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趴在竹筏上,對撐船的斥候說:“你搶我的竹筏,還準備綁我的人嗎?放我上岸回家,竹筏你撐走。”


    “少廢話,不然弄死你。”


    “你帶著我不方便,因為追你的人會更多,殺了我就更不對了,你會跟我家人結成死仇的,就算殺不掉你,也會殺你家人泄憤。”


    “哦,還是重要人物家的孩子,老實跟我走,我不殺你,如果有人堵截,有你在,至少他們不敢硬來。”


    “哇哦,你走不掉了,岸上已經有人來了。竹筏是快不過小船的,還是老實上岸吧,天冷水涼,何必在水裏被人擒獲呢?”張易繼續勸著他,同時慢慢坐起來。


    “我看他們誰敢來攔?”這人轉頭看岸上,確實有兩個人已經出現,正在岸上張望,他就對著岸上吼了一嗓子。


    張易說這麽多,就是要轉移他注意力,最好眼睛不看自己,見他轉頭對著岸上大吼,立刻在竹筏上翻滾過去,對著他正在用力的右腿猛地一踹。


    這人為了加快速度逃離,整個人已經斜倚在竹篙上用力,支撐腿被張易一腳踹飛後,身子一歪,就栽進水裏。


    張易立刻起身拿起兩個漿,很快就劃離他落水的區域,等他再從水裏冒出來,張易已經離他十幾米,現在竹筏距離岸上也不過五六十米,就算他是浪裏白條也追不上張易。


    張易很快劃到岸邊,觀望的兩人,伸手拉住竹筏,放張易上岸後,又把竹筏拉上岸,然後直接往山坡上抬,根本沒想著去救那個落水的人。


    那人已經浮起,重新抓住竹篙,正趴在上麵,奮力往岸上遊。


    他也知道,隆冬臘月落水,肯定是逃不掉了,還是先遊上岸,能活命再說,不然不要人來抓他,自己就凍死了。


    這人確實是斥候,昨天獨自劃船來島上,然後挑著貨郎擔,用針頭線腦和胭脂水粉,找夫人換些魚蝦幹,被人窺破行藏的,同樣是他腳上的皮底布靴,隻是他比較機警,身手又了得,當時十幾個村民都沒抓住他。


    他逃進山裏躲了一晚上後,剛好看到張易劃著竹筏過來,才溜到岸邊伏擊張易,準備搶竹筏離開。


    追過來的兩人同樣是看見張易的竹筏過來,以為是接應他的人,也想過來伏擊張易,想不到追到岸邊後,卻發現被漏網的斥候已經跳上竹筏,搶先一步離開岸邊。


    從這裏到泊船的碼頭,還要翻兩個山頭,就算快速爬山回去報告,也要半個時辰,等再追過來,竹筏早就走遠了,兩人商量一下,一人負責瞭望,一人回去找人圍堵。


    隻是兩人都想留下瞭望,讓對方回去叫人,結果,他們還在扯皮時,張易忽然發難,一腳就把斥候踹進水裏,他們也愣住了,壓根就沒想到,來接應的人會和上船的人翻臉。


    張易審時度勢,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也算是表明立場,再上岸時,兩人也清楚,不管孩子是哪裏來的,終歸不是斥候一夥的,能走掉情況下,沒有必要玩苦肉計,冬天下水可不是好受的。


    兩人雖然熟悉水性,可現在是冬天,當然不肯去水裏抓人,關鍵是這個斥候武藝很高,昨天十幾人都沒辦法,現在兩人更沒能力擒下。


    最佳做法就是現在做的,把竹筏弄上岸後,再抬得離水麵遠遠的,就算這人遊上來,沒有竹筏,一時半會也逃不走。而且兩人是直接往斷崖那裏跑,斥候真要追上來,就把竹筏丟下去,下麵是一片竹林,這麽大竹筏子,想要扛出竹林,再爬島岸邊,其他搜山的人早就到了。


    兩人隻顧弄走竹筏,才沒空管張易。


    張易已經到達目的地,也不介意他們抬走,卻沒有跟他們一起離開,就這麽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看著斥候越遊越慢,到最後隻能趴在竹篙上哆嗦。


    冬泳不是誰都能玩的,尤其還穿著棉衣,短短幾十米遊下來,已經耗盡了他的體能,明明已經離岸不遠,水深最多淹到脖子,可他已經沒有力氣上岸了。


    張易當然不會去救,自己坐著沒動,卻對著還在抬竹筏往山上爬的兩人喊了一句:“他已經凍僵了。”


    兩人聽到張易喊話,將信將疑,放下竹筏後,也不過來,就在高處往下看。對兩人來說,隻要斥候沒跑掉就行,會不會凍死,他們根本不在乎。


    好在搜山的不僅這兩人,看到張易竹筏過來的還有其他人,不一會功夫,湖邊就陸續到了十來個漢子,很快就把那人弄上來,扒掉厚棉衣後,直接綁起來抬走了,根本不顧這人已經凍得奄奄一息。


    他們隻顧抓人,根本沒注意張易這個小孩,先來的兩人也沒有再抬竹筏,拉著張易跟著大夥一起往回走。不用想就知道,這兩人顯然想吞下竹筏子。


    半路上,終於來了個頭領一樣的中年人,問清情況後,才來到張易麵前。


    “你從哪裏來?到我們島上幹什麽?”


