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名喚薛蝌,其父和薛蟠之父乃是同胞兄弟,素日裏兩人的關係最好,今見眾人密謀要毒害薛蟠,薛蝌心中是又急又怕。


    “族……族老……”薛蝌低下頭,唯唯諾諾道。


    那幾個族老都沒有離開,為首的那個族老道:“蝌哥兒,老夫知道你與蟠哥兒關係最好,老夫等人亦不是禽獸,毒害自家子侄,出此下策實在是無可奈何,老夫等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賤婦把薛家幾輩子的家產全部帶走,如果那樣,縱使老夫現在去了,也沒有臉麵再見先祖。”


    見薛蝌隻是低著頭不說話,另外一個族老接著道:“蟠哥兒當街打死無辜之人,此乃十惡不赦之大罪,秋後問斬是跑不掉的,與其看他在牢獄裏麵受罪,倒不如幫他一把,早日送他上路,也少了很多痛苦,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所為,怪不得任何人。”


    薛蝌還是低著頭不說話,為首的那個族老質問道:“蝌哥兒,你難不成想要看到祖宗的基業都被那賤婦全部帶走嗎?”


    薛蟠終於不再沉默了,搖了搖頭,為首的那個族老笑道:“孺子可教也,蝌哥兒,你父親走的早,你母親身子一直不太好,老夫知道你們這些年來過的艱難,若這件事成了,我們會給你母親請江南最好的名醫來,徹底治好她的咳疾,以後你妹妹的嫁妝,我們也會給你準備好。”


    薛蝌的父親比薛蟠的父親死的還早,隻留下體弱多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當時六七歲的薛蝌就已經擔負起照顧母親和妹妹的責任了,幸好往日裏時常受到堂哥薛蟠和堂姐薛寶釵的接濟照顧,日子倒也過得去。


    自己的妹妹和堂姐薛寶釵關係極好,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而自己和堂哥薛蟠關係也很好,可眼下裏出了這種事,一時間,薛蟠有些不知所措。


    捫心自問,他受薛蟠和薛寶釵的照顧頗多,再捫心自問,他實在是沒有勇氣把這件事說出去,他知道,這幾個族老給自己的先是甜棗,如果自己不吃,接下來就是棍棒了。


    為了自己的母親和妹妹,他別無他法,是以卵擊石還是同流合汙,他很快就有了選擇,心中悲呼不已,痛苦萬分。


    “是,晚輩記下了。”薛蝌痛苦的想要大喊大叫,甚至想把堂上幾個人麵獸心的族老的狗頭打爛,然後拿去喂狗。


    “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裏,權當不知道,你是老夫打小看著長大了,有些話老夫就不多說了,你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不要誤入歧途,為了你母親和你妹妹,好了,你下去吧!”


    從二房裏出來,薛蝌呆呆的看著天空,俄爾,淚流滿麵,不知過了多久,才跌跌撞撞的走回自己的住處。


    ……


    金陵縣衙門大牢。


    牢房內,光線昏暗,死氣沉沉,屎臭味,尿騷味充斥在牢房裏的每一個角落,讓人聞之欲嘔,這裏關押的都是要秋後問斬的死囚。


    薛蟠身上華麗的錦袍被獄卒們扒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臭烘烘的囚衣,隨便往一間牢房內一關,兩個獄卒就勾肩搭背的出去喝酒了。


    薛蟠驚恐的看著周圍,壞事他幹了不少,金陵縣的縣衙他也來過幾回,可這下大獄還是破天荒頭一遭,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囚衣,再看看周圍的景象,薛蟠才發現這一切不是做夢,都是真的,隨即咧開大嘴,嚎了起來。


    “去你媽的,嚎什麽嚎,再嚎爺爺我把你給騸咯!”一個獄卒被薛蟠吵的心煩意亂,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拍,提著鞭子,罵罵咧咧的走過來了。


    “老陳,他可是薛府裏的貴人,上麵隻是讓我們把他暫時關著,說不定明天就會放了,你要是得罪了他,將來可有你的好處。”另一個獄卒喝了一口酒道。


    “去他媽的貴人,到了我這地,都得聽我的,你要是再嚎一句……”那獄卒走到關押薛蟠的牢房前,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來,在薛蟠胯下比劃了一番,威脅道:“爺爺我真把你騸了!”


