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一日晝夜不停的趕路。


    此刻的我已在自己的丹凰宮中,安安穩穩的睡了足足一日夜。


    精神飽滿的,剛剛應付完鳳駕親臨,噓寒問暖的管皇後。


    看著殿內,管皇後安撫我,送來的諸多珍寶。


    惦記起,我自己費盡心思贏來的三千兩百兩銀子來!


    贏了冷然的三千兩百兩銀子,離王依著我,讓冷然送了兩千兩去尋歡閣,給了錦娘,算是我明麵之上付給錦娘,替聽雨聽雪贖身的銀資。


    另外兩百兩,還給如今由聽雨聽雪改名後的夏末和冬初。


    還餘一千兩,盡數被離王取了去,一部分付了我那套坑蒙拐騙的行頭的銀錢,一部分去向不明······


    我在殿中,一顆顆的揪著葡萄泄憤,一邊低聲憤憤道:“堂堂離王,竟然好意思侵吞我辛辛苦苦贏來的銀子!”


    沒有夏末冬初的丹凰宮,寢殿內依著我的習慣,沒有我的吩咐,並無他人入內伺候。


    我揪著葡萄,揪著揪著,不覺淚流滿麵


    身側一陣風動,淡淡鳳凰花的香氣傳來,桌案旁的錦墩之上,已坐了一玄衣男子。


    不是別人,正是神出鬼沒的宵寒。


    我一邊擦淚,一邊略帶哽咽道:“你最近魔教的事務很閑麽?怎麽幾日之內,就在我身邊出現了三次之多?”


    宵寒並不言語,骨節修長的手,一顆接這一顆,把我揪下來的葡萄細細剝好,放在無骨粉碟中,輕輕放到我麵前。


    又去接著剝盤裏剩下的。


    我也不吃,隻愣愣的看著他用心的剝著葡萄,眼淚便如這盤中的葡萄,一顆接一顆的從臉頰無聲滑落。


    宵寒平日裏毒蛇又霸道,此時倒是甚是知我心,在這偌大冷清的宮殿之內,知道我此刻最需要,有人相陪,默默掉淚就好。


    宵寒慢條斯理的剝完最後一顆葡萄,我的眼前便多了一條泛著淡淡鳳凰花香氣的錦帕。


    我賭氣接過,用力的擦了眼淚,不忘惡心的擤了擤鼻涕。


    才把那條錦帕,遞回給他。


    宵寒倒是未嫌棄,低聲笑了,接了過去,仔細疊好收入懷中。


    抬眼看著我道:“可是哭夠了?”


    我低聲應道:“嗯!”


    “既是哭夠了,那就別再去想不開心的事了。”話音未落,我的麵前,多了一盞蓮花座的鳳凰燈。


    看著紮的越發規整精致的花燈,我破涕為笑。


    “你這花燈,紮了八年,今年總算能拎出去門了!”話雖說得頗為嫌棄,還是探手小心翼翼的把花燈接過。


    起身把這第八盞鳳凰燈,小心的掛在另外七盞旁邊。


    退後,看著愈來愈像鳳凰的八盞花燈,覺得心裏一如那一水的嫣紅一般暖意融融。


    “今年我親手做的花燈已經送給凰兒了,凰兒為我做的生辰禮呢?”身後響起宵寒略帶陰寒的質問聲。


    我心知,必是他已知曉我把原本準備送給他的玉佩,臨時送給了離王。


    轉身窺著他的神色,陪笑道:“嗬嗬!那個······我原來是準備好了的!後來又覺得你成日裏一身黑來黑去的,定是及其不喜純白之物。所以,臨時應急,送給別人了。”


    眼看著宵寒一張臉,愈發的寒冷動人。


    我急忙道:“三日之後就是七月十五,皇族必照例去京郊寒山寺外的皇莊,點燈祈福,祭奠先祖。到時我設法脫身,在寒山寺後山處的鏡泊湖,我必準備好最特別的生辰禮,給你好好慶祝一下。”


    言罷,想著我仲秋將嫁,夏末冬初已死,我又尚未和宮外的清風和朗月見麵,前路未卜。


    不覺剛剛恢複些許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宵寒見我又想起了傷心事,又打了包票,定要給他個不一樣的生辰。


    不由柔和了語氣,抬手從殿角喚出一個通身隱在黑色鬥篷,臉覆麵具的黑衣人來。


    對我道:“你現下,身邊無人可信,我又不能時常在你身邊幹涉過多,對你根基不好。這是我為你親自訓練的暗衛夜鳶,乃是八年前,在京郊亂葬崗撿的孤兒。悉心調教了這些年,如今已近弱冠之年,總算可以放心留他在你身邊護你無恙。”


    接著一揮手,夜鳶似一陣黑霧,倏忽一下就不見了蹤跡,快的似在原地消失了一般。


    我目瞪口呆,暗道:果然是魔教教主親手教出來人,這神出鬼沒的本事真是盡得真傳。


    我父皇身邊也有暗衛,我一直都很好奇,那些暗衛平時是怎麽解決生活中的各種問題的。


    今日裏,宵寒送了我一份這麽大的禮,我總算可以問出埋藏在心裏多年的疑問。


    清清嗓子道:“那個······夜鳶無論日夜,一直都會在我身邊麽?我去如廁更衣,他也會跟了去麽?還有我沐浴的時候呢?洞房花燭之夜呢?他每天吃東西問題怎麽解決?他睡在哪?他每日裏沐浴更衣麽?我需要給他在偏殿隱蔽處準備被子寢具麽?還是說隻要在我床一側給他牽一根麻繩,他就能在上麵睡臥休息?”


    我劈裏啪啦,一頓話問完,宵寒的臉色已是冷硬如冰塊。


    本能的求生欲提醒我,訕訕止住了話頭。


    宵寒冷冰冰道:“他隻是為了護你而存在於世的影子。你莫要又愛心泛濫,反到操心起一個影子的饑寒冷暖。”


    我不服氣的小聲道:“人家放棄大好的年華,既不娶妻,也不生子的拿命護我,我這做主人的,關心關心人家吃飽穿暖的,這不是很正常麽!非要人人都像你一樣,日日裏一副冰塊臉,嘴巴又毒舌,才是正常!”


    宵寒抬手虛空一抓,下一刻我的脖頸就已被他捏在掌心。


    他寒著一雙鳳眼,墨色深深,凝著我恨聲道:“若不是那狡詐狐狸,使了上古禁術,將你二人命線強行交織在一起,盤根錯節。傷其一,則二人元神盡誅。我早就先去滅了那狐狸的凡身元神,擄了你回歸魔界。哪裏還用得著,日日裏守著你,養著你,又眼睜睜的看你認識一個又一個男子,甚至還要費盡心機的護著你出了這吃人的皇宮,嫁給那狡詐的狐狸!”


    宵寒手掌漸漸收緊,我愈發呼吸困難,卻又不敢掙紮。


    因為,八年來,我頭一次真真切切的在他總是邪魅霸道的鳳眼中,讀到了仿佛沉澱了千年甚至更久的深沉的痛苦。


    我漸漸不能呼吸,就在我覺得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宵寒閉了眸,遮蔽了眼角的一縷濡濕,緩緩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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