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昊是主帥,張易不聽調遣,還傳信讓他來接應,早就有股怨氣的。如果再按照張易方案,把鮮卑人放掉,士兵也不會同意。


    張易所部功勳都是人頭,隻要算算戰馬就能估算出來,他們卻是抓到俘虜,如果再放掉,功勳就沒有了,如果帶著俘虜入關,不僅有功勳,賣掉俘虜還有錢財進賬。


    “草原貧瘠,又逢天災,鮮卑人是活不下去,才想著來草原搶劫,把他們賣掉,也就世族豪強才買得起,至少吃穿不愁,實在是便宜了他們,一旦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放掉他們豈不是放虎歸山?”


    “他們這一趟來搶劫,馬匹丟了兩萬,羊群少了數十萬,這些人都見識過漢軍威武,孤身回去後,也能讓鮮卑人知道入關搶劫的下場。”


    “如果再來又如何?”


    “他們再來更好,吾等才有用武之地。”


    臧昊盯著張易看,連養寇自重都說出來,到底是裝傻還是天真呢?


    搞不清張易到底啥意思,臧昊也不繞圈,敞開大門說亮話:“可士兵辛勞,放了這些俘虜,功勳也就沒有了。”


    “救回這麽多百姓,還不是功勞?帶這些鮮卑人入關,隻能是禍害,將軍既然不肯放,那就一刀切了省事,那麽功勳有了,禍害也除了,可好?”


    殺俘不祥,臧昊是主帥,不管誰幹了,他都得背上這個名頭。


    最終張易拿到功勳,卻把馬匹交給他處理,他才答應放掉這些俘虜。


    對於放火的事情,張易已經下了禁口令,在趕那些人出關時,張易還對鮮卑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就不殺掉你們了,我也不會讓你們餓死在路上,就在那個方向的山坳裏,有你們部落的十來萬隻羊,你們完全可以吃著羊肉回家,隻是你們記住了,如果你們再來搶劫,老天還會降下天火懲罰你們。”


    這些被放歸的俘虜,這個時候根本不知道,眼前人就是放火者,否則,寧願一死,也要咬下張易一塊肉。


    張易留在邊關為將的打算破滅了,上報完功勳後,皇帝下了詔書,遷張易為羽林中郎將,所部騎兵因為功勳太大,北軍中沒有這麽多職位,組成鐵血營,歸屬羽林衛,由張易節製。


    來宣旨的人,讀完詔書後,又傳了質帝口諭,催促張易趕緊回京,繼續給他當保鏢。


    張易繳獲了一萬多匹馬,馬匹可以交給臧昊,馬背上的財貨卻不會交出去,等糜家商隊組織人手,過來交割清楚後,張易才帶著一千二百人,一人雙馬回洛京。他們原本所騎的是北軍配備,張易允許他們各人留下一匹戰馬作為私產。


    臧昊一戰繳獲兩萬匹戰馬,皇帝已經下詔,從十營北軍中,抽調六營士兵組成騎兵營,張易留給臧昊大軍的八百騎兵,在逼降鮮卑人中,發揮巨大作用,因為報功是和臧昊大軍一起的,聖旨上明確留他們在北軍裏,作為組建騎兵營的骨幹。


    出雁門關兩百裏,張易就下令宿營,然後召集全軍訓話:“此次出征,我們凱旋而歸,但各位不要忘記,大家夥是從各部拚湊出來的,為什麽是你們來跟著我,因為你們歲數大了,因為你們不服管教,因為你們軍紀不嚴,人家不要你們,對於這些我都不在乎,從你們無怨無悔跟我衝向漠北,你們就不負漢軍威武的勇名。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就是一個整體,因為齊心協力,才能獲得巨大成功,回京後,我們是鐵血營,還是一個整體,是作戰勇敢,紀律嚴明的鐵血之師,會有更多功勳等著你們。”


    當兵的人都想跟著好將軍,因為好將軍才能打勝仗,打勝仗不僅活命機會多,戰功還顯赫。張易帶著他們進入北地郡後,就開始迂回繞行,他們覺得張易這個娃娃怯弱膽小,不敢和鮮卑人硬碰,但是真遇到和鮮卑人狹路相逢時,張易是衝在最前麵,並很快殺掉當麵的鮮卑騎兵,他們才開始重新看待張易。


    當張易帶著他們一千兩百人,直接從小路出關,要去截斷鮮卑人歸路時,他們覺得張易瘋了,完全是膽大包天去找死,可張易要去,他們隻能陪著,因為他們是北軍。


    找到鮮卑人宿營地後,張易隻殺羊不殺老弱,雖然對鮮卑人來說更凶狠,但是大家夥心裏卻要好受多了,因為殺俘不祥。等張易派兵護送那些漢家婦女帶著小孩去雁門關時,這幫人才算徹底服了張易。


    張易有謀略,有人性,不僅說話算數,還能以身作則,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還能跟著張易,成為羽林衛鐵血營,正合他們心意。