    明晃晃的刀子在從外麵射進牢房裏的陽光中極其的耀目,距離薛蟠的褲襠似乎近在咫尺,薛蟠嚎了一聲就往後退,又驚恐的捂住了嘴,看向獄卒的目光中充滿了哀求之意。


    “他娘的,非逼老子發火。”那獄卒收起短刀,重新坐回去喝起酒來。


    ……


    金陵縣縣衙門口,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一頂紫色的官轎由遠而近,走到縣衙大門口時,一個仆役高喊道:“知府大人到,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百姓們紛紛讓開,隻見紫色小轎內走出一個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正是賈雨村。


    賈雨村進了中堂,看了眼地上馮淵的屍體,沒有停留,徑直往後堂去了。


    後堂內,金陵縣縣令見賈雨村大步入內,連忙走上前行禮,恭聲道:“明公。”


    賈雨村點了點頭,不多話,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打發伺候的人離開,後堂裏隻剩下賈雨村和金陵縣縣令兩個人。


    “可打發人去薛家了?”賈雨村喝了一口熱茶,淡淡道。


    “已經打發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金陵縣縣令連忙道。


    “嗯。”賈雨村嗯了一聲。


    “明公,下官有寶物要獻上。”


    “哦?是何寶物,還請拿出來一觀。”一聽到“寶物”二字,閉目養神的賈雨村頓時來了興趣,笑道。


    金陵縣縣令拍了拍手,朝裏麵道:“帶出來吧!”


    那師爺引著換洗一新的香菱出來了。


    褪去蓬頭垢麵,十三四歲的香菱身量豐潤,凹凸有致,配上一張雪膩的俏臉,以及略顯迷茫的神色,讓人不禁心生憐愛。


    “明公,這是下官手底下人獻給下官的,那馮淵和薛蟠爭搶的便是此女子,如今那馮淵死了,牙人也不知所蹤,薛蟠被關在牢獄裏,這女子便沒了主,下官無福消受……”金陵縣縣令恭聲道。


    卻沒發現旁邊的賈雨村一臉的驚愕,仿佛是見了鬼一般。


    這……這不是……甄公的愛女嗎?怎麽會淪落至此?賈雨村在心裏驚呼道。


    賈雨村原是湖州人氏,生於仕宦之家,到他這一輩時,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隻剩下他一人。


    後來他想進京求取功名,無奈囊中羞澀,隻得暫寄姑蘇城裏的葫蘆廟中安身,每日靠賣文作字為生,後因甄士隱解囊相助,他才有錢上路,隨後考中進士,幾年後升為金陵知府。


    這個甄士隱便是香菱的父親,香菱原名甄英蓮,是甄士隱的獨女,甄士隱死後,家道敗落,甄英蓮便和自己的母親過活,母女倆平時做些簡單的活計度日。


    日子雖然清苦了些,母女倆相依為命倒也平安無事,卻不想有一日,年僅六七歲的甄英蓮被牙人拐了去,七賣八賣後,最終落到了把香菱賣給馮淵的那個牙人手裏,改名為香菱。


    可以這麽說,若是沒有甄士隱解囊相助,賈雨村莫說是做金陵知府了,現在能不能活著還是兩說。


    香菱六七歲的時候他是見過的,對於甄士隱一家,賈雨村印象最深的就是甄英蓮,雖然過了幾年,賈雨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便是甄士隱的獨女,甄英蓮。


    對於賈雨村的驚愕,金陵縣縣令十分不解,疑惑道:“明公,出了何事?”


    賈雨村再三確認眼前這個女孩兒就是甄士隱的獨女後,才道:“無事。”


    金陵縣縣令也沒有多想,道:“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賈雨村想了想道:“先留著吧!”他並不知道甄士隱已經病逝,也不知道甄英蓮是怎麽到的這裏,隻當是那邊受了災,甄英蓮才會流落至此。


    金陵縣縣令讓師爺把香菱帶下去,一個仆役走進來道:“大人,薛家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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