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熱如瘧,發熱輕,胸膈滿痛,無汗,頭痛,肢節酸疼,鼻塞聲重,咳嗽,痰稀薄色白,口不渴,舌苔薄白而潤,脈浮或浮緊,大便澀。


    「荊芥(若幹),黃芩(若幹),半夏(若幹),羌活(若幹),獨活(若幹),川芎(若幹),柴胡(若幹),枳殼(若幹),桔梗(若幹),茯苓(若幹),甘草(若幹)。上作一服,水二鍾,生薑三片,紅棗二枚,煎至一鍾,不拘時服。」


    區區風寒怎難得住葉清明?他在羽王府確確實實讀了幾本醫書,但白英是他第一個病人也是真的。


    這些個民間草藥不單不花錢,山上林間還隨處可見。秦牧並不是不想做這場法事,是真心無財無力。心裏暗暗認了命,順著葉清明意悉數摘來——冷水浸泡、濃汁去渣、武火煎煮口服,每日兩次,每次一劑……頂三天功夫,白英下床攆穀。


    秦牧原是當死馬醫活馬,可眼下白英真活了過來,心裏對葉清明又是一番另眼相看。隻不過,沒料到的事又多出一樁。


    “秦兄,小弟回去讓海棠給嫂子淹幾壇酸支卜、醋白菜……”葉清明一邊翻下寬袖,一邊神秘兮兮地望向同是笑意白英,“嫂子啊,一定愛吃!”


    秦牧在兩人間盲然掃視。“您——要做爹啦!”葉清明利索站起身,故意拖長語調,臉上的笑真像嚴冬裏的一壺暖酒,直直灌入秦牧的身體。秦牧這次篤定,當初在林子裏救下葉清明,真的是他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


    葉清明醫活白英的事兒不徑而走,村裏到底是窮人多,不花錢就能治好病的便宜事兒沒理由不喜歡,巫師收糧收錢的買賣自然就被葉清明漸漸蓋過了勢頭。


    海棠陪著白英縫起娃娃的襯衣,布質有些糙,但兩雙靈巧的手盡是萬般的柔。白英雖半世沒有越過賀蘭山頭,卻是個看得心思之人。她拉過海棠的纖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妹妹,奴家在這寨子裏待了數十載,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世麵。官人救起你倆之前,奴家真不知道世上還有如此懂學問之人。倒是要謝謝葉官人和妹妹出手搭救,保住秦家兩條命。”白英越說越激動,“妹妹若不嫌棄,不論奴家生男生女,都世代追隨葉家。”


    海棠驚得跳了起來,“姐姐,您真是言重了!若不是您和秦官人,哪還有現在的穆海棠和葉清明。萬不可這樣想。姐姐生男結兄弟,姐姐生女做夫婦,妹妹生女做姐妹,反正就是要成一家人……”


    秦牧與葉清明隔著布簾在外頭烤火,屋裏的話句句聽得真切。兩個漢子抬起頭,相視一笑。


    人的心裏但凡裝了寄托,再難熬的日子也是甜的。


    秦牧每年都在大雪封山的日子裏圍火刨製羽箭,今年多了個下手。葉清明偶爾會聊起京城時的見聞,他覺得自己離羽王正越來越遠。白英和海棠認了姐妹,她手把手教會了白英認自己的名字,四顆心緊緊貼在了一起。


    希望的種子漸漸破土發芽,牲口交耳朦朧之際,海棠為自己淹製起酸支卜、醋白菜。葉清明心潮澎湃,對這份突如其來的幸福不知所措。橫古寨狹長的山穀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春天,砍柴聲、攆磨聲、鳥語聲……


    隻是,一同等來的還有張貼在村口的那張募兵令。


    村裏頓時炸翻了鍋,募兵之事沸沸揚揚地傳了起來。原以為幾句碎言同碗中薄粥,卻不料七日後村長張貼的布告裏,葉清明和秦牧二人的名字赫然醒目。葉清明沉思起來,曾以為曆經逃亡保住一命,這朝廷黨羽、戰事叛亂統統都不再與自己有任何幹係,如今和娘子隱姓埋名又有了骨肉,怎料命裏兜兜轉轉的仍舊未逃脫……想到此,葉清明眉頭緊鎖,心裏滋出一股怨氣。當下又惹惱了巫師和村長這一眾兵燹,反倒是連累了秦牧兄。


    秦牧自小認命老實,想到這路有清明兄相伴心裏倒甚是安慰,篤定不驚。隻要保住性命,過掉這場紛爭,便能回村妻兒相聚。


    白英和海棠默默備齊什物,本是孕喜在身,心如蜜糖,可眼前二個的臉上卻見不著一絲光彩。臨別,二人相攜目送自家官人,一直到黑點消失在橫穀寨盡頭……此時,皚皚白雪仍將賀蘭山頂蓋得嚴嚴實實。


    秦牧不敢相信眼前全副甲胄、手執長矛、腰掛短劍之人會是葉清明,那雙眸迸出的陰冷逼人之氣實與常日裏溫和儒雅的清明兄相差甚遠,見者不寒而栗。


    ‘長箭50支、鐵製硬弓、攜3日軍糧,續疾行百裏,援投激戰。’


    接到密令時,葉清明的精銳小隊還身沾沙漠塵土。大漠月光冷,他來回擦拭著腰間的精鐵短刀,恍惚間已分不清自己是橫穀寨裏那個與巫師頂撞的葉清明,還是那個身屬大宋住在羽王府裏的耶律隆安。


    遠方揮舞的戰旗,如鮮血構築的油畫。葉清明為首的幾縱精銳小隊才入場圍,眨眼功夫無數戰騎林立而出,葉清明頓知遭了設計,正想撤離這眾矢之地時,遼軍蜂擁而上,形成數十道重圍,已然來不及。葉清明和秦牧迅速被槍林箭雨淹沒……此時,百米外沙塵飛揚,黑色鐵騎上一劍眉斜飛、眼眸深邃之人,伴隨一道宛若閃電般的黑夜利光直奔而來。


    重圍外,誓死護主的將士在身邊相繼倒下,戰騎上的葉清明虜騎千重。他要劈開所有阻擋殺出血路,讓秦牧盡快從重圍中衝出。羽王耶律隆安和穆海棠的恩人必須活著回橫穀寨,於公於私都義不容辭。


    此時的葉清明凶狠、強硬、直接,固執地掩護秦牧,拚盡了最後一分力量……


    四月人間,海棠漫城,湛藍空中,紙鳶之線在兩人緊扣的十指間涓涓而動。


    一瞬間,寒光閃現,利箭從鐵鎧甲胄穿刺而出……那雙凝望著上空的血眼,瞪瞪未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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