    質帝要比曆史上的桓靈二帝精明多了,雖然朝政丟給宦官和士族,軍隊卻牢牢控製在他手裏,他掌權後,北軍一直在擴軍,現在已經是二十個營,每營三千人,全部駐守在洛京周圍,平時由校尉掌管,無虎符不得出兵。


    這次臧昊就是憑他賜予的虎符調走十個營,回到洛京城外,十營北軍回營,臧昊第一時間就是進宮交回虎符。


    他被封關內侯,征虜將軍,然後就被皇帝掛起來享受殊榮,沒有虎符,還是調不動北軍。


    張易卻不同,他是羽林中郎將,鐵血營就是他直屬的部隊,駐地設在宮城南門,這裏原來是南宮衛士的地盤,在皇帝掌權後,南北宮衛士就被裁撤了,駐地現在被虎賁占據,要騰出來給鐵血營。


    羽林和虎賁是皇帝直屬護衛,因為塞進來的不是士族,就是宦官的子弟,質帝並不信任他們,一裏一外守好宮城就好。質帝出南郊求雨,在虎賁和羽林中間,還特意添加一隊臨時護道衛,就是因為他信不過虎賁和羽林。


    這是從小就刻在心裏的不信任,南北宮衛士離他更近,是梁冀監視他的獄卒,他掌權後,第一時間就裁撤掉。


    而且質帝還規定,有品級的宦官不住在內宮,內宮裏除了宮女,就隻有小黃門服侍,平時也不用大宦官進宮服侍,隻有在上朝時,這些大宦官才會陪他上朝。


    張易在站崗時,也在研究皇帝,知道質帝其實誰都不信,隻是沒有辦法,事情總歸要人去做,他把政務丟給大宦官,讓他們和士族去扯皮,出了事情,到時候背鍋的也是他們。


    皇帝身懷道家功夫,內宮隻有宮女和小黃門服侍,他自保肯定沒有問題。


    羽林虎賁都是練過武藝的武將,皇帝沒有把握在他們圍攻下脫身,才不讓他們近身保護。


    張易想不通皇帝為什麽信任自己,明知自己也有武藝,還敢讓自己為他單獨站崗,就算他有把握對付自己一個人,為何現在會命令整個鐵血營,守在宮城南側,難道是真的相信自己?


    張易站在乾坤宮門口站崗,腦子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皇帝問他:“想什麽呢?”


    內家高手走路,居然沒有一點聲音,連呼吸都聽不出,張易連忙轉頭施禮。


    質帝又說:“你太年輕,得讓你慢慢升官,才能把你留在宮裏陪我。”


    張易要說話,被他擺手製止,繼續對張易說:“我信任你,如果不是這次鮮卑人太過分,我是不會讓你出征的,你也沒讓我失望,陣斬六千餘人。”


    “把你們放在南門,你應該知道是防什麽人,我對他們應該是仁至義盡。”


    “問道修身,長命百歲不是很好嗎?”


    皇帝每三天招一個道人入乾坤宮來,看來不僅僅是講道,還會了解外麵的形勢,太平道這麽大聲勢,當然瞞不過那些道人的眼睛。


    每次講道都換不同的有道高人,全是曹節安排的,曹節是向道人撈錢,卻不會拿錢收買所有道人,而質帝對這些道人優待,詢問時就能得到外麵最真實的情況。


    趁著皇帝愣神,張易立刻問道:“要不要我把他們扼殺在萌芽之中?”


    “為什麽要扼殺呢?順其自然豈不是更好?會稽不亂一下,會有現在的安定嗎?”


    皇帝還是把平亂想得太簡單,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布置,又故布疑陣,許昌哪會跑進山裏。


    張易不能這麽說,就順勢提要求:“平東軍趕走山越後,會稽山裏一片空白,如果能弄些流民過去開墾,即使平東軍撤了,山越也回不來。”


    “平東軍不會撤,山越西麵有蠻族,南麵還有百越,都需要平東軍去解決。弄流民過去很容易,隻要你有糧食就行,你把張竑請過去,不就是讓他幫你做這些的嗎?”


    張易無言以對,皇帝不出宮門而知天下事,誰敢說他昏庸?


    張易想到頻繁進宮的得道高人,想到太平道起義後,黃巾軍對付的人,張易心裏忽然一陣惡寒。


    宦官根基在皇帝,皇帝信任誰,誰就能得勢,就像十常侍取代五候一樣,隻要一道詔書就行。


    而士族根基在民間,不靠皇帝信任生存,勢力大了還能架空皇帝,甚至換掉皇帝,質帝親身經曆過這種事情,他非常害怕士族,一刻不敢忘。


    把《弟子規》這個啟蒙教材刊行天下,同意成立鴻都門學,其實都是為了打破士族對讀書的壟斷,隻是士族力量太大了,想要動搖士族根基,皇帝自己沒有辦法,卻可以利用太平道。


    他是道人救下的,也見過無數的道人,明白真正修道之人是不會造反的,換一個皇帝,道家肯定不如現在尊榮。


    太平道不能代表道家,不過又是一個許昌罷了,有張易和二十營北軍在,太平道肯定無法動搖他的地位,剩下都是宦官和士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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