。”


    黑影遊走如魅,陳平下腹一重,當即被兩個人劫持在手中。


    陳平雙手被猛地一擰,痛得他額上生汗,“我看燕月公主不是來說服我,而是想殺我。”


    燕月笑道,“我與先生無冤無仇,隻是可惜先生身份才學,又有辯才。於我乃是大患。”


    她高高在上地盯著他的喉嚨,又看到他脖子上有道新傷血痕,“若先生能自去了喉舌,從此變成個啞巴,我想先生大概就不會走上張良的老路,被這麽多人盯著。也好還給先生個清淨。”


    陳平聞言,張良的出走定然與燕月脫不了幹係。


    茫茫夜色,銀針逼近,宵禁寂寥的原陽長街偶有黑鴉飛過,陳平離地麵很近,他才看到滿地的灰塵發覺這裏已經有兩日未曾來人。


    他被身後兩人死死按在地上,幾乎令他要雙膝著地。


    當今秦國之中,半點武功都不會,敢操持這些危險的事情,除了李斯大概就是陳平了。


    稍不注意就是身死致殘。


    “公主,我看我們不如效仿楚國淖齒將陳平剔了筋,明日一早扔他在官署。我看他變成廢人一個後便知道世道之中,唯有秦人最不可信。”


    “好啊。”“先生應該知道,當年的齊王吧。”


    齊王田地落得剝皮抽筋的下場,其中一半的原因在於燕國派出的死間蘇秦。蘇秦身死使齊國攻下宋國然後致使五國伐齊,兵下臨淄,齊國七十餘城池盡數被攻破,齊國至此一蹶不起。


    “燕國宗室自詡周公之後,手段如此殘忍。當年燕王用間高明,致使齊君如此田地。而多年之後,太子丹刺秦,翻覆之中豈不諷刺?”


    “住口!”


    燕月眉一擰,“先生巧舌如簧,往後都閉嘴吧!”


    她說著,手中的銀針飛出!


    電光火石之間,速度極快,直直要往陳平的咽喉去了!


    哐當一聲!


    從很深的黑夜中一支箭極其準確的接住了飛針。


    月亮躲進雲層,偶爾露出一絲銀光,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樹影婆娑,在微風中搖曳。


    靜默非常之中頓時響起許多嚓嚓切切,密集得如同鼓點。


    “永安!?你怎麽會在這兒?”


    燕月十分震驚。


    按理說她現在正該焦頭爛額。


    她居然能這麽快的從齊商那裏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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