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沒到位,事情自然就辦得不利索。這麽幾個錢叫金家自個帶人去操辦那是不可能的,隻派了自家一個子侄輩的親戚上了門,然後請了幾個相熟的婦人幫手。


    那人捏著這幾個子的工錢差點沒當眾罵娘,工錢既然賺不了,那就隻能在席麵上下功夫。說好的六個菜不能減,隻能少份量,換矮碗,上頭碼一層肉片子,下頭全是素菜。


    座上的都是鬼靈精,直道主家不地道,去了恁多錢的壽禮就隻吃了這麽一頓半葷不素的席麵,金家的牌麵原來就是這麽個玩意,再到發工錢的時候,金家愣是拖了三五日,其中一個嬸子不是好惹的,差點給鬧到裏正跟前去。


    這頭一地雞毛,鬧得不可開交,薑桃一家卻是走了時運,距離臘月還有不到七八日的時候,連著來了三攤席麵,一攤白事,一攤紅事,還有一家做滿月酒。


    入冬之後薑強手頭的活少了很多,正好幫著幹些重體力活。除了滿月酒和那攤紅喜事距離不過一日,有些趕不及之外,其他的應付起來還算是輕鬆。


    劉家兩位郎君跟著她們做過幾回事後,辦事愈發嫻熟,除了灶下的飯食和茶水插不上手之外,其他的都能撂開手去。


    連著忙了小半月,三攤席麵都沒出啥大岔子,因著其中兩個主家厚道,還給了八到十六文錢不等的大紅包。


    餘氏炕頭衣櫃底下埋著的菜壇子頭一回冒了尖,手邊還有這回賺的二百多個大錢沒法子塞進去。


    餘氏並不避著薑桃,樂滋滋的跟她說道:“改日還是得叫你爹上縣上銀莊把這些錢全換成散碎銀子才行,我瞅著那底下的銅錢都開始發綠毛了。”


    “奶,咱們現下攢了多少銀錢了?”


    “除去大虎那份供他念書的,還有咱們攢的那份應急錢,統共四兩二錢銀子。”


    “算上咱們這回賺的二百多個錢?”


    餘氏搖搖頭:“沒算上,今天這錢也沒打算擱進去,用來過年再置辦兩身衣衫,換條暫新被褥。”


    四兩二錢,不算多,但也決計不算少了,就是全家人躺著不事農務,也能過上兩年多好日子。薑家村能一下子就拿出這麽多錢的,兩隻手能數的出來。


    “還得攢多少咱們才能起兩間新房?”薑桃趴在被褥上瞧著餘氏數錢,“咱們這屋冬冷夏熱,又多蚊蟲,上回還溜進來一條老粗的蛇,要是風刮大一點,我都擔心頂子給掀翻了去。”


    餘氏將錢串在一起:“至少還得攢二兩銀子,現下人手都難請,會壘磚的好找,但一個村會打地基架梁的就那麽幾個,咱們也不能再蓋個草房不是?”


    薑桃仰麵躺在褥子上,瞧著草房子上的蜘蛛網:“那倒也是,反正咱們一年就攢了四兩銀,左右明年再擠擠就能有那麽多錢了。”


    “六兩銀子我算算大概也就能起一間半,要是全用青磚的話,六兩那肯定是不夠的。”餘氏蓋好瓦罐,將錢塞到櫃子底下,覆上散土然後壓平壓實,“一半青磚一半土磚,瓦片咱們用薄的,緊巴緊巴也能湊成兩間小屋。”


    起房子原來這麽難呢,薑桃眨著眼,道阻且長,吾輩更當自強。


    祖孫倆才把這事說了一嘴,卻不想世事難料,不得不叫她們把起房子的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因為翌日一大早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三寸多高的積雪把他們家的灶房給壓塌了。


    灶房連著薑桃一屋,萬幸的是人沒出啥大事,就是屋頂牆垣斜了,連帶著她們睡的板子都快架不穩了。


    薑強跟張氏帶著娃刨了大半天,才把鍋碗瓢盆給拾掇出來,頭些日子才剛添置的一口嶄新水缸早給砸了個四分五裂,張氏都忍不住哭出了聲。


    這日子可太難了,才剛好過一些,咋就遇上這倒黴事了?


    薑桃從積雪中掏出鹽罐子,裏頭的鹽沒遭了罪,還能吃。


    她咬咬牙對餘氏道:“奶,咱們幹脆明年開春就把屋給起了,再也不受這鳥氣了,要是再來場大雪,咱們全家都可能給埋進去。”


    薑強確認圈裏的寶貝豬玀還活蹦亂跳的,雞圈裏十幾隻牲靈也都沒大事,萬分讚同道:“要是錢不夠,咱們過了年後就把豬給賣了。兩頭豬少說都能掙近二兩銀子,咱們都不緊著吃,啥豬下水豬騷泡的全賤賣出去。”


    張氏擦了一把淚,沒吭聲,她過了十幾年窮苦日子了,也盼望著有生之年能住上大瓦房。


    大虎看著餘氏:“奶……”


    餘氏經不住全家人希冀的目光,拍了板:“成,明年就蓋!咱們多接幾攤活,再想法子額外掙些錢,起他三間,咱們一家子都住新屋子!”


    薑桃和大虎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兩姐弟看著對方的眼睛全是閃耀的星星,去年這個時候,大虎還趴在她床上,問薑桃她的三個心願是什麽,這眼瞅著就要實現第一個了。


    張氏眼角都帶著喜悅,雙手微微發抖,三間屋誒,整三間,她要咋安排呢?閨女大了,不能再跟家裏兩個小子混一個鋪上了,哪怕中間隔著個餘氏。


    大虎是個讀書人,咋說都該給讀書人空間屋子做書房才成嘞。思及此處,張氏又發起了愁,三間咋夠呢,就該蓋他七八間。


    敲定了這件大事,全家人走路都帶著風。薑強忙了三四天把灶房給拾掇了出來,在原來的地界上搭了個簡單的灶台,這會兒田間都凍上了,也沒法子去挖泥壘灶台。


    因著大雪封路,天寒地凍,趙夫子早半月就停了課業,大虎可以過了元宵再去王家圪撈。


    屋裏燒著火盆,薑桃和大虎窩在炕上,小虎撅著屁股在一邊玩九連環。


    炕桌上擺著五個打磨得圓溜溜的豬骨頭,還給刷成了醬紅色,但這可不是拿來吃的。


    大虎被薑桃一雙大眼瞧得渾身發毛,忙不迭就要下炕:“阿姐,我還是去看書吧,我今兒的字還沒練呢……”


    腳還沒落地,就叫薑桃一把給拽了回來:“大虎,大虎,姐姐的好大虎,你就教教我咋玩吧。”


    “阿姐,這是女娃玩的東西,我啷個會玩嘛。”大虎委屈巴巴的瞧著她,“要被人看見我玩豬骨頭,他們得笑話我的。”


    薑桃把豬骨頭合攏在一塊,塞到他手心裏:“誰敢笑話你,我帶人圍他去!”


    “當上堂主了就是了不得。”大虎像個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抓著豬骨頭,“我就帶你玩一遍,要學不會可不怪我。”


    “成成成,不怪你。要不是她們拉著我不是玩丟沙包就是拋豬骨頭,我才不學這玩意呢……”


    話才剛落地,就見薑桃一雙星星眼看著手掌翻飛的大虎:“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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