    “我從海上來,師傅是姓張,是遊方道人,他說祖上是震澤馬跡島人,讓我替他葉落歸根。”


    來曆這一關肯定要過,張易早就想好了說辭,自己口音有點怪異,一身本事總歸要露出來的,因此編造個厲害的師傅才行,隨雲老道的打坐台把自己弄來這裏,就讓他背這個鍋。


    “你師傅呢?叫什麽?你是誰家的?”


    張易沒有按照他的節奏,隻是按照自己編好的故事往外講:“我師傅道號隨雲子,雲遊會稽時,從野人手裏救了一個老者,不過老者傷勢過重,把藏在懷中的我托付給師傅後,就去世了,是師傅把我養大的,前一陣師傅坐化歸墟,讓我回他家鄉來娶妻生子,好過一個人在海上荒島終老。”


    “你一直和師傅在海島上?海島在哪裏?”


    “是的,隻有我們兩個,海島在會稽的外海裏,我自己劃小船到會稽郡,然後一路打聽著找過來,幾天前在吳郡做了竹筏,昨晚劃過來的。”


    “能耐不小啊,早些年,島上出去不少人,既然你師傅是島上的後代,你也算島上的人了,對了,你姓什麽?”


    “師傅不知道我來曆,讓我跟他姓張,替我取名易,還提前賜了表字天和。”


    “張易,表字天和,這麽小就賜表字,你讀過書,是吧?”


    “從記事起,就跟著師傅讀書練武,快十年了。”


    “你多大啊?”


    “師傅是十年前救我的,當時我不滿周歲,現在應該是十一歲。我兩歲就跟著他讀書。”


    “讀了快十年了,還真是讀書人啊,我會請莊主替你弄個合適出身的。”


    翻山到了一處山穀,居然隱藏著一個很大的莊園。


    想不到這個島上的建築,要比吳郡城裏房子還高大整齊,尤其中間的大房子都是青磚青瓦搭建的,進出的人穿著也比吳郡城裏的人要齊整,根本不是張易原先猜測的野人。


    被人領進一間大廳裏,張易在幾個老者麵前,又把剛才的說辭,重新解釋了一遍,內容比剛才的三言兩語要豐富得多,總之,張易編造得處處合理,卻又讓人無從查起。


    張易沒有說自己是島上的子弟,而是推到師傅祖上是這裏的人,百多年前離開島上的人,現在應該沒人能記得,再說自己現在樣子才十來歲,也不可能是敵人派來的臥底,島上莊主長老沒問出什麽疑點後,就讓人帶著張易去吃點東西。


    當晚,等他們審訊完斥候,確認和張易沒有關係後,又把張易帶進大廳裏,讓張易給一個老者磕頭,作為這老者的孫子,入了張氏的族譜。


    隨後為了驗證讀書這件事,他們稍微考驗了一下,就是讓張易把這一門宗譜上的祖宗名諱都讀了一遍,好在張易是學曆史的,對小篆書寫的名號並不陌生,順利通過考核。


    這年頭,能讀書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沒有哪家會把讀過書的孩子送給外人。張易看著就聰明伶俐,還是島上後人的徒弟,他們當然要收留。


    老者叫張肅,字謹予,隻有一個孫女,張易磕頭後,就是他的嫡孫,以後替他這一門開枝散葉。他是讀書人,在島上學堂裏做教授,島上年輕一代都是他啟蒙讀書的,臨老收了個孫子,還是跟著異人讀過書的,當然非常開心。


    熱鬧的過場走完後,他就急著帶張易回家,先告慰了已經亡去的老妻,又讓張易給一個牌位磕頭,這個叫張錚的人,是他的兒子,表字獨石,十多年前出門遊曆,隨後客死他鄉。


    為了當這人的兒子,張易的歲數也被定為十三歲,因為張錚十三年前出門遊曆,張易算是他離家後生的,從小一直跟著爺爺在家閉門讀書。


    張易的落戶計劃完美實現,而且結果比原計劃要好得多,因為張家根本不是荒野土人,而是不受吳郡控製的耕讀世家,有完整的家族傳承。


    “震澤地區水域太大,從吳國滅亡後,就沒有正經交過稅收,無論楚國,秦國還是現在的漢國,都沒有真正控製這裏,當地人一直到三十年前才停止互相攻伐,現在震澤水麵掌握在九宗二十八姓手裏,九宗是靠近會稽郡山裏的九個部落宗族,二十八姓是中原遷過來,占島自據的二十八個家族,都分布在震澤的湖中。”


    張易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老爺子並不意外,從小生活在海島上的孩子,不知道世道才是正常的,因此他得空就給張易介紹。


    “你師傅是張家出身的遊方道士,你一說就對上了,因為張家從留候開始,就出了很多道士。”


    “留候?博浪沙刺秦的張良?”


    “是啊,老祖封為留候後就出家入道了,功勳之家最重要的就是避禍,相比於寒冷且戰亂不斷的北方,溫暖閉塞的南方才是避亂的好地方,張家曆代都有遊方道人,他們遊曆山川大澤時,發現有適合家族隱居的地方,就會回家帶人去開拓,你師傅讓你回這裏,不僅讓你歸宗,還把海島位置傳遞給家族,這也是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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